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面對一堆黑洞洞的槍口,五條悟重新拉上眼罩,面無表情地舉起手。
雖然政府機構中的要員雖然都知道咒術師這一存在,但咒術界仍然不可為外人道,一年到頭被誤會進局子的咒術師,也不是沒有——
只不過之後要聽夜蛾逼逼叨叨外,除了丟人外,也沒什麼不好,
儘管他心平氣和地勸說自己,白髮男人唇角還是掛上了一絲瘮人的笑,渾身氣壓極低,但太宰卻很明顯地察覺到對方身上的攻擊性一瞬間消散,他不禁有點困惑。
報警是他和伏黑惠分開時上的備用保險,他也沒指望能有什麼用,總體來說仍然是個拖延時間的招數,身為港口mafia的幹部,他自然懂得要給這些人留點“明面”上的面子,想必五條悟也一樣,可是如果發自內心,他們對這類人毫無敬畏可言。
但五條悟卻變得可以用“無害”來形容。
好煩,真是好煩。
儘管他和五條悟的習慣有那麼一丁點重疊,但五條悟就和中原中也一樣,屬於他一見面就覺得不順眼的人,太宰治輕輕嘆了口氣,眼不見心不煩地移開視線。
他不知道,五條悟現在的心情跌在谷底,爬都爬不起來,誰能想到,一個看起來是咒靈,打起來手感也很咒靈,各方面都很咒靈的傢伙,竟然真的是個人類?
【帳】消散后,普通人依舊可以看見這個小鬼,這就是太宰不容置疑的、身為人類的證據。
他一邊接受警察例行調查,一邊朝那小鬼掃去,對方正披着寬大的毛毯,坐在救護車車廂被護士包紮,在瞥到那些可怖傷痕時,他怔了怔,天空般的瞳孔頓時染上一層陰翳。
這就是這個小鬼身上詛咒如此濃厚的原因?
*
夜蛾正道去拘留室接五條悟時,感覺自己的白髮又多了幾根,鬧心,就是鬧心,看着對方窩着長腿,弔兒郎當地坐在角落,鬧心程度又上一層。
他一直在等對方開口解釋,可是直到坐進汽車,對方也沒有理會他的意思。
“悟——”
五條悟卻問了個毫不相干的問題:“夜蛾老師,現在還有人工製造咒靈的成功案例嗎?”
“不可能。”夜蛾正道直接否認:“詛咒師一直在嘗試復刻咒胎九相圖,但幾千年來,也就成功了這一例。”
五條悟點點頭,扯下眼罩,渾身氣壓更低,顯得十分煩躁,聲音冷肅:“我今天差點殺了一個人,是一個年輕咒術師。”
夜蛾正道頓時愣在原地。
自從手刃夏油傑,五條悟對年輕咒術師的寬容又上了一層,高專時期他最厭煩的正論,現在倒被他貫徹了個徹底——年輕咒術師不應該受到任何阻礙,安安全全、猶如未修建過的樹枝一樣肆意瘋長就好,年長者只需要保駕護航,青春可貴,沒準高專幾年,就是咒術師一生最美好的一天。
沒有人的生命不重要,他救不了不願被拯救的人,剩下的,能救一個就是一個,夜蛾正道允許他做高專老師,又不是因為五條悟是戰力天花板。
五條悟:“那個小鬼身上的詛咒很不正常,惡意太重了,如果他不是咒靈,那也就意味着那些詛咒全是來源於他自己的負面情緒。”
作為咒術師,家破人亡血流成河的人間慘劇他都不陌生,可是沒人能像那小鬼一樣,簡直是個負面情緒的集合體。
鑒於太宰身上的傷痕,他不得不去思考另一種可能性。
——被詛咒師當作實驗品,從小一直受到虐待。
要是再摻和進宿儺手指……
他闔上雙眼。
夜蛾正道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乾巴巴地安慰:“之後問問那孩子願不願意來高專吧,我去窗那邊的熟人聊聊,讓他們多上心點。”
*
銀座,松下酒吧。
被五條悟猜測有什麼黑暗過往的太宰治,早就偷偷溜出了醫院,那身黑色大衣已經送去清洗,他索性就穿着高中襯衣,又在街邊小店裏買了件黑色外套。
“嘛,徹底沒錢了呢。”
太宰真情實感地頭疼了一會,之前他一直被紗紀小姐養着,衣食無憂,現在紗紀小姐仍然昏迷未醒,但他的錢包,卻在大手大腳的開銷中清耗一空。
“老闆!”他攥着最後一枚五十元硬幣,心情愉悅地跨入高級居酒屋:“我要一碗豆腐湯鍋。”
明明還是個不得進入這種場所的少年,但太宰卻表現得如魚得水,他對面坐了兩個女招待,都被哄得花枝亂顫:“要是太宰先生,沒有錢也無所謂呢。”
在日本,老師和先生都是極其尊重的稱呼,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年,怎麼看都不足以被稱呼為先生,但放到太宰身上卻意外地毫無違和感。
周圍的中年大叔,不由投過嫉妒的目光。
其中一位明艷大方的女子,此刻卻細聲細氣地:“太好了,又能見到太宰先生,您是已經放棄自殺的想法了吧,下次可不要再講胡話了。”
“誒?”太宰頓了頓,笑眯眯地:“沒有呢。”
“……只不過家裏冰箱裏還有一塊新買的豆腐,兩三隻蟹肉罐頭。”他端起乘放着冰球的玻璃酒杯,撒嬌似地抱怨:“啊,好想吃蟹肉料理。”
“七海先生!”女招待見到熟人,熟稔地打招呼,望着走入大堂的金髮男人,她替太宰介紹:“這位是七海先生。”
“是個好人。”太宰目不轉睛地盯着七海,接上後半句話。
他笑眯眯地讓出卡座的一端:“七海先生是我的熟人呢。”
七海建人面無表情地坐到太宰身旁,打開速食便當盒:“我可不記得哪位上司家的孩子是這個年齡。”
他同樣是看見過於沉穢的詛咒,這才在下班之後,再自願“加班”一波,本以為店內盤踞着什麼強大咒靈,可太宰着實令他吃了一驚。
竟然是個孩子。
眼角還略帶少年特有的圓潤,即使消瘦得厲害,臉頰卻依然柔軟,身體彷彿能看得見荏弱的骨頭。
一直警惕着的十劃咒法,從七海手中消散。
太宰剛抿了口酒,一隻手就伸過來,輕描淡寫地捏住杯底,再強硬地挪開那隻玻璃杯:“麻煩給他一杯白水。”
太宰像是遭遇了什麼重大打擊,瞪圓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七海建人。
“未成年人就不要喝酒了。”
太宰放棄掙扎,嘆了口氣,懨懨地趴倒在桌上:“七海,不要討人厭,今天那根白毛竹竿已經夠煩人了。”
“我們有些私事。”七海禮貌地打發走陪酒女郎,再次看向太宰的時候,聲音陡然低沉:“好了,開誠佈公點,我什麼時候見過你?”
“沒有呢。”太宰連連擺手,臉上是種虛偽的笑:“但七海和白毛竹竿認識,今天我和他發生了一些不愉快——希望他現在已經被保釋出來了。”
七海建人眼角抽了抽。
“七海也是看見我身上的詛咒才來和我搭話吧。”太宰自顧自地說話:“但我沒有七海的才能,自己其實看不見詛咒,啊,好煩,之後再遇到竹竿這種滿口說著祓除的傢伙,我恐怕就要被殺死了吧。”
七海卻不為所動:“五條悟雖然不着調,但也不會毫無目的對人動手。”
“原來他叫五條悟。”
“好麻煩,莫名其妙捲入這種破事,啊,虎杖君之後吞完手指我估計還要被叫去問話,被拴在牆上接受審訊,骨頭都要嘎吱嘎吱的……”
七海建人端起酒杯,其實他也是抱着祓除咒靈的心態來的,但交談了幾句,卻覺得不對勁,他在這個少年眼中看見了濃郁的絕望——了無生趣、深不見底,可是拋開那些詛咒,他不過是個本應和虎杖悠仁一樣在操場和朋友揮灑青春的孩子。
而不是獨自坐在昏暗的酒館,沉溺於酒精,像個老練的大人一樣點一碗豆腐湯鍋。
……還有自殺。
他並沒把太宰的自殺論當成戲言,而是慎重思考了一番,聯想到對方那句輕飄飄的“家裏還有一塊豆腐和幾隻蟹肉罐頭”,七海建人握住酒杯的手指慢慢捏緊。
七海建人平和地放下酒杯,突兀地打斷太宰:“聽着,小鬼。”
太宰治孩子氣地睜大眼睛:“嗯?”
“如果不喜歡當咒術師,就離這些東西遠點,自己沒法解決,就去找大人幫忙。”成熟的男人直視太宰的雙眼,語氣平靜:“咒術師是狗屎,詛咒也是狗屎,勞動更是狗屎,不如找點自己喜歡的事。”
“……喜歡豆腐湯鍋,就再買點豆腐自己做,便利店晚上八點以後食材都會打折。”
七海建人將杯中液體一飲而盡,推了下眼鏡,站起來,解開西裝外套的扣子。
咒具解放,一把被黑白繃帶纏滿的長刀恍然出現於他手中,金髮男人眼神頓時銳利起來,他高舉起手臂,刀刃豎立,用力劈下,白光閃動。
——十劃咒法「瓦落瓦落」
纏繞在太宰身上的,猶如淤泥般濃稠滂沱的詛咒,在宛如一道霹靂的刀光中,倏然消散。
七海建人面色不變,收起咒具,扣好西裝,再一絲不苟地撫平,做完這一切,他重新看向太宰。
“不是想吃蟹肉料理?”他和緩地說:“走吧。”
“請小鬼吃頓飯的功夫我還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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