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太上皇的請求
朱鈺愜意地靠坐在椅子上,汪皇后溫柔地用絲綢為他擦去方才被他自己噴洒到臉上的酒漬,手勁很輕,讓人不禁心猿意馬。
嘖,當皇帝就是舒坦,吃好穿好玩好不說,還常有美人在側,人生甚是快哉!
“太上皇可曾交代,因何時召見朕?”朱鈺問前來傳話的南苑太監。
“回稟陛下,太上皇不曾言明,只說您去了再與您詳談。”
“這樣么……”朱鈺遲疑了片刻,便回道:“你且先回去,稟告太上皇,待我更衣后就來。”
“奴才遵旨。”太監阮浪行過禮后,恭謹地退了出去。
“既然陛下要去拜見兄長,妾身就先行回宮了。”汪皇後起身,盈盈一拜,婀娜的身姿在寢袍之下若隱若現,勾得朱鈺心神蕩漾。
“皇后先回去吧,朕改日去看皇后。”朱鈺回想着朱祁鈺的語氣說著,卻悄悄向汪皇后拋了個媚眼,惹得皇后一陣臉紅。
朱鈺召金英等入內侍奉,重新換了乾淨的龍袍,佩了香囊,行至乾清宮門口,望着青天白日,方才有一種活着的實感。
於是侍衛護衛左右,吳侍衛與金英隨行左右,天子儀仗,浩浩蕩蕩前往太上皇所在的南苑。
朱鈺此行也是有意將儀仗擺得很闊,試圖警告自己的皇兄,不要隨便起什麼歹心。
意識到了保住自己皇位的重要性,只有把皇權牢牢地攥在自己手上,人生才能真正由自己說了算。
因此,一聽到自己那個太上皇哥哥召見自己,朱鈺只覺得頭疼。
依稀記得奪門之變,朱祁鈺落得個眾叛親離的下場,那所謂的哥哥卻完好無損地重歸皇位。
朱鈺不禁想到了前世自己的哥哥。
喜怒無常,武斷決絕,自己的一生都被那個人牢牢地控制着,從未有過真正的自由。
直到死前,朱祁鈺也沒能成功拜託哥哥的鎖鏈,死在了荒郊野嶺。
那麼,朱祁鈺的那位同父異母的皇兄,又是什麼樣的人?朱鈺忍不住開始擔心起來,心臟不受控制地加速。
萬一自己不是唯一一個,從現代社會重生過來的人呢?
萬一這一世的皇兄,正是前世那個控制欲強的抖m哥哥轉世呢?
雖然那人和朱祁鎮並不是同一人,但朱鈺依然想要將皇兄的復辟野心,扼殺在搖籃里。
南苑門開,看守的侍衛跪下山呼萬歲,朱鈺面不改色步下龍輦,隨口道:“眾卿平身。”
“謝陛下。”侍衛們起身,繼續堅守崗位。
朱鈺步入正殿,見到了自己的皇兄。
那是個與自己年歲相差不大的人。然而,相同的年紀,這人卻經歷了被俘的異鄉生活,此時臉上寫滿了滄桑,穿舊了的長袍裹着瘦削的身體,看起來甚至有點可憐。
也是,經歷了這麼多事,對朱祁鎮的打擊不可為不大。
朱鈺拜過後與朱祁鎮雙雙落座,當眼神與眼前的皇兄對上時,只覺得自己到來前的心裏的忐忑,已然煙消雲散。
看來自己是唯一的現代轉世之人。
朱宏影不會讓自己落得如此下場,更不會露出這種眼神。
這是弱者的眼神,即使眼前的人努力想要維持住最後一絲體面和尊嚴,朱鈺也能看透他的眼神。
從現有的記憶來看,朱祁鈺並沒有和朱祁鎮交好的經歷,過去的二十餘年,兩人始終都是和彼此客客氣氣的,往來也極少,大多都是出於禮節。
這讓朱鈺更加放鬆了警惕,想必朱祁鎮也不知道,該如何在有需要時討好他這個不親的弟弟吧。
果然,只聽朱祁鎮小心翼翼地開了口。
“聽聞皇帝近來不時夢魘,可有大礙?”朱祁鎮開口道。
“勞太上皇掛心,已然無礙了,有皇后常伴左右,朕的夢魘今日依然轉好。”朱鈺答道。
兩人都十分默契地沒有兄弟相稱。
自古無情帝王家,朱鈺又多了幾分感慨。
金錢。
地位。
名頭。
權利。
這些被放在角斗場的獎盃里,連親兄弟都能反目,何況並非同母。
朱鈺更加釋然了,沒有親情的阻攔,萬一覺得情況不對,他下手不會心軟。
“想必太上皇召朕前來,有什麼體己話要說吧。”朱鈺道。
朱祁鎮微微思索了片刻后,緩緩開口道:“此事倒是小事,但與孤相關,說來話長,皇帝且聽我慢慢講。”
而後朱鈺才聽明白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原來是去年,朱祁鎮剛剛回宮,被囚南苑,彼時朱祁鈺對他防心甚大,只派了幾個小太監侍奉左右。
南苑的條件苛刻,沒有油水,被派來的小太監只當這太上皇無人掛心,皇帝絕情,必不會再來宮裏半步,便隨意欺侮朱祁鎮。
他們將他的值錢家當偷去賣錢,整日聚在南苑打牌聊天,只是不做事。
朱祁鎮錦衣玉食慣了,即使在敵營,也有專人照料衣食起居,哪裏受得了這種待遇,不到月余,人看着就明顯消瘦了。
直到一個小太監的出現,事情才出現了轉機。
那個小太監叫阮浪,人很機靈,只因無權無勢,被分到了南苑。
“爾等怎敢如此對待太上皇!”阮浪在小太監們搶奪朱祁鎮物品時,將他牢牢地護在了身後,那個背影,讓朱祁鎮永生難忘。
所謂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朱祁鈺將僅剩的貼身金匕首,作為禮物贈予了阮浪,聊以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也正是這件事過後,朱祁鈺了解到了皇兄的艱難處境,擔心百官非議,遂改善了南苑配置。
不曾想這匕首卻為阮浪帶來了災難。一侍衛看見匕首起了歹心,告發朱祁鎮和太監一起預謀造反。
朱祁鈺不能動太上皇,便將阮浪關押了起來。
聽到這裏,朱鈺已經明白了事情始末,也大致猜到了朱祁鎮此番召他前來的目的。
“那皇兄此番,是想要我放了那小太監?”朱鈺悠然品了口茶,問道。
“確切地說,是請求。”朱祁鎮垂下了眼眸,神色落寞。
“孤也知道,孤現在身無長物,沒有辦法要求皇帝什麼。只是……”朱祁鎮再次抬頭,神色中透着祈求,“孤彼時剛剛回京,常受欺凌,愈發明白患難之交的珍貴。因此,希望皇帝賣我個人情,將阮浪放還於孤。”
“孤在這深宮裏,只剩這人對我真心了。”
其情切切,聞者皆為之悲傷。
朱鈺思索過後,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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