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侯(三)
面對如今這幾乎是死局的情況,解無憂選擇坐在樹洞口歇會兒。
對他一個斷了三根肋骨的傷患要求不要太高,他是能忍疼,但並不是不疼好嘛。更何況拄着拐杖走了快一下午的路,先前積攢的力氣早已消耗殆盡了。
樹洞並不大,入口就掩在樹葉後面,解無憂坐在洞口,手一伸就能夠到睡在乾草堆上的小孩兒。
他扯過小孩兒的手臂,把了把脈。
有點亂,什麼都沒把出來。
解無憂煩躁的揉了一把半睜開眼睛想跑但是沒力氣跑的白毛球兒。
他會一點點醫術,是早年在江湖裏漂泊常受傷積下的經驗,淺薄的很,頂多包紮個外傷傷口,探脈象分辨到底哪塊腹臟內傷了這種程度而已。
而狼洞裏的這個小孩兒,完全是生病,他就徹底抓瞎了。
休息夠了,解無憂找來了一塊小石頭,解開掛在腰間的葉包,把中午烤的那兩條魚拿了出來,然後先在腳邊橫向生長露出地表的樹根上方鋪一層樹葉,再將其中一條魚放上去,拆了魚骨,仔細剃掉魚刺,最後拿已經用樹葉擦乾淨的石頭碾了碾魚肉,把魚肉做成糜。
白毛球兒一看就還在吃奶,可是現在他動不了,沒辦法給它找奶媽去,只能先喂它吃點魚肉了。
小白狼餓的狠了,解無憂剛把裝着魚肉糜的樹葉放到它嘴邊,它就一聲不吭的湊過去用舌頭舔舐起來。
吃的很是香甜。
解無憂見狀也放下了一半的心。
不管怎麼樣,能吃的下去就有了很大的存活率,剩下的就看它自己到底有多頑強了。
倒是旁邊那個,才是個大麻煩。
要不,當沒看到?
解無憂認真思考了一下這個可能。
最後想想,還是算了,這剛到別人的地界兒,就拿起話本里反派的劇本,有點作孽。好歹也象徵性的試試看,說不定這小孩兒命硬,就救回來了呢。
畢竟長得還挺順眼的。
一臉嬰兒肥,唇紅齒白,眉目如畫,根骨清雋,就是經脈有點問題,不適合練武,特別是那些注重奇經八脈的屬性內功。
解無憂抬手摸了摸小孩兒的額頭,高燒不退,卻沒出多少汗,只是臉色通紅。
到底什麼病啊!他真沒養過小孩兒啊。
無奈的收回手,解無憂不情不願的掙扎着站起來,拄着拐杖朝大樹東邊走去。大樹東邊是下山的方向,雖然對現在的他來說有點難走,但也許他能運氣好的發現點有用的東西。隨便什麼草藥食物之類的都可以,目前他們什麼都缺。
好在運氣還是不錯的,他之前走了一下午都沒看到什麼有用的植物,這次往東邊挪了兩百多步,就在山石縫裏看見一株他認識的草藥。
這個世界和他原來的世界有一些相似,但也有很多不同,就說植物吧,一路走來他看見了很多不認識的,但也有很小一部分是他認識的。
比如眼前長在岩石中的虎耳草,醫書上到底怎麼稱呼它的解無憂並不知道,可記憶中似乎模模糊糊的有這麼一點印象,小時候他發燒,爹爹好像去山上採過這種草煮湯給他喝。
為了哄他喝葯,爹爹還講了個關於這個草藥的小故事。說是因為有人見過老虎啃這種草,草葉子又有點像老虎的耳朵,所以這草被人稱作虎耳草,喝了用它煮的湯,身體會像小老虎一樣壯壯。
解無憂有點艱難的蹲下來,拿拐杖挖出了虎耳草,順手將其放在懷裏。
煮草藥湯什麼的就別想了,沒水,沒火,又不是中午他能引火。解無憂盤算了一下,回頭拿石頭把這草砸碎了,直接喂小孩兒吃下去吧,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他找到了草藥沒有立刻回去,天色昏暗並不能影響解無憂視物。小孩兒高燒光吃草藥沒用,還得補充水分,可唯一的一條溪水離這裏太遠了,所以他得找新的水源。
這一找就是一個多時辰,解無憂已經把大樹附近逛了一遍,最後依舊不見水的影子。無奈之下,他只好斬了好幾截樹藤。
樹藤中有豐富的汁液,可以飲用。但問題是這裏的樹藤和他認識的那種完全不一樣,不知道有沒有問題……
解無憂也沒以身犯險的高尚情操,他砍了好幾段樹藤直接拖着它們回到了大樹下的樹洞外,然後拿着樹葉捲成的小杯子盛了一點擠出來的樹藤汁液,遞給了還在舔最後一絲魚肉糜的白毛球兒。
白狼崽崽經過一飯之恩,已經對解無憂遞過來的東西沒什麼警惕心,他大概是吃了點食物有力氣了,眼睛睜的圓滾滾的,開開心心的湊到了樹葉杯子前,伸出小舌頭開始舔裏面的樹藤汁液,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適的樣子。
解無憂這下放心了。
別看小白狼還是個沒斷奶的幼狼,什麼都不會,但源自於祖先的獸性直覺會讓它天生能分辨什麼東西能吃什麼東西不能吃,所以解無憂看白狼崽崽舔的很開心,就知道這樹藤汁液應該是沒問題的。
“運氣真好呀,小孩兒。”
解無憂慢慢的移動到小孩兒睡得乾草堆旁,把人給扶起來靠着樹洞壁,擠出了一杯樹藤汁液餵給了他。小孩兒高燒之下口很乾,不用解無憂怎麼動作,就不停進行小口小口的吞咽,一滴滴的把樹藤汁液給吞了下去。
餵了好幾樹杯,解無憂才停下來,開始把采來的虎耳草給砸碎,然後有點粗暴的塞進了小孩兒嘴裏。
虎耳草有點苦,還有點辛辣,味道很怪,昏迷不醒的小孩兒自然不願意吞咽,雖然人沒力氣動,小舌頭卻死命往外推草藥糊糊,半點不想吞。
解無憂手頓了頓,毫不憐惜的捏開了他的嘴,把草藥糊糊硬給按了進去。然後微微抬起小孩兒的下巴,從上往下順着脖子道兒捋了一遍。
不管小孩兒怎麼掙扎,反正草藥糊糊咽也得咽不咽也得咽的給咽下去了。
解無憂擼白毛球兒似得摸了一把小孩兒亂糟糟的頭髮,很是讚賞的誇了一句:“乖。”
然後就把人放平,自己則也湊到了乾草堆上,打算睡覺了。
睡覺前聽見小白狼哼哼唧唧的,就一把拽到自己懷裏來,抱着從頭到尾摸了兩遍小絨毛,才沉沉睡去。
斷了三根肋骨還要堅強走老遠路的傷患今天可累可累了!
得睡個好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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