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遠望江邊時,海紅珠果然站甲板上叉着腰。
少女身姿輕盈,見了小妖怪磨磨蹭蹭不知從哪裏鑽出來,徑直拉着繩索盪下,指着天際黯淡的斜陽,劈頭教訓對方怎麼那麼晚才回來,教人操心。
碗碗睜着無辜的月牙眸,也沒辯解,獃獃道:“我給你帶了東西吃呀。”她拿下頭頂的碗,獻寶似地給紅衣少女瞧:“這個燒餅很香的!”
眼前小姑娘清凌凌的目光,彷彿在問:我都對你那麼好了,你怎麼還要數落我呢?
於是海紅珠再不好冷着臉了。
曉得她什麼東西都愛放碗裏,討生活的人倒也沒那麼講究,少女拿起一塊點心咬了口,含糊道:“什麼燒餅,明明是千層糕!”且居然還是熱的。
小妖怪笑嘻嘻的,不說話。
海紅珠無奈道:“咱們的船馬上要往北走,不然趕不上明天的表演啦,明日是你正經在戲班子裏亮相,認真些,仔細我爹說你。”
余碗碗瘋狂點頭,之前是取財有道,不好薅新朋友的羊毛,畢竟她是個腳踏實地的好妖,明天干票大的、賺大錢、吃大餐!
她們剛鑽進船艙,野犢子等人便將錨拉起,船緩緩使出窄小的港口……等江小魚和陸小鳳氣喘吁吁趕到時,只瞧見遠處升起的帆。
陸小鳳皺起眉毛:“來遲了一步,怎麼辦?”
小魚兒聳聳肩:“江湖雖大,總能再遇見的。”
花滿樓既答應,自然守口如瓶。
偏偏小魚兒對這彩碗印象深刻,陸小鳳則琢磨着若能請對方將無情的腿也給治癒哪怕半成,那是再好不過了。
他倆一拍即合,當即追出。
如今失之交臂,陸小鳳打算往船行的方向沿途觀察,碰碰運氣;小魚兒則打算去京城看望伯父燕南天大俠,暗中再探消息。
*
鑼鼓聲敲起來真是很引人側耳的。
“來,瞧一瞧看一看嘞……海家班途經貴地,請各位賞臉,也好教我們混口飯吃!”班主聲音洪亮,一點兒也不像個六十來歲飽經風霜的老人。
小妖怪被安排壓軸出場。
壓軸就是倒數第二,戲已過半,報場的中年大叔揮了揮手中旗幟,那是給在高台上蹲着的碗碗瞧的,告訴小姑娘需要熱身準備起來。
“高台”是用堆破傢具麻袋等雜物堆積起來的,花了大半個時辰才弄好,看起來搖搖欲墜,其實穩當得很。海四爹仔細同她商量過的新表演,絕對爆火。
銅鑼猛敲了一記,碗碗展開了雙臂:
“下面請欣賞,信——仰——之——躍!”
做完第八套廣播體操的伸展運動,吊足了觀眾胃口后,小妖怪“嗷”的一聲,四肢張開從高台上躍下。
這是場驚險刺激但不費吹灰之力的表演,註定要成為江湖戲班界載入史冊的一筆。她驕傲地頂着碗,如同大吃貨國跳水運動員那樣,在空中旋轉、跳躍、閉着眼……
涼颼颼,真巴適~
余碗碗降落了,但沒有完全降落。
橫空飛出一個藍衫人,左手臂摟着女孩子的腰,右手掌護着她本該猛烈撞擊地球的腦殼,飄飄然落在人群中央。
因為身高關係,腳丫子觸不到堅實的大地。
她掙扎了一下,只被對方輕拍了小腦袋瓜。
“什麼戲班子,竟如此草芥人命!”藍衣人面貌平凡,神情語聲卻不怒自威。
他又轉向竊竊私語的人群,薄唇緊抿:“你們難道只顧有趣,眼睜睜瞧着個小姑娘自高處墜亡?”
來人輕功着實教人驚艷,縱然面目只是個無名之輩,仍舊讓四方一震,倏然安靜下來。
海四爹依舊怔了怔,走過來抱拳道:“還請閣下少安毋躁,此乃這丫頭的絕技,頭上的碗更是特殊造法,極不易碎。”
戲班子裏的人都是他的子侄,便是剛來幾日的古怪小姑娘,也當自己孩子疼,正是念其來歷特殊怕被注目,才琢磨出這勉強能圓的戲。
藍衣人沒見過小妖怪頭回的表演,與之相比,剛那一跳簡直不算事兒。他是武林高手,知尋常人不摔斷脖子也要瘸腿,何況這小姑娘半點內力也無?
故只當老班主信口雌黃,慍聲道:“你怎敢……”話剛吐出幾個字,就被半摟半夾的小姑娘給狠狠踩了一腳——憑他的敏銳,明明發覺了,竟仍未躲過?
藍衣人不由愣了愣,鬆開手。
余碗碗終於落了地,配上那漲紅的調色盤臉蛋和被風吹亂的頭髮,真像只炸了毛的小妖怪:“你怎麼憑空污人清白?!”
“我明明、明明那麼厲害!”月牙眼氣鼓鼓地瞪着對方,看起來快要跳起來打他膝蓋:“這是我第二回表演,被你給搞砸了,你就說怎麼辦罷!”
藍衣人看着她的小身板,沉默。
好可憐的小姑娘,她已然被洗腦了。
——但這事能交給官府處理么?
這些人決不會認,他也不想去衙門。
“此物給你,我要帶她走。”藍衣人拿了個羊脂玉墜子遞給老班主,眉心微微蹙起,沉聲道。
他抿唇時顯得有些冷酷,但平凡的面目又好似有種特殊的魅力,輕易就說服了眾人。他們高興於欣賞了空中表演,還能圍觀情景大戲:
“不管這是什麼戲法,也太危險了,簡直是要命的活計……這小姑娘若能被帶走,哪怕是做個粗使丫頭呢,也是享福了!”
“這老傢伙還不肯放人呢,真是不知好歹,這樣大的手筆,豈不是這戲班子的福氣?”
余碗碗蹦了起來,朝那嘴碎的傢伙喊道:“這福氣給你要不要啊?”不想那人竟咧着嘴嚎,說要啊要啊,極品羊脂白玉它有價無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