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只是,只是,主人為什麼會被傷成這樣!”
還有左臉包紮,斯瑾前胸後背到處都是密集傷疤,整副身體傷痕纍纍,面目全非。
光是想着這些,伊芙那雙大眼就情不自禁豎起瞳孔,變得正色起來。
“嗚嗚咕嘰。”小龍用光滑的身軀蹭着斯瑾的手背,她的鱗片還沒發育完全,並不鋒利,反而軟趴趴的有點像魚鱗,觸碰起來手感很好。
斯瑾由着她磨蹭撒嬌,手背一翻,將手心遞過去。
男孩濕答答的髮絲滾落水珠,滴在伊芙頭頂的蛋殼上,他垂着眼皮,道:“沒事。”
“主人~”
伊芙兩隻前爪拍拍水,表達自己的不爽。
斯瑾只瞥了她一眼,耷拉着的眼皮抬起幾分,他伸出手將小龍的前爪捉住,手指輕柔地捏了捏她的手心。
以前斯瑾沒養過任何寵物,帝國里能存活的生物也不多,寵物在這個時代是矜貴的稀罕物。
皇宮之內,也僅有三帝姬凌婭養了一隻毛茸茸的小白狗。
那隻狗是貴族進獻給帝姬的禮物,每個月還需要去專門的護理店做SPA。
有一處凌婭在欺辱斯瑾的時候,身邊帶來了那隻狗。
它被凌婭的侍女抱在懷中,斯瑾趴躺在地,只能以這樣的姿勢仰視。
那隻小狗被凌婭寶貝的不行,不容許任何人對小白狗不敬。
斯瑾以為,那就是所謂的貴寵吧。
而眼前的龍崽,是他無意間從海邊撿來的,來路不明,又不知為何會從那顆蛋里孵化出來。
斯瑾捏着伊芙軟軟的前爪,心思有些飄遠了。
他的精神力在這個時候上下波動着,不是很平靜。
“你究竟從哪裏來,為什麼會出現在我身邊?”這是斯瑾的心裏話。
原本乖順挨着斯瑾的伊芙正起了身子,她用精神力奶奶回答:“主人的願望我都會幫你實現噠!我是因為主人,才會存在的。”
斯瑾沒再說話。
浴缸里的溫水漸漸變涼,室內的霧氣卻沒散去。
斯瑾從浴缸里起身,裹上浴巾,全身都擦拭乾凈后,他換上了乾淨的衣物。
得益於無人服侍,這些早就成了斯瑾的習慣。
西宮人丁少,斯瑾能穿着的衣服更少,他也不挑,隨手拿了灰色襯衣和褲子套上。
收拾好自己后,他才折回浴室。
伊芙正在浴缸里游着,呼啦啦歡快地哼唧,小龍很喜歡甩尾這個動作,做起來莫名像某種犬類生物。
有時候心情極好時,甩動的比小狗狗還歡。
這會兒她撲騰游泳,還是仰泳的姿勢,露出粉嫩的小肚皮,好不暢快。
“得走了。”
斯瑾冷淡的說了一句,伸手便將伊芙從水中撈出。
“咕嘰?”
伊芙歪了下腦袋,大眼萌萌地盯着斯瑾的臉。
她並不喜歡被揪着兩隻前爪,扭了幾下身子,改為坐在斯瑾的手中。
浴室里只有一條浴巾,無奈斯瑾只能扯過自己用過的那條,把伊芙鱗片的水擦去。
擦完肚皮,又去擦背,尾巴也好好搓了幾下。
感覺有點痒痒的,伊芙難耐地甩了甩小尾巴,但她沒有劇烈反抗,乖乖巧巧的端坐着。
斯瑾做事時十分專註,他順着小銀龍的尾巴尖擦到了根部,而後準備繼續往下。
突然間,伊芙像炸了毛一樣跳去,兩隻前爪攥住了斯瑾的衣服。
“咕啾咕啾!”小龍表示不要。
斯瑾皺眉,“別動。”
“嗷嗷嗷!”
伊芙蜷縮起尾巴,牢牢遮住自己的私隱部位。
她可是女孩子!
就算對象是主人,也不可以隨便碰女孩子的小屁_股!
斯瑾哪裏知道伊芙心裏所想,伸手就去扒拉她的尾巴,想把尾巴扯開,繼續擦。
但伊芙怎樣都不肯,嘴裏不住地發出“嗷嗷”的叫喚。
“你,聽話。”斯瑾已經特別耐心了,他眉宇間的不耐完全被強行壓了下去。
伊芙又“嗷嗷”叫了兩聲,最後實在忍不住用了精神力。
“人家是女孩子,你不可以這樣!”
斯瑾懵懂的墨瞳泛着淡淡的灰色,他說:“濕的。”
他不管小龍崽子公的母的,他只知道濕了就得擦乾淨。
伊芙搖着小腦袋,“不要不要,阿芙不要擦了!”
反正她就是一副要把自己護着嚴嚴實實的姿態,堅決不給斯瑾碰。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斯瑾把浴巾甩到了浴缸里。
他面色不變,就是那雙眼中的灰色層層漫起。
斯瑾捧着龍崽回了屋,一把將她塞回了被子裏,不留一絲縫隙地裹在裏面。
伊芙捲入黑暗裏,四周都是軟軟的被褥,她在裏面嗷嗷直叫,卻無法隔着被子傳音出來。
先前用了太多的精神力,伊芙本就是才從蛋里孵化而出,力量並不穩定,長時間使用令她全身疲憊。
斯瑾在她供起的包包之上拍了一下,道:“反省。”
小包沒動彈,伊芙卷在裏面感到累了。
小龍蜷縮成一團,四隻爪爪都包在了身子裏,彷彿嬰兒在媽媽肚子裏的模樣,漸漸的,她再扛不住困意,大眼眨巴眨巴就要閉合起來。
少了伊芙的折騰,斯瑾一屁股在床沿坐下,他甩了甩頭髮,將髮絲間的水珠甩下。
沒去照鏡子,斯瑾動作很不溫柔地撕下左臉的紗布,因為這個舉動,牽到下巴處才癒合的疤痕,差一點又把傷口撕開。
疼痛似乎在他身上並無感覺,斯瑾對此習以為常,早就麻木。
他的左臉還留着一塊腫起,被凌婭尖銳指甲刮出的口子已經癒合結疤。
這些疤痕在斯瑾本玉白的側臉,留下了一條條細長褐色痕迹。好好的一張臉,就這麼硬生生被破壞了美感。
斯瑾把紗布丟開,眼中的情緒既頹廢又厭世。
身上的每一處傷口都讓他既痛苦又興奮,他喜歡把傷口撕開再等它癒合,只有反覆的疼痛才能讓斯瑾記住那些刻骨銘心的恨意。
他怕隨着年歲更替,他會逐漸遺忘。
因此寧願自己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痛苦,他也要強迫自己記在心裏。
他的左手成爪形,剛要去碰左側的傷疤,腦海里就響起龍崽奶里奶氣的嗷嗚聲,直接就把他拉回了現實。
斯瑾停下了動作。
好像不行了呢?
為什麼。
他竟然還會不忍心。
那隻來路不明的龍崽,又麻煩又討人嫌,在他這裏,他怎麼配養一隻矜貴的寵兒?
送人吧。
斯瑾垂下了眼皮,半張猙獰的臉融入暗影如惡魔降世,另外半張完好精緻的容顏卻如同純潔的天使。
這樣奇異的對立出現在一張臉上,竟然讓人感覺不出絲毫的不適。
斯瑾一個人安靜坐了很久,直到門外響起敲門聲。
哈代敲了三下門后,徑直推開了門。
“殿下,到早飯時間了。”哈代低頭行禮。
斯瑾慢悠悠地從床上跳下,自己穿好了鞋襪。
剛抬起頭,哈代就被面前的一幕驚到,無他,斯瑾擅自撕掉了紗布,側臉沒有上藥情況看起來十分嚴重。
“稍等殿下,容屬下先為您上藥。”
斯瑾濃密的眼睫垂着,他的默認就等於應許。
哈代去隔壁取來醫藥箱,像昨天那樣給斯瑾重新覆了一遍葯。
向來不擅長小孩子的哈代努力憋出了一句話,“殿下不必擔心,再用幾日藥膏,您的傷定會痊癒。”
可哈代更為擔心的是,這幾日凌婭是否還會再來?
斯瑾的舊傷沒痊癒之前,萬一又添了新傷。
每次看見斯瑾,哈代都會想起家中與自己相依為命的妹妹。她也同斯瑾一般大,當年兄妹倆相依為命吃不飽喝不暖,哈代自願入宮后,兄妹倆的生活才開始好轉。
可斯瑾沒有任何人的庇護,這皇宮於他像囚籠,逃不掉更走不了。
在這碩大的籠子裏,他每天唯一的快樂與自由就是隨哈代去往那片海。只有那小段時光,他能逃離這片黑暗之地。
哈代嘆口氣,他給斯瑾包好傷口,起身又道:“殿下走吧。”
兩人一道出了房門。
西宮不光地理位置偏僻,王后還中止了宮內各侍女對西宮的侍奉。也就是說,一日三餐這種,斯瑾不但不能在自己寢宮享受,還得去中宮那邊用飯。
當然了,王后怎麼可能好心給斯瑾準備精心的膳食,他吃的多與下人們相當。
王后要做的,就是讓斯瑾不要死就好了。
至於其他的,王后才懶得管那麼多。
斯瑾照例在中宮的側殿吃了早飯,他的早飯很簡單,就是一袋素食營養液,更多的都沒有了。
不是沒有米飯葷菜等食物,只是王后不想給斯瑾用罷了。
營養液確實可以作為食物的替代品,但營養方面,可由營養師隨便更改。
王后給斯瑾準備的,是最次的那檔。
對一個十三歲小男孩來說,吃這種當飯,是十分不營養的。
充足的營養搭配是有概率提升人類精神力等級的,但很明顯,對一個精神力等級為E級的廢物,皇宮對此並不抱有希望。
哈代和斯瑾一樣,得到了一袋素食營養液。
他沒有吃,反而遞給了斯瑾。
斯瑾鹿眼一斜,疑惑看過來。
哈代抱拳咳道:“殿下年紀小,還是長身體的時候,您多用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