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1章
《穿成攻略遊戲的綠茶NPC》
文/言言夫卡
2021.7.21
殷芷舒是被冷醒來的。
入眼是陌生的飛船船艙，冷氣開得實在太足，而這種冷的觸感，讓從來都穿着恆溫衣的她非常不適應，且十分訝異。
——因為她是一名職業機甲清繳師。
后星際紀元，帝國早已普及了以AI程序作為操縱支撐的無人機甲。但AI程序也會有出現紕漏，所以每個月，都會有那麼幾台不合格機甲潛逃。
用更通俗的話來說，便是所謂的“擁有了自我意識”。
殷芷舒的工作，就是追殺這些失控的機甲，要麼當場拆卸“擊斃”，要麼制服對方后，返廠檢修。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特殊職業要求，她身上從來都是恆溫工裝，有時在高強度的工作后，也會有休假和放鬆。但她也絕不會讓自己有被“冷醒來”這樣的不妙體驗。
而這種訝異，在她發現自己身上的恆溫工裝變成了如今的流蘇星空曳地長裙，腳上鑲滿了鑽石、足足十二厘米的的細高跟，她所乘坐的飛船船艙竟然如此逼仄狹小時，達到了頂峰。
話說回來，她記憶的最後片段里，她不是正在追殺失控的幾台無人駕駛機甲嗎？
怎麼會突然到了這裏？
……這又是哪裏？
難道她被敵國綁架了？
畢竟敵國已經多次想要高價挖她牆角，屢次被拒絕還不罷休，一時惱羞成怒出此下策，也不是不可能。
……但綁架她以後，難道不應該用最高等級的束縛器牢牢綁住她的手腳嗎？
給她套上這樣的一身打扮，是覺得她殷芷舒腳踩高跟鞋就能被限制戰鬥力嗎？
這不合理。
殷芷舒垂眸沉思片刻，在奪了這飛船的控制權，和靜觀其變之間，暫時選擇了後者。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轉醒，前排一身筆挺西裝的中年男人微微側過頭：“殷小姐，飛船馬上就快要到了，請您做好準備。”
殷芷舒下意識道：“到哪裏？”
中年男人的眼神變得有些古怪：“令尊……沒有告訴你嗎？”
她父親？
不是，她一個孤兒哪來的父親……？
中年男人卻已經將她的沉默視為了默認，頗為複雜地看了她一眼，臉上有了憐憫之色。
要怪就怪她生得實在太過貌美，偏偏生母早逝，父親另結新歡，根本毫不在意這個女兒，所以才會將她像是一件商品一樣，就這麼“賣”給了首都星圈裏出名紈絝惡劣的陳三少。
再想到陳三少的那些令人髮指的折磨人手段和行徑，實在是讓人感到惋惜。
如此斟酌片刻，中年男人終於委婉地開口：“殷小姐，陳三少不會虧待您的，畢竟花了足足一億星幣才將您換過來，以後您就安心住在這裏，有什麼需要的話，就和我說……”
一億星幣？
換過來？
不會虧待她？？
這幾條信息疊加在一起，實在是有點超出殷芷舒的預期。
她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吐槽一億星幣也能買到她，還是該對有人竟然敢虧待她感到大為震驚。
但拋去這些，這幾句對話也足以讓殷芷舒意識到了更多的不對勁。
她的聲音雖然沒有變，音調卻太軟太嬌了吧。
她披散下來的大波浪淺茶色長發也太異樣了些。
除此之外，前排這位先生對她的態度和眼神也很奇怪。
就好像完全不知道她是帝國最強悍的那位機甲清繳師，而是什麼一碰就碎的嬌花。
“可以給我一面鏡子嗎？”殷芷舒想了想，試探着順着對方的話開口，“既然如此，我想給陳三少留下一個好印象，而非如此車馬勞頓的樣子。”
飛船恰在此時停靠下來，殷芷舒跟在中年男人身後，直接順着長廊步入了其中的一間房間。
一間帶着床，色彩搭配一看就帶着十足曖昧不明的……卧室。
鏡子落到她手中的同時，殷芷舒衝著中年男人露出了一個禮貌的微笑，對方几乎是下意識地退身到了門口，將要關上門的同時，才倏而反應過來自己方才的動作。
他為什麼要退出來？
……也罷。
少女看起來如此纖細柔弱，陳三少的這處府邸處處是安保，此處更是三樓，難道他還要怕她逃走不成？
她要梳妝打扮，他在旁邊，確實是有些尷尬。
門被吱呀一聲合上的瞬間，殷芷舒就已經站起了身，將房門悄無聲息地反鎖住了。
她就這樣靠在門背後，舉起了鏡子。
鏡子裏的那張臉肌膚賽雪，五官精緻至極，眼尾上挑，嫵媚至極，卻偏偏瞳孔色澤淺淡近灰，眼神過分冷清且充滿審視，反而給這份嫵媚平添了些異樣的楚楚可憐。
殷芷舒沉默了片刻。
臉是她的臉沒錯，但她早已在若干年前的一次追擊任務中被划傷了半張臉，也不想做任何修復手術，因而從來都帶着半張仿生面具。
而鏡子中的臉，全須全尾，彷彿一夕回到了她容貌最盛的時候，甚至還要再艷麗幾分。
是她，又不是她。
但無論如何，她十分清楚這樣一張臉，再結合方才中年男人的話，意味着什麼。
她是在做夢，還是莫名其妙被塞進了什麼黑洞裏，換了個世界？
正這樣想着，她的面前突然出現了一整片懸浮屏幕，時間仿若在這一剎那徹底靜止。
屏幕上所呈現的，正是此時此刻她所處房間的外立面模樣，只是畫面好似用水彩渲染了一遍，呈現出了某種宣傳畫般的海報效果。
……莫名有些眼熟。
殷芷舒還在苦思冥想究竟為何眼熟時，一道有些奶聲奶氣的聲音憑空出現在了她的腦中。
[親愛的宿主您好，這裏是第1001號NPC特製服務系統！因為一些奇奇怪怪、但目前還無法向您說明的原因，總之，您在昏迷后，穿進了《你與我的閃耀星球》全息沉浸式戀愛攻略遊戲中，成為本遊戲的重要NPC殷芷舒！只要按要求完成任務，就可以讓陷入昏迷的自己重新醒來，擁有壽命！那麼接下來，1001小可愛為您介紹一下本遊戲……]
系統音還在長篇大論地宣讀遊戲廣告詞，殷芷舒卻已經愣在了當場。
？？？
震驚，就十分震驚。
其他時候，她可以是一個冷酷無情的無人機甲清繳殺手。
但說到這個遊戲，她殷芷舒可有一肚子的話要說了！
誰也不知道，這位帝國業績第一、看起來冷酷無情的清繳殺手，所有的休閑時光，都用在了打遊戲上。
MOBA類自不必說，市面上所有RPG遊戲她都有價值不菲的號，至於FPS、TPS和格鬥類，她更是所向披靡得心應手。
而這個名叫《你與我的閃耀星球》的戀愛攻略向遊戲，其實不在她的涉獵範圍之內，奈何全星際明明都已經在開着機甲亂飛了，這竟然是第一款全息沉浸式遊戲。
對虛擬戀愛毫無興趣的殷芷舒到底沒抵抗住全息沉浸的誘惑，訂購了全套的生態艙和頭盔。
萬萬沒想到，她本來只想體驗一番，卻差點沒被這個遊戲氣個半死！
倒不是說廣告誇大或是欺詐什麼的。
這遊戲確實做到了全息沉浸不卡頓，噱頭中所描繪的“向全星際女性開放調研十年，精心描繪勾勒女性心中真正完美的四位男友”也名副其實。
比如那位殺伐果斷卻偏執缺愛的冷血上將陸硯。
比如那位燦爛耀眼還有些玩世不恭的帝國皇太子季風宵。
再比如那位擁有神賜般面容的禁慾冷清大主教阿德萊·路德維希。
以及坐擁星際千萬粉絲、第一財閥繼承人的那位溫柔繾綣彬彬有禮的實力影帝薄雁回。
無論哪一位都稱得上是完美芳心縱火犯，全星際的女性都在一夜之間擁有了四位共享“老公”。
問題出在遊戲背景設定上。
這遊戲裏，真的有一個堪稱完整的虛擬星際社會。
既然是社會，NPC們自然也有社交生活。
所以這四位完美老公雖然完全置身於不同的領域甚至不同國家，但他們之間卻有一個交集。
一個讓所有女性玩家都極其不爽，天天在論壇痛罵狗遊戲公司幾萬帖的交集。
這個交集，是一個人。
一個與她殷芷舒同名同姓、游移在四位完美男友之間、日常挑撥玩家攻略進度值、在玩家怒氣底線邊緣亂踩的的綠茶NPC。
很顯然。
現在，她變成了這個被千夫所罵的女綠茶。
說是只想體驗體驗全息遊戲，但殷芷舒畢竟一玩起遊戲就十足認真，一認真就也去試圖攻略了其中某款男友，然後毫無疑問也被這位女綠茶的優秀騷操作yue到。
換句話說，她也曾經十指翻飛地在論壇發帖痛罵過此NPC。
誰能想到，一轉眼，竟然成了我·罵·我·自·己。
殷芷舒：…………
如果她做錯了什麼，請用星際法來懲罰她，而不是讓她成為自己怒罵過的人！！
1001號系統公式化的遊戲介紹終於告一段落，懸浮在她面前的遊戲海報平塗頁面也變了變。
[親愛的宿主，既來之則安之，多的問題不要問，問了1001小可愛也不知道，總之，以下介紹宿主回到原世界的方法！]
[說來很簡單！只需要宿主能夠同時攻略本遊戲的四位男主角，並且刺激其他玩家！等到四位男主角的好感值都達到100分，所有玩家們對您的憤怒值都達到警戒值，並且宿主的綠茶頭銜等級升到Lv.10的時候，宿主就可以回到原本的世界啦！]
隨着1001的話，懸浮屏幕上相應地出現了四個遊戲男主角的名字，每個名字後面都帶了不同顏色的進度條，上面標着大大的【0%】。
屏幕左邊，則出現了一條標着【憤怒值】三個字的柱狀圖，進度也尚且留在【0】的位置。
除此之外，屏幕右上角還有一個透明的頭銜框，上面寫着【Lv.0綠茶實習生】，顯然需要積攢綠茶經驗才能進行升級。
還有幾個色彩略微暗淡的未解鎖區域，不知道是做什麼的。
1001繼續高高興興地介紹道：[宿主需要積攢綠茶值來維持自己的生命，好感度可以兌換各種攻略道具，而憤怒值則可以按比例兌換成通用星幣，滿足宿主日常所需。]
殷芷舒敏銳地抓住重點：“等等，什麼叫憤怒值達到警戒值？”
[額……那個……本遊戲有玩家協議，要求玩家們不能對NPC造成任何傷害。但人類的情緒難以控制，等到憤怒值積攢到無法發泄的時候，有一定違反協議的幾率。]短暫的卡殼后，1001的語速變快了起來：[但是我的美麗宿主，你不要擔心！到時候宿主必定已經完成任務，功成身退了！玩家是絕對無法傷害到你的！]
殷芷舒：……懂了。
她不僅穿到了這個狗遊戲裏，要兢兢業業扮演好綠茶才能活下去，甚至還必須再上一層樓地將四位男主角齊齊拿下。
“如果我失敗了呢？”
[怎麼會呢？我美麗的宿主必定戰無不勝攻無不克！]1001十分樂觀地吹捧道：[被永遠困在這個遊戲裏而無限回檔，又或者突然香消玉殞什麼的，肯定是不存在的！]
……？
“……你知道穿來這裏之前，我是什麼職業嗎？”殷芷舒突然問道。
1001頓了頓，顯然是緊急去調取資料了：[宿主穿來之前，是帝國無人機甲清繳師，清繳成功率是99.99%，在業內評價極高，有……額……暴力拆解美學之王……的美譽……]
1001的聲音越來越小，想來是在查資料的同時，無可避免地看到了對於“暴力拆解美學”的詳細圖解，並且被這樣七零八落的機甲殘骸感到了一種感同身受的恐懼與虛擬痛感。
“看到了嗎？我只會在這種事情上戰無不勝。”殷芷舒道，既然了解清楚了情況，殷芷舒稍微活動了一下手腳，已經迅速接受了這個看起來十分荒謬，卻顯然已經成了現實的情況，再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所以我現在需要做什麼？”
1001在短暫的蔫巴后，重新振奮起來：[宿主降落在了本遊戲正式面向玩家開放的前一個月，正處於人生的重要轉折點！一個月時間，宿主的任務十分緊迫，務必要將四位男主角對您的好感值刷到25%以上！
那麼，按照此刻接下來的發展，陳三少會破門而入，試圖對宿主動手動腳，宿主不堪其辱，百般掙扎后，不慎跌落窗外，正好落在了路過此地的帝國皇太子季風宵的車前，被他所救，並開啟第一位男主角的攻略線！]
殷芷舒在腦中迅速整理了一番自己所知道的關於季風宵的資料。
季風宵，天聖帝國皇太子，資料卡性格提示為，熱情張揚，自信開朗，擁有一頭標誌性的紅髮，魅力非凡，在帝國擁有超高人氣。
殷芷舒自動翻譯了一下。
嗯，季風宵，自負狂妄，自命不凡，聽起來極有可能見死不救，1001三言兩語一筆帶過，但她覺得，與其要等着被救，還不如試試自救。
比如，主動碰瓷。
門外走廊有腳步聲由遠至近，更有些前擁后簇的凌亂聲音，顯然是那位陳三少正在向這個房間走來。
想到1001解說的劇情，殷芷舒果斷將房間裏的桌子椅子沙發全部都搬到了已經落鎖的門后，再施施然站在了窗邊。
1001看着她徒手搬沙發看得心驚膽戰，終於忍不住問道：[宿、宿主，你這是在做什麼？你的生命值還有十五分鐘餘額，一點綠茶值才能再續六小時，你可不要亂來！！]
門口氣急敗壞的叫罵聲和撞門的聲音逐漸喧囂，眼看脆弱的門板快要經不起這樣的摧殘，那位陳三少又嚷嚷着要拿激光劍直接把門框卸下來的時候，長街盡頭終於有一輛低調至極的黑車出現在了視線里。
“不做什麼，只是略去經過，直奔結果罷了。”
言罷，殷芷舒在陳三少和他的手下終於破門而入的瞬間，在1001的尖叫聲中，從窗口翻身而下。
呵，不過區區三樓，還沒一台制式機甲的操作室高。
對她機甲殺手殷芷舒來說，簡直如履平……
——咔噠。
直直墜落在車頭上、還向著車前擋風玻璃猛地撞了上去的時候，殷芷舒的腦中有那麼一瞬間的空白。
淦，她忘了自己穿的是高跟鞋！
大意了！
原來，她殷芷舒，腳踩高跟鞋，真的能被限制戰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