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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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局飯堂里人聲鼎沸，瓢盆交響。四人進去四根廳柱上各掛一台“叛逆所耐克”彩電，有的在看《和平年代》，有的在看《三國演義》，也有的在看南都法制頻道的《警風窗》。一個隊員感嘆：“這個女主持好漂亮啊！”另一個說：“他姐姐也很漂亮的，在西溝商廈對面賣化妝品。”又一個說：“難怪你每次巡邏都喜歡轉到那裏去！”
周家華指着飯堂里一塊黑板說：“那上面有菜名，要吃什麼，我給你們打來。”
鄧艷紅順着指的方向看去，一塊黑板上寫道——
一周菜譜
星期一：（早）稀飯、饅頭、油條、榨菜；（午）西紅柿炒雞蛋、腐竹肉片、西芹炒牛肉、蒜蓉空心菜、冬瓜排骨湯；（晚）……
鄧艷紅突然想起：“今天是星期幾？”她們幾乎從來就沒有星期天，所以也就很少關注當天是星期幾。
“星期四。”文建輝告訴她。
鄧艷紅跳過前面，在周四的菜譜中選了麻婆豆腐和紅燒魚塊，小花要了白切雞和雪菜肉末。
正吃着，周家華的BB機響了，他跑回值班室，撥下那個熟記於胸的號碼。
“我在局裏食堂吃過了……哦，昨天碧貴源發生槍殺案，所以我這幾天很忙……好的好的，再聯繫。”
王大明在空調下，鬆開兩顆紐扣吹冷氣，回頭對周家華說：“你們這些**毛，都不老實啊！”
“耶！我怎麼不老實了？”周家華心虛而語壯。
王大明冷笑：“我不說你，自己注意點就行了！”
周家華知道和他這種直腸子不能較真，放下聽筒，轉身往外走。迎面恰遇一個方臉圓鼻大眼闊嘴黑牙的中年漢子，一前一後兩個巡邏隊員。方臉一進門就大咧咧地四下亂瞅，也不知是問誰：“你們的覃隊長呢？”
王大明板著臉：“你是幹什麼的？”
兩個巡邏隊員代答：“就是永利制衣廠欠工資還打人的那個。”
“先過來登記！”王大明口氣嚴厲。
方臉漢子不聞不理，自顧自坐到沙發上，翹起二郎腿，掏出一包“五葉神”。
“不準抽煙！”此人畢竟是大隊長的朋友，王大明強壓怒火，“什麼名字？”
“叫你們覃隊長來跟我說。”方臉漢的態度依然是不合作，煙倒是放回口袋去了——估計也怕真把王大明惹毛了，給他來個先宰後奏也未可知。
正好黃隊長督勤回來，見此情景，喝道：“不要以為你認識我們覃隊長就可以放肆！”
“怎麼回事？”郝指導員夾着皮包準備開車回家吃飯，聽到值班室里喧嘩，過來問。
黃隊長：“他開了一個小制衣廠，幾個月都不出糧，人家去要工資他還打人，到了這裏還像個老爺一樣，牛B哄哄的。”
方臉識人辨物，見來者氣度不凡，肩上頂着兩杠三星星，連忙起身，臉上堆滿笑容，抽出一支五葉神遞上去。郝指導員做了一個拒絕的手勢：“配合調查，依法處理。”又交待黃隊長：“先給覃隊長打個電話吧。”然後鑽進他的“陸虎發現1”，走了。
周家華按下電話免提鍵，看着牆上的通訊錄，嘴裏念着號碼，撥通了覃隊長的電話。
“有什麼事？”
“覃隊啊，現在有個情況要向你請示一下。”
“說。”
“有個永利制衣廠的老闆，拖欠工資還毆打員工，現在在隊裏接受處理，但是他不配合我們……”
“叫他過來！”覃隊長提高分貝。
周家華回頭看看方臉漢，擺頭示意他過去。方臉漢子站起來，趨到電話旁用本地話說：“雄哥，是我啊。”
“你把人打到怎麼樣子了？！”覃隊長還是普通話。
“就掂佐佢一下，冇打佢啊。”（就碰了她一下，沒打她。）
周家華趕緊在一邊插話：“醫院證明有輕微腦震蕩和多處軟組織挫傷。”
“向報案人賠禮道歉，回去結算工資，賠醫藥費。”覃隊長指示完，掛了電話。
文建輝吃完飯領着鄧艷紅、小花回到值班室，方臉漢見了她們，不愧有怒，瞪着眼。小花嚇得不敢正視，鄧艷紅與他怒目相對：“我出來打工這麼久了，從來沒碰到你這樣的老闆，像土匪一樣的！”
方臉漢壓着嗓子罵了一句“丟雷老母嗨”，黃隊長見狀火冒三丈：“還不老實？！”周家華緊跟着問：“要不要再打個電話給覃隊？”他這既是在詢問黃隊長，又是在警告打人者。
“不用打！再不合作就讓他到裏面去！”黃隊長向一牆之隔的拘留室努努嘴。
王大明：“像你這個事情本來最少要拘留十天半個月的，現在只要你賠禮道歉，你還有什麼話說？！”
方臉漢看看拘留室裏面擠得滿登登的男男女女，倒也不傻，就坡下驢說：“雄哥叫我道歉就道歉咯。”
黃隊長：“那！你現在就過去向她們兩個道歉，回去以後把工資都結清，醫藥費按醫院的單子全額賠償。”
方臉漢子抹抹嘴，晃晃腦袋，扭扭捏捏走過去，含含糊糊地說了句本地話：“對唔住。”
“好點講，說普通話！”黃隊長喝令。
“對不起，打人系（是）不對滴。”
鄧艷紅和小花手扣着手，不說話。黃隊長問她們：“原不原諒他？”兩人點點頭。
這邊還沒完，對講台有呼叫：值班室值班室！
王大明：“收到，說！”
現在辦公室有沒有領導在？
王大明：“覃隊沒回來，郝指導回家吃飯了，現在黃隊長在這裏。”
黃隊長兩步搶過去：“什麼事?說！”
我們這邊的巡邏隊員接到群眾報警，車站廣場發現兩個身上有血跡的人很可疑，可能還有槍。
“馬上通知特警隊！”黃隊長一邊指示王大明打電話給分局刑警隊，一邊向對講機那傳達，“你們隊的人全部過去，二隊、三隊、四隊,只留第一組巡邏，其餘的人都去火車站！”黃隊長是巡警隊四個分隊裏面最“多事”的隊長，脾氣火爆，說話麻辣，頗有點彭大將軍的味道，領導對他是又愛又煩。半年前郝指導員要轉業的時候，他的老搭檔劉團長半開玩笑半請求：“你把那個黃山炮黃金良也弄走吧！”就這樣，二級士官黃金良跟着上校郝政委一起轉業到了西溝分局巡警隊。（作者註：郝指導員是有真實原型的，他之所以願意降級到地方上干，個中緣由只可意會，望讀者明鑒，幸勿以為著者胡說八道。）
還是先請示領導吧？嫌犯可能有槍，我們的隊員都是沒配武器的。
黃隊長怒：“請示個JB領導啊！你們不去我們去！”說完抓起帽子就往外走，周家華趕上去：“黃隊長，帶我去吧。”進巡警隊一年多了，他的工作不過是做做筆錄，出個牆報，協助看守等等，從沒見過大場面，不免有些遺憾。
“你們辦公室的人去了又能幹嘛？”黃隊長一向看不起周家華這些“文職”，除了臨時被抽調過來頂缺的王大明，辦公室的成員在他眼裏根本就是花瓶。
周家華不服氣了：“黃隊長太小看人了吧？我昨天還抓到一個脫逃了的呢？”
“這兩個是殺人犯！有槍的！”黃隊長不屑加恫嚇，大步走開了。
周家華尋思：嫌犯用的肯定是手槍，有效射程不過百十米，彈容量也小。再說巡警隊不過是去裝個幌子罷了，近戰有特警隊上，所以危險性並不高。於是又追了幾十步，扒着警車門請求：“黃隊長，多一個人總有好處嘛！擋子彈也好啊對不對？”
黃隊長伸手一勾，把周家華拽了上去，丟到後排。正告：“你給我醒目點！注意情況，不要亂跑！”
周家華既興奮又緊張，連連點頭。警車開出分局大門，向火車站疾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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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局飯堂里人聲鼎沸，瓢盆交響。四人進去四根廳柱上各掛一台“叛逆所耐克”彩電，有的在看《和平年代》，有的在看《三國演義》，也有的在看南都法制頻道的《警風窗》。一個隊員感嘆：“這個女主持好漂亮啊！”另一個說：“他姐姐也很漂亮的，在西溝商廈對面賣化妝品。”又一個說：“難怪你每次巡邏都喜歡轉到那裏去！”
周家華指着飯堂里一塊黑板說：“那上面有菜名，要吃什麼，我給你們打來。”
鄧艷紅順着指的方向看去，一塊黑板上寫道——
一周菜譜
星期一：（早）稀飯、饅頭、油條、榨菜；（午）西紅柿炒雞蛋、腐竹肉片、西芹炒牛肉、蒜蓉空心菜、冬瓜排骨湯；（晚）……
鄧艷紅突然想起：“今天是星期幾？”她們幾乎從來就沒有星期天，所以也就很少關注當天是星期幾。
“星期四。”文建輝告訴她。
鄧艷紅跳過前面，在周四的菜譜中選了麻婆豆腐和紅燒魚塊，小花要了白切雞和雪菜肉末。
正吃着，周家華的BB機響了，他跑回值班室，撥下那個熟記於胸的號碼。
“我在局裏食堂吃過了……哦，昨天碧貴源發生槍殺案，所以我這幾天很忙……好的好的，再聯繫。”
王大明在空調下，鬆開兩顆紐扣吹冷氣，回頭對周家華說：“你們這些**毛，都不老實啊！”
“耶！我怎麼不老實了？”周家華心虛而語壯。
王大明冷笑：“我不說你，自己注意點就行了！”
周家華知道和他這種直腸子不能較真，放下聽筒，轉身往外走。迎面恰遇一個方臉圓鼻大眼闊嘴黑牙的中年漢子，一前一後兩個巡邏隊員。方臉一進門就大咧咧地四下亂瞅，也不知是問誰：“你們的覃隊長呢？”
王大明板著臉：“你是幹什麼的？”
兩個巡邏隊員代答：“就是永利制衣廠欠工資還打人的那個。”
“先過來登記！”王大明口氣嚴厲。
方臉漢子不聞不理，自顧自坐到沙發上，翹起二郎腿，掏出一包“五葉神”。
“不準抽煙！”此人畢竟是大隊長的朋友，王大明強壓怒火，“什麼名字？”
“叫你們覃隊長來跟我說。”方臉漢的態度依然是不合作，煙倒是放回口袋去了——估計也怕真把王大明惹毛了，給他來個先宰後奏也未可知。
正好黃隊長督勤回來，見此情景，喝道：“不要以為你認識我們覃隊長就可以放肆！”
“怎麼回事？”郝指導員夾着皮包準備開車回家吃飯，聽到值班室里喧嘩，過來問。
黃隊長：“他開了一個小制衣廠，幾個月都不出糧，人家去要工資他還打人，到了這裏還像個老爺一樣，牛B哄哄的。”
方臉識人辨物，見來者氣度不凡，肩上頂着兩杠三星星，連忙起身，臉上堆滿笑容，抽出一支五葉神遞上去。郝指導員做了一個拒絕的手勢：“配合調查，依法處理。”又交待黃隊長：“先給覃隊長打個電話吧。”然後鑽進他的“陸虎發現1”，走了。
周家華按下電話免提鍵，看着牆上的通訊錄，嘴裏念着號碼，撥通了覃隊長的電話。
“有什麼事？”
“覃隊啊，現在有個情況要向你請示一下。”
“說。”
“有個永利制衣廠的老闆，拖欠工資還毆打員工，現在在隊裏接受處理，但是他不配合我們……”
“叫他過來！”覃隊長提高分貝。
周家華回頭看看方臉漢，擺頭示意他過去。方臉漢子站起來，趨到電話旁用本地話說：“雄哥，是我啊。”
“你把人打到怎麼樣子了？！”覃隊長還是普通話。
“就掂佐佢一下，冇打佢啊。”（就碰了她一下，沒打她。）
周家華趕緊在一邊插話：“醫院證明有輕微腦震蕩和多處軟組織挫傷。”
“向報案人賠禮道歉，回去結算工資，賠醫藥費。”覃隊長指示完，掛了電話。
文建輝吃完飯領着鄧艷紅、小花回到值班室，方臉漢見了她們，不愧有怒，瞪着眼。小花嚇得不敢正視，鄧艷紅與他怒目相對：“我出來打工這麼久了，從來沒碰到你這樣的老闆，像土匪一樣的！”
方臉漢壓着嗓子罵了一句“丟雷老母嗨”，黃隊長見狀火冒三丈：“還不老實？！”周家華緊跟着問：“要不要再打個電話給覃隊？”他這既是在詢問黃隊長，又是在警告打人者。
“不用打！再不合作就讓他到裏面去！”黃隊長向一牆之隔的拘留室努努嘴。
王大明：“像你這個事情本來最少要拘留十天半個月的，現在只要你賠禮道歉，你還有什麼話說？！”
方臉漢看看拘留室裏面擠得滿登登的男男女女，倒也不傻，就坡下驢說：“雄哥叫我道歉就道歉咯。”
黃隊長：“那！你現在就過去向她們兩個道歉，回去以後把工資都結清，醫藥費按醫院的單子全額賠償。”
方臉漢子抹抹嘴，晃晃腦袋，扭扭捏捏走過去，含含糊糊地說了句本地話：“對唔住。”
“好點講，說普通話！”黃隊長喝令。
“對不起，打人系（是）不對滴。”
鄧艷紅和小花手扣着手，不說話。黃隊長問她們：“原不原諒他？”兩人點點頭。
這邊還沒完，對講台有呼叫：值班室值班室！
王大明：“收到，說！”
現在辦公室有沒有領導在？
王大明：“覃隊沒回來，郝指導回家吃飯了，現在黃隊長在這裏。”
黃隊長兩步搶過去：“什麼事?說！”
我們這邊的巡邏隊員接到群眾報警，車站廣場發現兩個身上有血跡的人很可疑，可能還有槍。
“馬上通知特警隊！”黃隊長一邊指示王大明打電話給分局刑警隊，一邊向對講機那傳達，“你們隊的人全部過去，二隊、三隊、四隊,只留第一組巡邏，其餘的人都去火車站！”黃隊長是巡警隊四個分隊裏面最“多事”的隊長，脾氣火爆，說話麻辣，頗有點彭大將軍的味道，領導對他是又愛又煩。半年前郝指導員要轉業的時候，他的老搭檔劉團長半開玩笑半請求：“你把那個黃山炮黃金良也弄走吧！”就這樣，二級士官黃金良跟着上校郝政委一起轉業到了西溝分局巡警隊。（作者註：郝指導員是有真實原型的，他之所以願意降級到地方上干，個中緣由只可意會，望讀者明鑒，幸勿以為著者胡說八道。）
還是先請示領導吧？嫌犯可能有槍，我們的隊員都是沒配武器的。
黃隊長怒：“請示個JB領導啊！你們不去我們去！”說完抓起帽子就往外走，周家華趕上去：“黃隊長，帶我去吧。”進巡警隊一年多了，他的工作不過是做做筆錄，出個牆報，協助看守等等，從沒見過大場面，不免有些遺憾。
“你們辦公室的人去了又能幹嘛？”黃隊長一向看不起周家華這些“文職”，除了臨時被抽調過來頂缺的王大明，辦公室的成員在他眼裏根本就是花瓶。
周家華不服氣了：“黃隊長太小看人了吧？我昨天還抓到一個脫逃了的呢？”
“這兩個是殺人犯！有槍的！”黃隊長不屑加恫嚇，大步走開了。
周家華尋思：嫌犯用的肯定是手槍，有效射程不過百十米，彈容量也小。再說巡警隊不過是去裝個幌子罷了，近戰有特警隊上，所以危險性並不高。於是又追了幾十步，扒着警車門請求：“黃隊長，多一個人總有好處嘛！擋子彈也好啊對不對？”
黃隊長伸手一勾，把周家華拽了上去，丟到後排。正告：“你給我醒目點！注意情況，不要亂跑！”
周家華既興奮又緊張，連連點頭。警車開出分局大門，向火車站疾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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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局飯堂里人聲鼎沸，瓢盆交響。四人進去四根廳柱上各掛一台“叛逆所耐克”彩電，有的在看《和平年代》，有的在看《三國演義》，也有的在看南都法制頻道的《警風窗》。一個隊員感嘆：“這個女主持好漂亮啊！”另一個說：“他姐姐也很漂亮的，在西溝商廈對面賣化妝品。”又一個說：“難怪你每次巡邏都喜歡轉到那裏去！”
周家華指着飯堂里一塊黑板說：“那上面有菜名，要吃什麼，我給你們打來。”
鄧艷紅順着指的方向看去，一塊黑板上寫道——
一周菜譜
星期一：（早）稀飯、饅頭、油條、榨菜；（午）西紅柿炒雞蛋、腐竹肉片、西芹炒牛肉、蒜蓉空心菜、冬瓜排骨湯；（晚）……
鄧艷紅突然想起：“今天是星期幾？”她們幾乎從來就沒有星期天，所以也就很少關注當天是星期幾。
“星期四。”文建輝告訴她。
鄧艷紅跳過前面，在周四的菜譜中選了麻婆豆腐和紅燒魚塊，小花要了白切雞和雪菜肉末。
正吃着，周家華的BB機響了，他跑回值班室，撥下那個熟記於胸的號碼。
“我在局裏食堂吃過了……哦，昨天碧貴源發生槍殺案，所以我這幾天很忙……好的好的，再聯繫。”
王大明在空調下，鬆開兩顆紐扣吹冷氣，回頭對周家華說：“你們這些**毛，都不老實啊！”
“耶！我怎麼不老實了？”周家華心虛而語壯。
王大明冷笑：“我不說你，自己注意點就行了！”
周家華知道和他這種直腸子不能較真，放下聽筒，轉身往外走。迎面恰遇一個方臉圓鼻大眼闊嘴黑牙的中年漢子，一前一後兩個巡邏隊員。方臉一進門就大咧咧地四下亂瞅，也不知是問誰：“你們的覃隊長呢？”
王大明板著臉：“你是幹什麼的？”
兩個巡邏隊員代答：“就是永利制衣廠欠工資還打人的那個。”
“先過來登記！”王大明口氣嚴厲。
方臉漢子不聞不理，自顧自坐到沙發上，翹起二郎腿，掏出一包“五葉神”。
“不準抽煙！”此人畢竟是大隊長的朋友，王大明強壓怒火，“什麼名字？”
“叫你們覃隊長來跟我說。”方臉漢的態度依然是不合作，煙倒是放回口袋去了——估計也怕真把王大明惹毛了，給他來個先宰後奏也未可知。
正好黃隊長督勤回來，見此情景，喝道：“不要以為你認識我們覃隊長就可以放肆！”
“怎麼回事？”郝指導員夾着皮包準備開車回家吃飯，聽到值班室里喧嘩，過來問。
黃隊長：“他開了一個小制衣廠，幾個月都不出糧，人家去要工資他還打人，到了這裏還像個老爺一樣，牛B哄哄的。”
方臉識人辨物，見來者氣度不凡，肩上頂着兩杠三星星，連忙起身，臉上堆滿笑容，抽出一支五葉神遞上去。郝指導員做了一個拒絕的手勢：“配合調查，依法處理。”又交待黃隊長：“先給覃隊長打個電話吧。”然後鑽進他的“陸虎發現1”，走了。
周家華按下電話免提鍵，看着牆上的通訊錄，嘴裏念着號碼，撥通了覃隊長的電話。
“有什麼事？”
“覃隊啊，現在有個情況要向你請示一下。”
“說。”
“有個永利制衣廠的老闆，拖欠工資還毆打員工，現在在隊裏接受處理，但是他不配合我們……”
“叫他過來！”覃隊長提高分貝。
周家華回頭看看方臉漢，擺頭示意他過去。方臉漢子站起來，趨到電話旁用本地話說：“雄哥，是我啊。”
“你把人打到怎麼樣子了？！”覃隊長還是普通話。
“就掂佐佢一下，冇打佢啊。”（就碰了她一下，沒打她。）
周家華趕緊在一邊插話：“醫院證明有輕微腦震蕩和多處軟組織挫傷。”
“向報案人賠禮道歉，回去結算工資，賠醫藥費。”覃隊長指示完，掛了電話。
文建輝吃完飯領着鄧艷紅、小花回到值班室，方臉漢見了她們，不愧有怒，瞪着眼。小花嚇得不敢正視，鄧艷紅與他怒目相對：“我出來打工這麼久了，從來沒碰到你這樣的老闆，像土匪一樣的！”
方臉漢壓着嗓子罵了一句“丟雷老母嗨”，黃隊長見狀火冒三丈：“還不老實？！”周家華緊跟着問：“要不要再打個電話給覃隊？”他這既是在詢問黃隊長，又是在警告打人者。
“不用打！再不合作就讓他到裏面去！”黃隊長向一牆之隔的拘留室努努嘴。
王大明：“像你這個事情本來最少要拘留十天半個月的，現在只要你賠禮道歉，你還有什麼話說？！”
方臉漢看看拘留室裏面擠得滿登登的男男女女，倒也不傻，就坡下驢說：“雄哥叫我道歉就道歉咯。”
黃隊長：“那！你現在就過去向她們兩個道歉，回去以後把工資都結清，醫藥費按醫院的單子全額賠償。”
方臉漢子抹抹嘴，晃晃腦袋，扭扭捏捏走過去，含含糊糊地說了句本地話：“對唔住。”
“好點講，說普通話！”黃隊長喝令。
“對不起，打人系（是）不對滴。”
鄧艷紅和小花手扣着手，不說話。黃隊長問她們：“原不原諒他？”兩人點點頭。
這邊還沒完，對講台有呼叫：值班室值班室！
王大明：“收到，說！”
現在辦公室有沒有領導在？
王大明：“覃隊沒回來，郝指導回家吃飯了，現在黃隊長在這裏。”
黃隊長兩步搶過去：“什麼事?說！”
我們這邊的巡邏隊員接到群眾報警，車站廣場發現兩個身上有血跡的人很可疑，可能還有槍。
“馬上通知特警隊！”黃隊長一邊指示王大明打電話給分局刑警隊，一邊向對講機那傳達，“你們隊的人全部過去，二隊、三隊、四隊,只留第一組巡邏，其餘的人都去火車站！”黃隊長是巡警隊四個分隊裏面最“多事”的隊長，脾氣火爆，說話麻辣，頗有點彭大將軍的味道，領導對他是又愛又煩。半年前郝指導員要轉業的時候，他的老搭檔劉團長半開玩笑半請求：“你把那個黃山炮黃金良也弄走吧！”就這樣，二級士官黃金良跟着上校郝政委一起轉業到了西溝分局巡警隊。（作者註：郝指導員是有真實原型的，他之所以願意降級到地方上干，個中緣由只可意會，望讀者明鑒，幸勿以為著者胡說八道。）
還是先請示領導吧？嫌犯可能有槍，我們的隊員都是沒配武器的。
黃隊長怒：“請示個JB領導啊！你們不去我們去！”說完抓起帽子就往外走，周家華趕上去：“黃隊長，帶我去吧。”進巡警隊一年多了，他的工作不過是做做筆錄，出個牆報，協助看守等等，從沒見過大場面，不免有些遺憾。
“你們辦公室的人去了又能幹嘛？”黃隊長一向看不起周家華這些“文職”，除了臨時被抽調過來頂缺的王大明，辦公室的成員在他眼裏根本就是花瓶。
周家華不服氣了：“黃隊長太小看人了吧？我昨天還抓到一個脫逃了的呢？”
“這兩個是殺人犯！有槍的！”黃隊長不屑加恫嚇，大步走開了。
周家華尋思：嫌犯用的肯定是手槍，有效射程不過百十米，彈容量也小。再說巡警隊不過是去裝個幌子罷了，近戰有特警隊上，所以危險性並不高。於是又追了幾十步，扒着警車門請求：“黃隊長，多一個人總有好處嘛！擋子彈也好啊對不對？”
黃隊長伸手一勾，把周家華拽了上去，丟到後排。正告：“你給我醒目點！注意情況，不要亂跑！”
周家華既興奮又緊張，連連點頭。警車開出分局大門，向火車站疾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