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我見過那個人
陸難抬頭看齊垣,耳邊響起的不是剛才新月說的那些話,而是相識以來齊垣對自己說過的許多話。
他不常喊她的名字,每次喊都意味着自己做錯了事或是他有重要的話要說。
她緩緩站起身,一步一步朝站在門邊的齊垣走去。
在離他還有一步之遙時,齊垣直接伸手將陸難拽到自己身邊,他緊緊的握着她的手。
太過用力,陸難的手腕有些痛。
“先生。”她喊他,想提醒他握着自己的手太用力了些。
“剛才我說的話還請永樂郡主三思。”新月不怕死的說。
當著齊垣的面對陸難說這樣的話實在是赤裸裸的挑釁。
嫁人於女子來說好似第二次投胎,她為他做過許多事,新月希望她永遠能生活在被愛意圍繞的環境裏。
齊垣沒有說話,他看向陸難,想看她會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我記住了,我會好好考慮的。”陸難朝着新月點點頭,每一個字都說得很認真。
齊垣握着她手的力道又大了些,陸難最擅長的事情就是氣人。
氣完你之後她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總是一臉無辜的看着你,那個時候縱使你有滿腔怨氣也無處發泄。
“我們走吧。”懶得多費口舌,齊垣直接拉着陸難離開。
陸難倒也聽話,一路上都沒有反抗。
不是她不想,而是齊垣握着她手的力道實在太大,陸難覺的自己要是反抗的話手腕很快就會斷掉。
如今她更清晰的認識到齊垣曾經是驍勇善戰的將軍。
將她推進自己的馬車之後齊垣也上了車,兩人並肩而坐,陸難輕輕揉着自己發紅的手腕。
她眉間高高蹙起,眼底滿是心疼。
除了齊垣從沒有人這麼野蠻的對待過她。
以前她能安慰自己齊垣是自己的先生,先生一定為自己好,是自己不該淘氣,可如今想了半天她都沒有想到適合給齊垣開脫的理由。
越想陸難就越是難過,不一會兒眼眶就迅速紅了一圈。
她的變化齊垣都看在眼裏,他想說些什麼又無從說起。
他在等他開口問自己。
“您以後會打我嗎?”長長的沉默之後陸難怯怯的問。
她不自覺地往旁邊縮了縮,都不敢抬頭看齊垣。
他被問的一愣,這個問題是什麼意思?
“我和先生成親之後,要是我做了讓先生不高興的事情,您會打我嗎?”怕齊垣沒聽到,陸難又小心翼翼的問了一遍。
“我不會打你。”雖還不明白她問這個的意義在哪裏,但齊垣還是認真地回答了她的問題。
陸難這才緩緩抬起頭來,她眼底仍留有幾分膽怯。
“真的嗎,如果我做了一件讓您很生氣很生氣的事,您也不會打我嗎?”她還有些不確定的問。
“不會。”他答得毫不猶豫。
陸難臉上先是流露出幾分歡喜的表情,不過還不等她露出完整的笑,一張小臉又迅速垮了下去,她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您也不用打我,您只要在我的手腕上多用一些力我的手就用不成了,到時候我成了廢人,您也沒有對我動手的必要了。”
齊垣這才明白她的意思,原是自己剛才握着她時太過用力,難為她拐了好幾個彎才把這件事說出來。
“方才是我失態了,對不住。”
他伸手想去看看她的手腕,陸難一個側身躲開了。
“先生剛才的話還作數嗎,你我成親之後您會不會失態對我動手?”陸難警惕的盯着他。
若是到時候他也用失態來做借口呢?
齊垣頓了半晌才緩緩開口問:“你想退掉這門親事?”
所以拚命的找證據,想要證明兩人成親之後他會傷害她?
陸難很快搖頭,這樣的想法她從未有過。
之前不管發生什麼齊垣都不曾拋下過她,如今就算齊垣是個閻王,擺在自己面前的是火坑她也會跳下去。
“先生您剛才握疼我的手了。”她不滿的抱怨。
“我明明喊了您一聲,可您都不給我說話的機會,要是您不小心捏碎我的手腕怎麼辦?”她繼續控訴着。
她不想失去自己的手。
“是我不好。”齊垣認錯倒也爽快。
他太緊張了,他怕陸難會把手抽回去,所以只能緊緊攥着她的手腕。
“以後不要再這樣了,疼得我眼淚都要出來了。”
她好怕疼的。
點點頭之後齊垣盯着她看了一會兒,陸難只是專心的揉着自己的手腕,並不在意他的目光。
“你不想問我什麼嗎?”他開了口。
剛才新月同她說了那麼多,她就沒有什麼要問自己的?
“有啊。”她抬起頭來,手中的動作並不停下。
“先生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她覺得齊垣的出現有些過於巧合了,尋常時候他就不愛在外面用飯,更何況剛才自己和新月在的酒樓在盛京並沒有什麼名氣,還不足以吸引齊垣這樣身份的人。
“路過。”齊垣隨意道。
陸難不信。
“你不想問我新月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嗎?”既然等不到陸難問自己,他索性直接把話挑明了說。
她略一思索之後搖搖頭。
“我沒有什麼要問先生的。”
新月已經把話說的很清楚了,齊垣在班師回朝的時候下令屠了一座城,那座城裏的人無論男女老少,無一人生還。
因此新月希望自己再考慮考慮嫁給齊垣的這件事。
在陸難看來沒什麼可考慮的,之前齊垣就同她說過許多遍,事已至此這親事是肯定退不掉的,自己也不必白費功夫。
“不怕嫁給我之後哪一日就稀里糊塗的丟了命嗎?”他輕笑一聲問。
她笑了笑,像往常那樣,笑容里滿是對他的信任。
“我的仇家那樣多,就算是沒有先生,我可能也會在哪一日稀里糊塗的丟了命。”
以前發生了那麼多他都沒有說過要同她退親,這個時候她怎麼可能因為知道一些陳年舊事就退掉這門親事。
好奇也有,可陸難覺得這不是自己該窺探的事。
“新月說的都是真的。”齊垣又繼續道。
愣了愣,陸難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
一轉進了六月,還有十來天就是陸難和齊垣成親的日子,陸家上下忙得團團轉,唯有陸難這個當事人尤為清閑。
季淑貞說大婚在即,要陸難和齊垣少見面為好,於是陸難不再去侯府。
六月的第二天她去了陸凌雲的院子裏,沒有人阻攔,薛媽還像前段時間一樣親自給陸難端了茶。
陸凌雲倚在榻上看書,跟上一次相見時相比她清減了許多。
“阿娘最近好嗎?”知道陸凌雲不會主動跟自己說話,一番猶豫之後陸難還是開了口。
她就要嫁人了,她想知道到時候阿娘會去看自己嗎。
想來是不會的。
“死不了。”陸凌雲眼皮都不抬一下。
就是偏居一隅她都能感受到最近這段時間陸家的熱鬧,而促成這份熱鬧也有她一份功勞。
“阿娘為什麼還在和太子來往?”陸難開門見山。
陸凌雲終於從自己手中的書卷抬起頭來,她眼底先是閃過一絲詫異,隨機又恢復往常那種輕蔑的眼神。
“跟你有什麼干係,我又沒有讓你進東宮,少管我的事。”
“這一次阿娘的籌碼是什麼?”
也不理會她究竟說了些什麼,陸難自顧自的問下去。
“嘖。”她語氣里的嘲諷越發的明顯,“你不會是覺得沒有你我就什麼都做不成了?”
“你來要是就是為了問我這些,倒不如現在就滾出去。”
陸難盯着陸凌雲看了好一會兒,那眼神看得她心虛起來。
她覺得那不是失憶之後陸難會有的眼神。
“我想起一些事來。”陸難輕聲道,“我想起我到盛京來的前一天晚上,我去見阿娘,可是阿娘不願意見我。”
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陸凌雲向來不待見她。
“我在阿娘的院子裏見過那個人。”陸難緩緩道。
那人矇著臉,陸難同他說話時他也不回答。
“幫阿娘的人是不是就是那時候我見到的人?”她接着問。
陸凌雲將手中的書放到一邊去,但並不回答陸難的問題。
“謝興渠的事情太子殿下知不知道,他有沒有幫阿娘,在阿娘身邊的那個人是不是藩外的人,太子殿下知道阿娘同那些人來往嗎?”
陸難連連發問,陸凌雲依舊是沉默。
“如今謝興渠已經死了,就連屍體都被我先生處理乾淨了,接下來阿娘打算做些什麼?您是不是還要對謝家的其他人動手?”
“是又怎麼樣?”陸凌雲終於開了口,“你是想告訴我謝家的其他人都是無辜的嗎?真可惜我不在乎他們是不是無辜的,我只在乎他們是不是姓謝。”
論無辜又誰能比陸家的人更無辜呢。
若不是當年的那件事自己的父親就不會含恨而終,如果沒有陸難自己的阿娘也不會遇到意外早早離世,她也不會變成今兒這個模樣,所有人都不會痛苦。
死去的人都解脫了,活着的還要苦苦掙扎。
在享受謝家光環帶來的好處時,那些人怎麼不說自己是無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