第 25 章

第 25 章

沈羞語心虛地逃出房間,只想把姜莞的氣頭混過去再回來。

她站在房間外又頗感不同。她是雲中縣令之女,過去都是在家中看書習字打發時間,從未有這樣自由地在外走動過。

這是她從未有過的感覺,就像是有一日突然自己能掌控自己了。

她從來沒有這樣自由過,可以自己決定下一步做什麼。

沈羞語猶豫了一下,自二樓護欄上探頭向下看去。

下方是來來往往忙碌的人群。百姓們雖然經過了一場激動人心的事,但生活還要繼續。他們需要完成縣衙下發的事情,才能賺取一份口糧。

她從來沒有看過人們做這些活計,因而想細細去瞧瞧怎麼一回事。

沈羞語下意識想折身回去找郡主商量,又想起自己出來便是說要看百姓的,郡主已經同意,於是小心翼翼地邁開步子朝樓下走去。

到了一樓,百姓們都在忙着自己手頭上的活計,根本無暇顧及她。

她鬆了好大一口氣,為自己沒有打擾到百姓而竊喜,也放下心來認真觀摩眾人幹活。

雨水在這時候又成了不可或缺的東西。洗衣、做飯、擦洗、飲用等等都離不開雨水。

沈羞語看着在客棧外接水的女人們,感受到她們身上散發出的強烈生命力。哪怕困境在前,但這些為了生活的尋常百姓也總能將困難加以利用,這是屬於勞動人民的智慧。

她在一層站到太陽落山,將眼睛都看直了。哪怕是最尋常的燒水煮飯她也看得津津有味,這是過去她從未見過的。

直到薛管事和此客棧中出去修水道的幾個勞力一同回來,沈羞語才覺得小腿肚子酸疼。

過去她從沒站得這麼久過。

百姓們歡呼着簇擁修水道的功臣們凱旋,做飯的女人們也正好做好了飯,每一份飯都經過了每個人的眼睛,極大地保證了公平性。

沈羞語見薛管事來接人,同他行禮:“我去告訴郡主您來了。”

薛管事笑着擺手:“不急,我看沈女郎對這些平民生活很感興趣。”

沈羞語赧然:“我……平常不大見得到這些,很有意思。”

薛管事笑:“你看如今他們精神抖擻,幹勁十足,可曾想到幾日前他們還擠在縣衙中吃不飽,為日後發愁?”

沈羞語難以想像還有人吃不飽,很迷茫地搖搖頭。她知道百姓們因為這雨生活艱難,不然她也不會去求郡主撥些人手。但她從未見過人為生計發愁,人對自己沒見過的東西是很難想像出來的。”

薛管事:你覺得他們如今過得可好?”

這個她會回答:“我看了一下午,見到每個人臉上沒有苦相,都在埋頭做自己的事,我想應當是過得好的。他們很有……很有次序,個人有個人的事做,一點也不亂。”她不大清楚外界是如何,只覺得這裏每個人做分內之事很好。人人做好自己該做的,整體就妙極了。

不遠處已經放完飯,無論男女老少,人人手中都端着半新不舊的碗。他們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諸多規矩,要麼一家人,要麼關係好的三五成群聚在一處,說話說得很熱鬧,客棧中都是鮮活的氣息。

“都是郡主的主意。”薛管事的語氣中帶着自豪。

帷帽下,沈羞語睜大雙眼:“郡主?”

“是,他們如今能這樣按部就班井然有序,多虧郡主以力抵糧的主意。人人都出力,人人有飯吃。”薛管事的目光寧靜悠遠。

沈羞語感到深深的不可思議,她以為這些都該是縣令頒佈的,卻沒想到是郡主。

郡主比她想的還要厲害許多。

原來女子還能夠出謀劃策,統籌安排,而不是只坐在閨中看書。

她又有些慚愧,自己讀了那麼多書,真遇到難題卻只能頭疼腦熱,根本想不出任何實際可用的辦法。她離百姓的生活太遠,根本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樣的,就更不必說為他們想辦法了。

薛管事察覺到她的情緒剛想開解兩句,二人左手邊一家夫妻吵了起來。

這對兒夫妻是一家人坐在一處,孩子都依偎在女人身邊,男人身邊倒是清凈極了。他家是兩個女孩,看上去瘦瘦小小,頭髮也稀溜溜泛着黃,身上穿着打了好幾層補丁的衣裳,但都是乾乾淨淨的。

隔着不遠,沈羞語就聽到男人喋喋不休:“黃毛丫頭吃什麼飯,一群賠錢貨,浪費糧食!還不如把這糧都存下來,日後也能接着吃。”

女人和兩個女兒頓了頓,若無其事地繼續吃飯,當沒聽見。

沉默助長了男人的氣焰,他非但沒有適可而止,反而愈覺得這母女三人軟弱可欺,更加囂張起來。

他是參加了修水道的,已經覺得自己十分了不起,便愈加看不上女兒,覺得女兒沒小子有用。

男人罵了一句,將碗一擱:“你們才做了什麼,也好意思吃這一碗飯!放下,不許吃了!”

已經有人向這裏看來,更有人露出不贊同之色,奈何是家事,倒不好插嘴。

沈羞語聽得這話,將唇重重抿起。

那家女兒嚇得抱着碗囁嚅,不敢再吃,怯生生地看着發火的父親。

女人亦放下碗看向男人,神色間沒有懼怕,只是對女兒道:“別管他,接着吃。”

女兒們看看父親又看看母親,愈發親昵地貼向母親,而後捧着碗接着喝起粥來。

男人的臉一下子拉得好長,深感自己在家中權威被挑釁,惡狠狠地咬牙一拍桌站起,將所有人目光都吸引了來。

沈羞語被他怒拍桌子嚇了一跳,緊接着就想上去將人攔下,免得這母女三人遭毒打。

薛管事彷彿看出來她的心思,伸出手虛虛一攔:“且再看看。”

沈羞語心中焦灼,看那男人凶神惡煞,怕是極容易傷害這母女的。

“你凶什麼凶!”女人不讓分毫,冷冷笑道,“有你這樣當爹的么?孩子好不容易能吃頓飽飯,你不讓她們吃。那飯留着有什麼用?放餿了再吃么?”

男人從來沒想過在家中從不與他頂嘴的女人竟然如此能說。面對着四面而來各種各樣的目光,他果然惱羞成怒,想要通過暴力來展現自己的權威。

他握起拳頭,衝著女人大喊:“你聽不聽老子的話,不聽就打死你!”醜態畢露。

家醜不可外揚,但今日不在眾多人面前將這母女三人打服,他還有什麼顏面在安平繼續生活下去。

女兒們嚇得不敢再吃,捏着女人的衣角藏在她身後,口中說著:“我們不敢了,爹,別打娘,我們知道錯了。”看樣子就是被打慣了的。

沈羞語看得悲憤,牙關緊咬。這男人說的什麼話,女孩兒憑什麼不能吃飯?

女人卻無懼地挺起腰桿,冷冷看着他:“這是我和閨女靠自己做活換來的,你憑什麼不叫我們吃!”她現在吃的又不是男人換來的糧,腰杆子便硬氣無比。這是她們自己換來的飯,誰都沒有資格不叫他們吃。

“你還敢頂嘴!”男人說著一拳就要落下。在說不過對方時,他總愛依靠蠻力來解決問題。如果對方是和他一樣強壯的男人,他肯定不敢用拳頭解決。

但對面是他的妻女。一個女人和兩個幼年的女兒。

當然不是他的對手。

沈羞語嘴唇幾乎被咬出血,掙扎着要上去,又被薛管事伸手攔了下來。眼見着女子就要挨打,她急得叫:“管事!”

男人那一拳沒能落下,在四周管理秩序的衙役將他攔下。

每個客棧都以輪換制留下兩名衙役守着,避免出什麼意外。

女人面上的肉可見地抖動,看來也是害怕的,卻沒後退一步。她聲音帶着顫抖:“出一份力,吃一份飯!我為大家做飯,倆閨女用水桶接水提水,都是出力!你挖水道了不起,我們也不差!你憑什麼不叫我們吃飯?縣令大人的規矩,你難道要和大人作對!”

被衙役握住手,男人打她不得,又不佔理,只好張嘴罵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穢語。

衙役想到縣令的吩咐,震聲道:“動手傷人,吃牢飯去!”

男人趕忙辯解:“這是我媳婦,那是我閨女,我教訓她們……”

“那也是打人!令行禁止,你懂不懂。大人立的規矩,那就得按規矩來。人家出力了,縣令同意人家吃飯,你憑啥不叫人家吃飯?你比縣令還厲害?”衙役將他當作靶子教訓,就不能開了“亂”這個頭,不然縣令的威嚴何在,衙門的威嚴何在。

“是是是。”男人本就是個欺軟怕硬的,如今遭衙役們一恐嚇,就什麼也不敢了。

女人依舊激動得渾身顫抖,這是她頭一遭沒有挨男人的打。她忽然意識到必須要自己有底氣她和兩個女兒才不會受苦,至少在水患結束之前,那男人不敢再打她和她的女兒了。

大堂中其他女人們也默默激動着,有縣令大人的規矩保護着她們呢!

她們的糧食是自己付出勞動換來的。如此她們又不禁想為什麼她們在家中甚至做更多的活,付出更多勞動,卻還是要看男人的臉色吃飯?

女人們陷入沉思,而沈羞語也恍恍惚惚的,像是明白了什麼,又好像還隔着點東西。

“沈女郎,你是在這等着,還是隨我一同去叫郡主?”薛管事沒再攔她,善意地問。

“我,我要和你一起去叫郡主。”沈羞語堅定下來。

她還有不解之處,需要去問姜莞才能得到解答。

二人便一同上樓。

姜莞正坐在凳子上靠着八珍歇息,面色還好,唇倒不紅,看上去有氣無力的。只不過她那一雙眼睛依舊熠熠的,左一道眼刀又一道眼刀飛在她跟前站着的相里懷瑾身上。

兩個人敲門,八珍應門,一進來就聽見青澀的男聲:“丸莞,謝謝。”

二人嚇了一跳,待看清是相里懷瑾圍在姜莞身邊說個不停后更是驚上加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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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三次后我放飛自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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