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恨之入骨
黎媛媛彎下了腰,含淚懇求。
頭頂卻傳來那個冷冽低沉的聲音,帶着深深的厭惡。
“給你兩個選擇,要麼現在滾,要麼我把你撞出去。”
霍彥博側過頭,唇角的笑意滿是譏誚。
“你應該沒有體驗過,車禍是什麼滋味吧?”
“我……”
未等她說完,霍彥博冷聲打斷,帶着咬牙切齒的森寒恨意。
“也是,畢竟你是策劃車禍的人,怎麼會知道躺在病床上痛徹心扉的恨呢!”
“我沒有……”
“病床前你跟我母親說的話,我都聽得一清二楚。若不是媛媛及時報警,我恐怕就如了你的意。”
“我沒有要害你……”
黎清晗蒼白的辯駁。
霍彥博冷哼一聲,車燈再次亮起。
“滾,別在這髒了我的眼。”
黎清晗驀然紅了眼眶。
寒風吹過,鑽進流血的膝蓋中,刺得她的每一寸神經都在叫囂着疼痛,烏髮被血液粘連在額上,在刺眼的光照下,黎清晗渾身都在止不住的顫抖。
但最痛的,卻是她的右手!
再也提不起畫筆的右手。
霍彥博,我怎麼會不知道車禍的滋味呢。
第一次,它奪走了我的愛人。
第二次,它奪走了我的孩子、我的驕傲。
黎清晗揚起蒼白的笑臉,泄氣般低喃。
“我知道了。”
緩緩鬆開車窗,黎清晗一瘸一拐地轉身離開,蒼白的唇上是極力隱忍咬出的血痕。
忽然,身後傳來女人慌亂的嬌呼。
“彥博,嘉嘉從樓梯上摔下來了!!!”
醫院,手術室外。
一個醫生推開門走了出來,徑直走到了霍彥博面前。
“霍先生,小少爺失血過多,需要從血庫緊急調取血液,這是手術同意書。”
瞥見血型那一欄,霍彥博筆尖一頓,扯着不知何時混了進來的黎清晗到手術室門口,鬆手的時候黎清晗險些膝蓋一軟跪到地上。
“不用調了,就用她的血。”
黎清晗和霍嘉謹的血型都是O型。
怎知面色慘白的黎清晗卻驟然驚呼出聲。
“不可以!不可以用我的血!”
眾人皆是一愣,霍彥博的眼中閃過陰鷙寒意。
“理由呢?”
她是孩子的親生母親,絕不可以用她的血。
可黎清晗卻找不到一個很好的理由去說服霍彥博。
“我……我不可以……不可以用我的血……用血庫里的吧,霍先生!”
霍彥博猛然甩開黎清晗的手,眼中的冷意化作尖刀一般射向她,一聲冷哼。
“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自私冷血,現在跟來這裏,怎麼,四年前沒有看到我死很失望,現在又想來害我兒子?”
“我沒有!我是真的擔心嘉嘉……”
深邃如海的眸子落在黎清晗的臉上,慘白沒有血色的臉上滿是擔憂不安,霍彥博的心裏閃過一絲疑惑,然而轉瞬即逝。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都忘了這女人慣會做戲。
“你配喊他的名字嗎?”
“摁住她,就用她的血。”
保鏢聽令,立即上來摁住黎清晗,身體本就虛軟的她膝蓋重重的的撞在地板上,身體的疼痛卻反而讓她更加清醒。
她不能給孩子獻血,一旦發生凝血反應,孩子會出事的!
黎清晗忽然劇烈的掙扎了起來,費力躲過針頭,在慌亂之際,她忽然想到了什麼,高聲喊道。
“霍彥博,你那麼恨我,你願意讓你的孩子裏流着我的血嗎?”
男人轉過身,陰影籠罩了下來,聲音凌厲宛若覆著薄冰。
“你說得對,你的血,我嫌臟。”
“那他用了多少血,你就還多少吧。”
她的血,他嫌臟。
言語宛若尖銳的利器,狠厲的扎進黎清晗的心裏,如若剜心之痛,指甲深陷入肉中,她仰頭凄然一笑。
“好。”
“我替他還。”
寶寶,媽媽不能認下你,那就以這種方式償還你。
請原諒我。
冰涼的針頭扎進手臂上,黎清晗攥緊了手中的平安符,目光毫無焦點的望向手術室的方向。
不時有路人的目光往這邊望了過來,黎清晗卻像沒看到一般,任人參觀、奚落。
曾經的黎家大小姐,如今卻是這幅狼狽的樣子。
身體的溫度在一點一點的消失,越來越冷,渾身上下沒有哪處是不痛的,黎清晗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住了,卻沒有一個人對她報以同情,施以援手。
忽然,電話鈴聲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
黎清晗接起電話,電話那頭傳來孩童稚嫩天真的聲音。
“媽媽,你在幹什麼呀?”
孩子稚嫩活潑的聲音在手術室外顯得格外突兀。
針頭還連在手上,黎清晗不敢起來,只能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回應那個孩子,小聲安撫了幾句后才掛斷電話。
霍彥博站在不遠處,幽深的眼底暗流涌動,心裏浮起一絲莫可言狀的煩躁。
他果然是小瞧了這個女人。
心中的嫌惡更甚。
黎清晗抬眸,下意識的開口解釋。
“這個孩子是我在國外當護工時照顧的孩子,我剛回來,他還不太適應。”
卻見男人的目光毫無波瀾,唇間溢出輕蔑的譏諷。
“堂堂一個大畫家,不畫畫卻淪落到去當護工?”
腦海中忽然浮現出曾經相處的那幕——
“你別動呀,再動就畫不好了。”
“好好好,能得我們黎大畫家一幅畫,千金難買。”
曾經的甜言蜜語,如今卻是傷人的利刃。
黎清晗右手手腕隱隱作痛,旁人如何奚落她都好,都不及霍彥博這一句譏諷來得刺痛。
空氣宛若凝冰,沉甸甸的落在心頭,沉默了許久之後,才聽見她艱澀開口。
“不畫了,畫不好。”
畫不好?
當年嗜畫如命的她,竟然不畫了?
饒是冷漠薄情的霍彥博,聞言亦是微有凝滯,眸底深處略顯疑惑。
去通知霍母回來的黎媛媛見狀,害怕霍彥博會問出什麼,立即上前柔聲道:“母親他們準備過來了。”
精緻漂亮的眼睛裏噙着淚,黎媛媛望了一眼手術室,身體踉蹌了一下,穩穩的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中。
“都是我不好,我擔心她再來害你,只顧着和她說話,沒有看好嘉嘉,嘉嘉他……”
面前黎媛媛,霍彥博一貫冷漠的眸中也多了幾分溫情,順勢摟着她,抬手替她縷好耳邊的頭髮,溫聲安慰:“別太擔心了,會沒事的。”
黎清晗的心中酸澀不已,在白紙燈的映照下,那張臉更顯得無比慘白,沒有血色,身體更是在止不住的發顫。
原來,霍彥博不是冷漠無情的。
他只是將柔情給了另一個女人,將冷冽的那面留給了她。
黎清晗輕輕合上眼睛,將未落的淚水消化在眼眶中。
手術室的燈滅了,護士推着霍嘉謹出來。
黎清晗才剛起身,就被保鏢死死摁住,她只能遠遠的跟在後頭,站在病房外看見一個身材嬌小的小人兒虛弱的躺在床上,頭上圍着紗布。
母子連心,黎清晗的心宛若針扎一般刺痛,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她奮力推開保鏢,朝着孩子那邊撲了過去。
“嘉嘉……”
黎清晗本想碰下孩子,卻看見自己指甲里的沙石,還有污水的痕迹,復又縮了回去,方才忍了回去的淚水,又再次溢了上來。
醫生訕訕的不知所措,這個髒兮兮的女人,倒更像是孩子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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