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忽離忽別負華年(2)
沒想到,話音未落,門外卻風風火火闖進兩個人,一進門就大喊:“軍軍,軍軍!”
我看清來人後,連忙熱情道:“麗娟、陳剛?你們怎麼來啦?快請坐!”
陳剛看到正依偎在我媽懷裏的軍軍,長長鬆了一口氣道:“謝天謝地,孩子還在!”
我不解地望着麗娟:“這話什麼意思?”
麗娟嘆了口氣道:“陳庄的人聽到消息,說昨天晚上你前男友找上門來了,想要把你帶走。他們擔心軍軍,就讓我們過來把孩子接回去。”
我連忙道:“我的前男友,就是王磊,你還記得嗎?當初我們在東莞被查暫住證時,就是他帶我們到山上躲了一夜呢?”
麗娟仔細望着王磊,驚喜道:“真的是你哦,我還能認出來!”
陳剛也熱情道:“我也認出來了,謝謝你!”
王磊連忙擺手:“沒什麼,沒什麼,都是應該做的。”
我趁機對陳剛和麗娟說:“現在,你們放心了吧。王磊是個好人,就算我真的帶軍軍去了湖北,他也一定會善待我們的。”
陳剛卻歉然道:“雖然我並不是很了解王磊,但是對於你的人品,我和麗娟甚至所有陳庄人,都是絕對相信的。但是,我們不想讓陳家的子孫,流落到異地他鄉,海燕,對不起了!”說完,竟然強行從我媽懷裏抱起了軍軍。
軍軍一邊拚命掙扎,一邊揮舞着小手向我哭喊:“媽媽,我要媽媽,我要媽媽,我要媽媽……”眼淚鼻涕糊了他一小臉。
我望着軍軍那無助和絕望的小眼神,心象被撕裂一般地疼痛,失聲尖叫起來:“放下孩子!”
陳剛剛剛邁出房門的腳步,倏地收了回來,疑惑地望着我!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接過軍軍,平靜道:“我不去湖北了!”
所有人都吃驚地望着我!
軍軍回到我懷裏,立刻就止住了哭喊。我把孩子交給我媽,然後走到王磊的面前,抬起朦朧的淚眼,悲痛欲絕!
王磊立刻慌了:“海燕,你答應和我一起回湖北的,你不能失言啊!”
我哽咽道:“對不起,我第三次錯過了你。但是,我實在離不開我媽、離不開軍軍、離不開親戚朋友,更離不開生我養我的故土。也許這一生,我們註定有緣無份了!”
他仰起頭,長長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可是,借過了這次,就錯過了一生啊!”
望着他那哀傷而絕望的臉,我忍不住淚流滿面,連聲道:“對不起,實在是對不起!”
好半天,他才沙啞着聲音道:“你還記得當年同,你和我分手時,說過的話嗎?”
我點點頭:“當然記得。”
他堅定道:“那麼現在,我也告訴你。在我以後的人生中,無論我在誰身邊,無論誰愛過我,但我只愛過你!”說完這話,他的眼淚便洶湧而下,然後,再不看我一眼,踉踉蹌蹌走出了門!
海鷗連忙追了出去:“磊哥,磊哥。”
麗娟憐憫地說:“他走了,你不去追?”
我搖搖頭:“讓他去吧!”
邵志朋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到我面前,輕輕地給我帶上了結婚鑽戒。鑽戒雖然不重,但戴在手上,我卻感覺到沉甸甸的,象是自己的後半生:從現在起,所有的青春、愛情與熱血,都離我遠去了,再不回頭!
直到晚飯前,海鷗才一臉沮喪地回家。
我擔心地問他:“王磊,他回去了嗎?”
海鷗搖搖頭:“沒回,暫時住在二叔的老屋裏,他說想要看你結婚時的樣子。”
我的眼淚,又不爭氣地流下來了!
雖然我接受了邵志朋的鑽戒,但我很不甘心和王磊就這樣分手,我想再次把他刻在我的身體和心上,永世不忘!所以當晚,把軍軍哄睡以後,己經是十點了,我還是決定去看看他。
二叔家的老屋離我家並不遠,我三步並作兩步就走到了。但是,剛想敲門,卻聽到裏面傳來如泣如訴的粵曲,曲名竟然是《再折長亭柳》。
別離人對奈何天,離堪怨、別堪憐;
離心牽柳線,別淚灑花前。
甫相逢,才見面,
唉,不久又東去伯勞、西飛燕。
忽離忽別負華年,愁無限、恨無邊;
慣說別離言,不曾償素願。
春心死咯,化杜鵑
今復長亭折柳,別亦嬋娟
唉,恨我福薄緣慳,失此如花眷
……
我心疼到無法呼吸,同時意識到,在經歷過那麼多苦難之後,王磊仍然不懼時間和空間的阻隔,不遠千里尋找我,說明他對這份感情,看得多麼珍重!可惜現在,不過是一場空!
此時的他,該有多麼悲傷和絕望啊!
而我,不但同樣悲傷和絕望,更背負着深深的內疚和無奈!雖然這麼多年,他變了,也老了,可是,我仍然如當年時那般愛他,並且更甚!我擔心自己一旦踏進屋內,便再也無法割捨!所以,猶豫了一下,還是狠了狠心,轉身離去!
接下來的幾天,天氣逐漸轉晴,家裏來人絡繹不絕,我更沒有機會去看王磊了。
轉眼間,就到了臘月二十四!
我要把最美的自己,呈現在王磊面前。
所以,我並沒有象一般的農村新娘那樣梳妝打扮,而是薄施了粉黛、盤起清湯掛麵式的長發,穿上大紅色的束腰大衣裙,再踩着一雙高統馬靴。好在那天,氣候特別宜人!
我相信自己是美麗的,只是,努力了無數次,卻怎麼也笑不出去!
婚禮雖然不算隆重,但正好趕上年底,平時外出打工的親戚朋友都回家了,所以也稱得上濟濟一堂了,非常熱鬧。但這熱鬧似乎都與我無關,因為我一直在找一個人。
偏偏,音響里反覆播放的,竟然就是那種《水中花》:
“凄風冷雨中,多少繁華如夢,曾經萬紫千紅,隨風吹落;驀然回首中,歡愛宛如煙雲,似水年華流走,不留影蹤。”
我看見水中的花朵,強要留住一抹紅,奈何輾轉在風塵,不再有往日顏色;我看見淚光中的我,無力留住些什麼,只在恍惚醉意中,還有些舊夢。
這紛紛飛花已墜落,往日深情早已成空,這流水悠悠匆匆過,誰能將它片刻挽留;感懷飄零的花朵,塵世中無從寄託,任那雨打風吹也沉默,彷彿是我。
這首歌,分明就是為我和王磊而寫!
傷心欲絕!
直在迎親的鞭炮聲響起,我坐進新娘花車的那一刻,這才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人群後面,正痴痴地望着我。我想要回頭,可惜,花車己徐徐開動!
我不由潸然淚下,卻只能在心裏反覆默念道:“愛匆忙,恨悠長,相知相愛相守望,怎堪幾度情殤?生未歡,死有憾,平生未曾償夙願,從此相思無限!”
與此同時,我看到王磊的身影,與迎親花車走向了相反的方向,漸行漸遠,很快凝成了一個黑點,並最終融進了蒼茫寂寥的殘雪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