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父與子
天微微亮,徐堯在海川找了家古玩店,拿出幾塊大洋。
古玩店老闆眼珠子都瞪直了,拿着放大鏡看邊緣齒輪,品相極品。
徐堯手中的大洋不是普通的袁大頭,而是墨西哥鷹元,在舊時期便是舶來品。
古玩店老闆開出每塊兩千八的價格。
徐堯也不知道是貴還是便宜,賣了幾塊換取了路費,換了一身行頭,買了個背包,把袍子小心疊好,裝進背包。
同時還買了一部手機,他記得自己的身份證號碼,找了個路邊販賣手機號的小攤,報了身份證號碼,通過他的“渠道”弄回舊日號碼,甚至連微信也能登錄。
奇怪。
手機號碼如果不使用,或者欠費狀態,幾個月可能就會銷戶,微信也不復存在。
五年了,徐堯的賬號卻依舊完好,甚至沒有欠費。
這也就是說,有人在使用,或者至少在維護他的手機號碼?
這並不是什麼靚號,是誰呢?
……
徐堯直接從海川乘坐出租車回來的,這樣可以免去不少麻煩,至於多支付一些費用,對他而言並不算什麼。
五年未歸,當徐堯踏入齊北地界,望着周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時,心潮澎湃。
“師傅,齊北馬上到了,具體什麼地方?”出租車司機問。
“醫院,市北三醫院。”徐堯說。
五年前他是跟隨父親在海川工地上打工時失蹤的。
父子二人本一起出來,最後回去的卻只是徐堯父親徐國慶一人。
回到家,父親該面對母親以及母親家人怎麼樣的指責?
父親的內心又會受到什麼樣的煎熬?
如果,自己的孩子遺失……
那種悲痛無法想像。
車輛到站。
徐堯下車,司機友好的拿出一個一次性口罩遞給徐堯,且投來同情的眼神。
徐堯不解,但看見進出醫院的人都帶着口罩,尋思可能是為了防止病菌。
沒想到五年之後,大家活的這麼細緻。
口罩拆開,他也帶了上去,走到醫院西入口,望着門口曬的膚色黝黑的保安。
徐堯沒來由的一陣心酸。
父親當年在京城那也是豪門公子,說起徐青龍,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誰能想到,昔日豪門公子會淪落到在醫院看門……
這無常的人生!
醫院兩個入口的車輛排成很長的隊,每個入口都有兩到三名保安負責測量體溫,登記信息。
這些保安徐堯都不認識。
在什麼地方呢?
隨着靠近,在開着空調的保安亭中他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父親!
徐堯幾乎脫口而出。
徐國慶坐在保安亭中吃午飯,工作餐,大白菜燉粉條,上面還有幾塊帶着豬毛的豬膘肉。
主食是饅頭,被徐國慶捏成一團,嘴裏塞的滿滿當當,順手拿起小桌上齊北牌啤酒喝了一大口,酒瓶晃動厲害,泡沫溢出瓶口,徐國慶連忙用嘴接着。
在保安亭茶色玻璃窗上貼着一則被太陽曬的褪色的尋人啟事,照片上的人物就是十八歲高中畢業照上的徐堯。
望見這一幕,徐堯情緒激動,眼眶通紅。
五年過去,徐國慶蒼老了,兩鬢的頭髮全部花白。
離開時,還是個精壯的中年漢子,而今……卻彷彿踏入老年行列。
入口處,兩輛私家都爭着開進去,互不相讓,最後摩擦在一起。
兩名火氣都很大的司機下車吵吵起來,沒幾句便開始動手。
在這兩輛車後面,是一個帶孩子看病的女司機,小孩發燒,女司機眼看着醫院在前面進不去,急的掉眼淚。
秩序混亂。
幾個保安上去勸阻無效。
徐國慶?了一眼,眉頭微皺,伸展一個懶腰,推門來到兩人身邊說了幾句。
兩人還是不依不饒,推開徐國慶繼續廝打。
徐國慶大手一揮,幾名保安一擁而上,將兩人拽開,徐國慶和另外一名老保安上車,將兩輛車直接開到一邊停下,先恢復秩序,讓女司機開車進去,然後去警務室通報。
端着菊花枸杞水瓶的老警察出來,將兩人帶入警務室批評教育。
徐國慶接過一個老保安遞來的香煙,兩人吞雲吐霧,吐槽現代人的路怒、低素質行為。
“爸。”徐堯一聲輕喚。
徐國慶身軀一顫。
這是兒子的聲音,標準的男中音,帶着一絲獨有的金屬沙啞質感。
“爸……”徐堯再喊一聲,眼睛眨動,眼淚滑落。
徐國慶確定了,這聲音就是失蹤五年的兒子。
一個轉身,看見遠處的徐堯,雖帶着口罩,但依舊一眼認出。
徐國慶表情複雜,激動、震驚、還有憤怒。
徐堯大步向前,父子相擁,一切盡在不言中。
周圍幾名徐國慶的同事對他都很了解,有一個失蹤了五年多的兒子,看來今天是回來了……
各自履行職責忙碌,將這一刻的寶貴讓給這對父子。
徐堯被徐國慶拉到保安亭中,逼仄的空間下,父子對立而坐。
徐國慶仔細盯着徐堯,目光中帶着無限的慈愛、寵溺還有責備。
“對不起,當年……是,我不告而別。”徐堯說。
他充滿玄幻色彩的穿越經歷註定不能說出去,擔心會被父親拉到精神病院。
話說,靠着保安亭最近的,貌似就是一棟精神病住院樓。
“哎,你縱然不甘心,也要跟我說一聲,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媽媽有多擔心嗎?”
徐堯低頭不語,就彷彿中學闖禍,回家被父親批評。
唯一的差距是,當初他站着,現在坐下了。
“我到現在都想不通,你說沒有任何徵兆,說跑就跑,到底為什麼?”徐國慶目光帶着渴望盯着徐堯。
徐堯始終低頭。
“哎,你不想說就算了,回來就好,如果……還想離開,一定告訴我一聲,至少給你媽媽說一聲。”
徐堯用力點頭。
回家。
徐堯坐在徐國慶雅迪電動車後面,父子返回家中。
五年前,徐堯所在的社區剛好開始棚戶區改造,而今有些地方已經改造完成,但更多的卻是陷入荒廢。
龍陽社區好像鋼筋叢林中的一葉孤島,幾十戶紅漆噴出“拆”字的小院屹立不倒,18號兩層自建小樓便是徐堯的家。
周圍的鄰居依舊,看見徐國慶馱着徐堯回來,鄰居們紛紛圍攏上來,高興的說個沒完。
徐國慶臉上笑開了花,“今晚上西域五虎餐廳,咱們鄰居有一個算一個,都得來,我請客,八廠扎啤加紅柳木烤串,放開了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