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們是好兄弟
短短三年，周良從一名自行車廠的裝配工成了一個萬元戶，只可惜，是個負的，欠債欠下來的萬元戶。
以現在汪小惠每個月一百多的工資，不吃不喝，也要很長時間才能還得清。
周良信誓旦旦，當面保證，其中欠債最多的汪從軍，他會在九個月內還清，而其餘的欠下的，同樣也會在近段時間內還清。
他肯定又是在編謊話，甚至這一次的謊話越編越大，完全不符合實際。
而當周良順手再掏出一張借據單，上面寫明是他向自己借十元，還錢時限最遲在今天晚上九點。
這一剎那，汪小惠懵了。
繞來繞去，花了這麼多的心思，歸根結底他就是想騙這十塊錢。
可這一句話汪小惠沒有說出口。
周良學歷很有限，倒是能寫幾個字，但長年沒摸過筆的他，很多字寫不出來，甚至能夠寫出來的字，字跡潦草，除了他本人誰都不認識。
但眼前這張十塊錢的借據單，沒有一個錯字，甚至筆走龍蛇，字跡漂亮，一看就是出自一個有文化人之手。
周良道：“小惠，童童還有兩個多月就滿四歲了，我的想法是八月底去學校給她報名，到時候讓她去上學前班，一直跟着你去廠里對她成長不好。當然，暫時這段期間還是跟着你去廠子裏，但你放心，一旦抽出時間，我就帶她。”
唰唰幾筆。
周良在借據單上籤了自己的名字。
汪小惠下意識的把手伸進了口袋，但當她掏出十塊錢正要遞給周良時，她又縮回了手，說道：“如果我不拿這十塊錢，你是不是還會像以前一樣，打我，會搶？”
“我昨天晚上說了，以前的周良死了。如果我還是死性不改，那麼你口袋裏的十六塊六，在昨天晚上就已經全部落在我這裏了。”周良說道：“小惠，給我一次機會，最後一次！”
周良想了一整夜。
債務，這是當前最大的危機。
但同時，活下去不是死皮賴臉，更不是需要勇氣，反而需要資本，說白了，就是錢。
單憑勞動力的付出，永遠無法達到收入的正比，這一點，周良非常清楚。同時，在一九九四年這個年代，經濟已經在全面開始復蘇，處處都是機會。
而擁有對未來全面記憶的周良，當下最欠缺的就是第一筆資本。
當然，他也不想向汪小惠開這口，可憑着以前的周良作風，已經找不到再有任何一個能夠借給自己資本的人。
“好，錢我可以借給你，這絕對是最後給你一次機會，也是給我和童童一次機會。”汪小惠將借據單摺疊放進了口袋，這才將十塊錢遞了過來。“但是我警告你，你要是再和張超他們混，又去打架，我昨天晚上說的話，不會再重複第二次！”
眼看時間不早，汪小惠趕緊穿上工作服。
“爸爸，別忘了童童的果凍哦。”
“保證！”
目送着她們下樓，周良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摩挲着手中的這十塊錢。
為什麼不是重生在二零零三年。
那一年發行了雙色球福利彩票，單注最高五百萬。
而周良用自己和父母的生日號碼組成的單注，在第五十八期那一期，因為錯了一位號碼，導致與大獎失之交臂，從此之後，周良再也沒有買過。
啪。
周良抽了自己一巴掌。
“面對現實！”
周良正要鎖門出去，只見門口站着一個一米六多的男人，正衝著周良傻笑着，而他的手裏還拎着幾個蘋果。
是吳洪。
“良哥，我來看你了。”吳洪剛想跨門而入，但在與周良四目相交的瞬間，頓時停在了原地。“你，你是良哥？”
在後街混的這片圈子裏，吳洪算得上是最服周良的人，第一周良打架兇猛，第二每一次打架周良都護着他。
周良說道：“是張超叫你來的？”
“還真是良哥啊。你這髮型，還有身上穿的這西裝，我還以為走錯了。”吳洪將蘋果放在桌上，說道：“他不喊我，我也是要來的。他給了我一塊錢，我也不曉得買什麼，我就自己花了八毛錢買了兩斤蘋果，是紅富士哦，甜得很。諾，這是張超給的一塊錢，我給你。”
周良沒接，說道：“吳洪，昨天我被王天虎的人偷襲，用啤酒瓶打了，你說該怎麼辦？”
吳洪一臉難色。
正面公開打架，而且是單挑，周良就憑着兇狠是絕對不會輸的。
可王天虎很有心計，就在兩人要動手的時候，叫人暗中用啤酒瓶砸了他的腦袋，周良遭了道，當場就昏了過去。
“良哥，我們昨天就去了三個，陳東，我，還有你。王天虎他帶了八個，雖然我們的人比他們少，但有良哥在，肯定可以揍趴他們。只是，真的沒有想到，王天虎那狗日的會暗中搞這套。”吳洪氣憤至極，咬了咬牙，道：“良哥，我們今天去找他們算賬，把張超他們都叫上。”
周良自嘲一笑。
張超他們幾個在接到信息后，也來了事發地，不過礙於對方是王天虎，他們反而躲在一旁，但被周良早就發現了。
“吳洪，我們是不是好兄弟？”
“當然是，肯定是，我一直都聽良哥的。”
有了這句話，周良心滿意足。
“既然是好兄弟，現在你幫我去辦一件事。”
“我記得你有個表叔叫康二河，跟着一個姓劉的在南街拆一幢舊房子，才剛拆，跟着姓劉的一共好像有十個人，憑勞力吃飯，干一天有六塊錢。”
“給你表叔傳個話，他如果能到我這裏來拆舊房子，我給他保底一天最少十塊，還升他當組長，往後每一個工地完工都有額外的獎勵。他每介紹一個工人，每月都給他單獨以人頭提兩塊錢，也就是，他介紹了十個，月底就能額外多得二十塊，介紹一百個，就多兩百塊。至於工人的工資保底一天最少也是十塊。”
這麼複雜的事突然從周良口中說出來，而吳洪腦子更簡單，這一瞬間就聽懵了。
周良道：“張超是不是就在外面？”
吳洪點了點頭。
“那好，我正好要找他。”周良又說道：“你馬上把我剛才和你說的話去告訴你表叔。現在大概八點過，如果你表叔找到了想要跟着我乾的人，十一點左右，帶上拆遷工具全部叫到東山路的木料市場。從現在開始，當著外人的面你就喊我周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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