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絕望漂流艇
被西門送回房間后,我躺在床上開始在黑暗中舔舐自己的傷口。我抬起唯一能動的左手在自己的眼前晃動,除了感覺到有氣流之外,什麼都看不見。
我覺得自己的雙眼一定無可救藥了,想到這裏竟難過地哭出來。
鼻息間又是一股血腥的味道,我想流出來的肯定不是眼淚而是鮮血。我不知道自己的眼睛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樣,就像我不知道自己的手臂上為什麼長出那麼多水泡一樣,我感覺自己身上發生了太多詭異又可怕的事情,我很想把這一切弄清楚卻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
海德跳上床用他的舌頭輕輕地將我流淌出來的鮮血舔掉,然後用他的鼻尖噌着我的臉,發出嗚咽的聲音像是在安慰我。
“沒事了。”我說著,發音卻聽起來有些怪異。麻木的下顎肌肉此刻還沒有完全恢復正常。
人一旦沒有了眼睛,她看世界的方式就漸漸發生了轉變。
此刻躺在這裏的我,第一次感覺到海浪聲也是有生命的,當它們上升時像人的呼氣,下降時就像人的吸氣……這一呼一吸之間你彷彿能感受到大海的心跳,還有它的脾氣與心情。
我想今晚的大海應該是疲倦的,因為海浪拍打船身的聲音聽起來是那麼有氣無力。
躺了很久都沒能入睡后,我覺得有些口渴就起身離開房間按照自己記憶中的方向,順着船艙一點點摸索着前進。
如果我沒記錯,離開房間后右走第七扇門的地方就是廚房。其實我本可以隨便敲開一扇門叫醒裏面的人幫我去取些水來,但我沒有那樣做。我不想讓別人覺得我很無能,也不想成為任何人的負擔。
在我摸索到第六扇門,正要從它那裏經過時卻聽見裏面傳來熟悉的聲音。
“我們侏儒天生就對魔法巫術之類的有抵抗力,你無法用它控制我更不能用它傷害我!”
是索蘭多?我停下來。
“我不會控制你更不會傷害你,我只會捏住你的鼻子讓你把它吞下去!”
是西門?
“好啊,你可以試試,看是你的動作快還是我的動作快?!忘了告訴你,我的牙齒里藏有吸血鬼愛瑪的血,如果我咬破它你想要的東西就會立馬被污染。”
“你信不信我殺了你?!”西門像是被激怒。
“我信!你當然可以殺了我,但那東西你永遠也得不到!”
我很奇怪西門到底要從索蘭多那裏要什麼,會讓他如此糾結難以下手?
“把他帶走!”西門生氣地吩咐,我很快閃躲到一邊將臉對着牆壁假裝自己是背景。
索蘭多被海盜們從另一個方向帶走,我正要離開就聽見西門在房間裏說,“瑪麗娜,是你嗎?”
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發現我的。
摸索着走到門的中間,正要問西門發生了什麼就聽他以一聲無奈的低嘆做了開場白。
“瑪麗娜,我找到第三個元素了。”
西門說,按照地圖上的提示他已經找到地元素精靈,就是我們船上的侏儒索蘭多。剛才西門把索蘭多叫來就是為了證實這點。讓西門頭痛的是對付索蘭多比對付前兩個元素還要棘手。首先因為索蘭多是侏儒,他天生就對魔法巫術有抵抗力,其次又因為他對財寶有着敏銳的嗅覺,像能對付他的地珠一旦靠近就立馬會被察覺,到時候索蘭多要麼咬破嘴裏的吸血鬼血液要麼自殺,一旦他的肉體毀掉或者血液被污染我們就無法得到完整的地元素。
這也正是西門對索蘭多束手無策的原因。
除了關心地元素到底是什麼外,我反而比較擔心索蘭多。聯想到之前被我們拿到的水和火元素的過程,它們的宿主最後都是死亡的結局時……
“是不是如果我們拿走地元素,索蘭多就會死?”
“是。”
“不,這樣做不好。”我的第一反應就是不能接受這點。
索蘭多和之前的水精靈和火精靈不同,雖然他是屬於泰勒的人但至少這段時間一來他一直出現在我的周圍。我雖然沒有把索蘭多當成朋友,卻也沒有把他當成那種必須要除掉的敵人。他最多只是個會彈結他,喜歡唱些爛歌,愛說冷笑話唬人的小矮子而已,我無法真的狠下心來殺掉他。
“瑪麗娜,現在不是你婦人之仁的時候!如果我們不能拿走索蘭多體內的地元素,艾瑞克和海德都不能獲救,對了,還有你的朋友斯蒂芬,他們都會因為你的不忍心而錯失掉被解救的機會,也許還包括你自己。”西門握住我的肩膀對我說,“你的手臂還有眼睛,也許都能被黑暗之泉治好!這樣你還猶豫嗎?”
我無法思考西門的話,不忍的心在現實里接受着莫大的考驗與掙扎。
“讓我再想想。”說著就要離開,西門卻忽然雙手抓住我的頭對我說,“好好聽我說,瑪麗娜……”
“現在我們沒有其他的選擇,你必須在最短時間裏得到索蘭多的信任,從而知道他的弱點是什麼。只有抓住索蘭多的弱點,我們才能有機會從他那裏得到地元素。我知道你一定會做到的,是嗎?”
西門的這番話像帶着魔法亮光的羽毛飄進我的耳朵里,在我黑暗的視線中留下了點點耀眼的星光。
“是的,我一定會做到。”
原本搖擺不低的心忽然被西門說服,從他那裏離開后我便決定去找索蘭多好好談談。西門現在已經將他單獨隔離在一個房間裏,為了得到索蘭多的信任我沒有讓任何人攙扶我,而是在海德的帶領下一點點摸索到那裏。
對於我的出現,索蘭多處處提防,我假裝還不知道他就是地元素精靈的事詢問他在千尋島上為什麼要殺了我和利奧?
很快就證明,我選擇了一個非常好的切入點,索蘭多很快就對我打開了他的話匣子。
索蘭多說我不該為西門賣命,說我根本不知道格萊普尼之鏈的危險,還嚇唬我說那東西會害死我。我假裝不相信他的話,索蘭多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不得不告訴我他就是地元素精靈的事實。索蘭多說當他在約克角半島第一次看見水珠的時候就知道我們要找的是四元素精靈,為了阻止我們找齊四個元素,他才在約克角半島的時候故意鼓動我冒險去救斯蒂芬,索蘭多本以為我會被水精靈烏狄妮殺死,這樣作為地元素精靈的他就能躲過一劫,沒想到我最後成功了。後來索蘭多又故意在登陸千尋島前用幻像將我騙到島上去,想再次利用火精靈巨蛇的力量將我和利奧都消滅掉,沒想到這一次我和利奧又成功地取走火元素。眼看着四個元素已經被我們拿到兩個,這使得索蘭多最後孤注一擲地要用巨蛇的毒牙親手殺了我和利奧,很不幸他最後還是失敗了。
“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跟什麼打交道,瑪麗娜。西門不單是伯爵那麼簡單……他身上有非常強大的黑魔法,”
“黑魔法?嘿,我雖然現在看不見,但之前我所見到的西門根本不是你說的那樣。”我曾在梅林鎮救了西門,如果他真有黑魔法當時不會那麼狼狽。
“我就知道你不會相信我說的,但他的僕人艾瑞克卻是真真實實的魔仆!”
“魔仆?”
“沒錯,就是專門替主人收集和存儲黑魔法的僕人,他不是人類而是一種精靈!”
“噗!”我笑了出來,“我知道艾瑞克的樣子還有裝束會讓人起疑,但他只是個比較少見的巫醫而已。索蘭多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了,該不會認為我也是非人類吧?”
“沒錯啊,瑪麗娜,你的氣味就是與普通人類不同。”
“好吧,我想這個話題我們可以暫時停止。就算我,艾瑞克還有西門都是非人類,只要西門能幫我找到黑暗之泉解除海德身上的詛咒,他們的真實身份是什麼又有什麼關係?”
“你真是太天真了,你以為西門會真的幫你解除海德身上的咒詛嗎?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這些全都是因為那個邪惡的格萊普尼之鏈!如果你還繼續執迷不悟,到時候別說你恐怕連海德也會一起被西門毀掉。”
“我不信!”
“我可以教你一個辦法去試驗。”索蘭多說著就摘下他的帽子交給我說,只要我把帽子戴在頭上就聽見別人的心聲。索蘭多肯定我會從西門和艾瑞克那裏聽到些讓我驚詫和恐懼的真相。
“你絕對是錯的。”說著伸出手去,索蘭多卻將他的帽子直接戴在我頭上。
從索蘭多那裏離開后,我打算去找西門商量對策,卻在走廊里遇見了剛剛蘇醒的利奧。
“你的帽子有點眼熟?”利奧打趣地說,他雖然很想裝作已經康復但無力的語氣卻出賣了他。
“哦,你不用管它,這只是一個實驗。”
……看見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你說什麼?”
“我說這帽子跟你很配。”利奧說,我卻聽到另外一個聲音說
……好想抱住你啊,瑪麗娜……
“你要是敢抱我的話,我絕不會因為你受傷而手軟!”立馬擺出防禦的姿勢。
“你怎麼知道我想抱你?”
“……”我忽然意識到,自己剛才聽到的兩個聲音或許就是利奧的心聲?這種感覺真是太奇怪了。
“在想什麼?”
……哦,她不說話的樣子永遠是那麼可愛,真想念她柔軟的雙唇……
“我說,你能不能停止腦子裏那些齷齪的想法讓我的耳朵清凈點?”
“你今天怎麼有點怪怪的?”
……剛剛我問阿道夫的時候,他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來,我這才擔心來找瑪麗娜,難道她真有哪裏不舒服……
“我很好!只是沒空在這裏跟你瞎扯!天亮前,我還有很多事情處理……”
“你到底怎麼了?!”利奧突然拉住我的胳膊,讓我正面對着他,我雖然看不見他緊張的神情卻能感受到他此刻急促的呼吸還有內心的困惑。
……天已經亮了,她為什麼不知道……這又是利奧的心聲吧?
“你的眼睛?!”利奧突然異訝道。
我想現在應該才黎明,雖然天空已經亮起來但船艙里因為光線不夠還是有些昏暗,所以利奧剛才沒有注意到我眼睛的異常。
在利奧的手指剛剛碰倒我的眼角前,我彈開他的手若無其事地說,“我沒事,不用擔心。”
“見鬼!你都已經看不見了,還說沒事?!”
“我說沒事就沒事。眼睛是我自己的,我比誰都清楚。不要再妨礙我了行嗎,利奧船長?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去處理。”剛要移動,肩膀又被利奧按住。
……我該說些什麼?!見鬼!要是在以前我一定會對這個愚蠢的女人怒吼咆哮,可唐說女人最討厭脾氣暴躁行為粗魯的男人,我要剋制自己,這樣才不會被瑪麗娜更討厭。可這個愚鈍的女人,她難道一點都不難過害怕嗎?眼睛看不見了,這對一個女人來說是多麼可怕的事情,她怎麼還能在我面前表現的那麼淡然?!是她害怕被我知道后引來嘲笑,所以才假裝沒事的嗎?還是她不想因此被我同情憐憫,所以才假裝堅強?該死的!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她?!!……
在利奧抓住我沉默的這段時間裏我清楚的聽到他心裏的掙扎和糾結。看來唐對利奧進行的戀愛教學指導效果不錯,在這種時候利奧都能想起來唐的話,壓抑自己的脾氣。雖然粗魯暴躁的利奧並不總是被我討厭,但既然他認為這就是問題的癥結,那就讓他這樣認為好了。
“可以讓我走了嗎?利奧船長?”
又等了一會後,利奧終於鬆開我。
……唐說過像瑪麗娜這樣的女人,自尊心都非常強,她們寧願戰死也絕不會投降。也許我現在該順應她的做法,讓自己表現的不那麼緊張,才不會傷到她的自尊心……
……可我真的好想去抱抱她……真的好想……
摸着船艙的內牆快步向前走,生怕身後的利奧會真的衝上來抱住我。
能聽到別人心聲的感覺真怪異,好像你所認識的那個人忽然變了似的,就像利奧的心聲和他外表反應出的性格就有很大不同,一個心思細密又體貼溫柔一個洒脫不羈又粗魯霸道。
和利奧分開后我摸索到艾瑞克的房間,阿道夫正在屋裏,看見我進來后就跟我簡述了艾瑞克的病情。阿道夫診斷艾瑞克的雙腿骨折嚴重,短期內想直立行走的可能很低。
……這小子的腿根本就不可能痊癒,我倒要看看西門那傢伙會怎麼治好他?!……
這是阿道夫的心聲,他是真得很討厭西門。
“他醒了嗎?”我問。
“剛剛醒過一次,但因為失血過多現在又昏迷過去。我帶你過來。”阿道夫將我扶到艾瑞克的身邊坐下,我提出想單獨跟艾瑞克呆一會,阿道夫就離開房間。
“好吧,看到你這樣,我覺得自己還算幸運。”
在接下來的十幾分鐘內一個瞎子跟一個昏迷的人念念叨叨很久。這樣做除了要騙取侏儒索蘭多的信任走走過場外,還可以把自己的心事毫不保留的傾訴出來。
“看不見東西的感覺真讓人不安,你無法知道別人看你時的眼神,也無法知道對方的表情,感覺世界在你面前突然關上了大門般,一切都變得好無助。”
“你說,如果海德恢復成人後看見我變成現在的樣子,他還會喜歡我嗎?我甚至都開始討厭自己了。”
“你知道,這帽子其實不是我的。”
“等下我回去后要表現的很吃驚害怕,這樣才能讓索蘭多相信我已經用他的帽子偷聽了你們的心聲,比如西門修鍊什麼黑魔法,而你是什麼可怕的妖精魔仆。我要表現的非常討厭你們,這樣才能讓索蘭多信任我。”
“其實我很不忍心這樣欺騙索蘭多,可因為黑暗之泉的事我又不得不去做。”
“你不會覺得我很殘忍吧?如果你是索蘭多,會原諒我?”
……
“好吧,我也該回去了。這些事你都會為我保密的對吧?”
起身就要離開,卻在門口處撞上一個人。
“事情辦的怎樣?”
是西門的聲音。
“你嚇到我了。”拍着自己的胸口。
“對不起。我只是想知道你和索蘭多都談了些什麼?他沒有說什麼特別奇怪的話吧?”
安撫過情緒后對西門說,“不得不說索蘭多很有說服人的能力,當然還有他強大的想像力,你絕對不會想知道索蘭多說你和艾瑞克是什麼?”
“不,我不想知道。”西門握住我的雙肩,我感覺到他的呼吸堵然靠近,這讓我的神經一陣緊繃。
“現在,聽我說,瑪麗娜。忘掉那侏儒的話,也別去想他的真實性,就當作是他為了騙你而編造的謊言,你只要知道一點,那就是想盡一切辦法獲得他的信任。”
西門的話飄進我的耳朵里迅速把我在腦子裏想到的東西吹散去。
“我一定會做到!那接下來我們有什麼計劃?”堅定地說。
西門告訴我,索蘭多肯定會有其他的要求來考驗我,他讓我答應索蘭多的任何要求。我點點頭,正要離開就聽見身後的西門在推門走進房間前說了一句心聲。
……幸好艾瑞克現在沒有醒過來,不然事情就不會這麼順利了……
奇怪,為什麼西門不希望艾瑞克在這時醒過來?
帶着這個疑惑我返回到索蘭多那裏,考慮到一旦戴上帽子就能聽到別人心聲的危險在決定摘下帽子將它還給索蘭多之前,我試探性地問他,“你就是通過這頂帽子的特異功能才察覺到西門和艾瑞克的秘密嗎?”
索蘭多搖搖頭告訴我說,這頂帽子是他父母丟給他的最後一樣東西,因為長時間戴在索蘭多的頭上所以吸收了一些地元素的靈氣。索蘭多自己沒辦法用帽子去偷聽到別人的心聲,但像我這樣的普通人則可以。
這個解釋讓我暗暗長吁一口氣,終於可以放下防備不怕被索蘭多偷聽到自己的心聲而識破我的真正目的。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太可怕了……”把帽子還給索蘭多,假裝聽到什麼可怕的事情而表現的惴惴不安。
索蘭多急忙拉攏我說,“現在你肯相信我了吧瑪麗娜?西門和艾瑞克絕不是什麼善類,他們根本就是在利用你為他們尋找格萊普尼之鏈上的元素,他們不會救海德!而你,看看你現在的狀態,這些都是因為格萊普尼之鏈的邪惡導致的,如果再繼續幫他們,死亡就離你不遠了。”
“哦,天啊,我該怎麼辦?”假裝很無措驚慌,“我不想死……”
“幫我。”索蘭多說,“幫我離開這裏。只要我離開鯊無赦號,他們就得不到我體內的地元素,而你也不會再被傷害。”
“離開鯊無赦號?”
“沒錯,在我們離開之前,你還必須幫我從西門那裏偷走一樣東西。”
索蘭多讓我去西門那裏偷走的東西是一枚刻着海神波塞冬圖案的金幣,它之前是屬於吸血鬼愛瑪的東西。索蘭多悄悄告訴我就是這枚金幣才讓愛瑪可以在太陽下自由的行走,索蘭多會答應幫助泰勒並和他一起追捕我的原因就是想得到一塊這樣的金幣。對於愛財寶如生命的侏儒來說,如果不能帶着金幣離開,他會一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
“瑪麗娜,你不知道那金幣對我有多大的吸引力,我不能就這樣走掉。”
“好,我去!”在索蘭多說服我很久后,我才答應他。其實我很清楚偷金幣應該就是索蘭多對我的一個考驗。
我把索蘭多要金幣的事情告訴了西門,他很快答應把金幣交給我並叮囑我一定要繼續打探索蘭多的弱點。
我把金幣交給索蘭多,他激動地在房間裏來回跑了好幾圈。之後他突然想到什麼就停下來問我是怎麼偷到金幣的,我把自己想好的答案告訴他——我把海德帶進西門的房間,用海德的嗅覺找到金幣。這個回答讓索蘭多很滿意。
“在西門發現金幣不見之前,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裏!”索蘭多將金幣放進自己的胸前後說道,“天黑后我們就動身,你現在快去準備。”
我沒想過索蘭多竟然要求離開鯊無赦號,於是用緩兵之計來拖延他說,“這樣太冒險,如果被西門發現,他一定會殺了我們。”
“他不敢!殺了我他就永遠也得不到地元素!”
“可是他會把你抓起來,用非常殘忍的手段折磨你。”
“他也不敢!因為我的牙齒里有吸血鬼的血液,一旦我咬破它,地元素就會被污染,他還是會勞而無獲。”
“可是……”
“別猶豫了瑪麗娜。想想看,如果西門知道你背叛他偷走金幣,一定不會放過你。所以,我們今晚就必須離開!”
無法說服的情況下,我只能答應索蘭多。在我準備離開前,索蘭多又叫住我說,“記住多帶些淡水,最好把船上所有的淡水都帶上。”
“只要淡水,不準備些食物嗎?我們這樣離開鯊無赦號不知道要在大海上漂多久才能看到陸地。”
“我們會很快找到陸地的,因為有陸地的地方就有人,有人就有財寶,有財寶我就能嗅到它的氣味。你只要按我說的準備充足的淡水就行,吃的只準備夠你自己的那份,我們地精靈可以不吃但絕不能不喝水。”
“嗯,我準備好之後就來找你。”
從索蘭多那裏離開后,我以最快地速度摸索到西門那裏將已經打聽到的關於索蘭多的計劃還有弱點都告訴西門。沒想到的是,西門竟然讓我繼續假裝投靠索蘭多還要我幫他逃走。我很不解一點,西門既然已經知道索蘭多的弱點就是不能沒有水喝后,為什麼還要我繼續演戲?於是很直接地問西門,是不是有什麼計劃?
西門的回答是:“計劃當然有,但還需要你的協助才能完成。瑪麗娜,你必須要讓索蘭多更信任你一點,這樣我們才有機會在他疏於防備的時候下手,因此我要你幫他逃走!”
沒等我答應,西門就已經替我想好一連串不會被懷疑的細節,然後就讓我帶着海德返回索蘭多的房間。
見我回來,索蘭多立馬關心逃走的計劃,我回答說自己先欺騙一個海盜明天會有登島的安排讓他將足夠的淡水搬進小艇里,然後又借口艙底需要人手將守在索蘭多門外的兩個海盜支走,現在甲板上應該只有一個人在巡視。我拿出從艾瑞克那裏偷來的斗篷,告訴索蘭多我準備將他藏在裏面后帶他離開。索蘭多誇讚我聰慧過人。
有了藏在斗篷中的索蘭多引路,我很快就走到甲板上,趁着夜色將小艇放下后就逃離了鯊無赦號。
我們在大海上劃了很久,直到我唯一能動的左臂也累到抬不起來時索蘭多才讓我停下來休息。
我不清楚我們現在前進的方向,也不知道小艇具體遠離鯊無赦號多遠,四周嘩嘩的海浪聲湧入我的耳朵,我甚至可以聽見海面下魚群遊動的聲音。
海德將他的頭放在我的腿上,我安慰地撫摸着他,感受到他微微顫抖的脊背。
這樣的一艘小艇在浩瀚的大海面前顯得那麼單薄,一個不大的浪頭就能讓我們葬身海底。我有些後悔不該帶海德一起離開,可如果我不帶走海德肯定會讓索蘭多懷疑。
究竟西門的計劃到底是什麼?他還能重新找到我們嗎?
“口渴嗎?喝點水吧。”索蘭多遞給我一個水袋,我只是輕抿了一口后就把水袋放下。
索蘭多看出我心事重重於是安慰說,“別擔心,天亮后我們就能看到海岸線了。”
希望天亮前,大海會依舊安靜地沉睡。心裏祈禱着蜷縮在狹小的小艇里摟着海德入睡。
半睡半醒間,我聽見索蘭多總是翻身起來喝水的聲音,看來淡水對他來說真的很重要。當皮膚感受到陽光的溫度時,我便知道天已經亮了,起身叫索蘭多想問他是不是已經看到海岸線。
“怎麼會這樣,水,水……”索蘭多像是沒有聽見似的,還在那裏自顧自地翻找着什麼,我聽見他打開一袋又一袋的水,然後咕嘟咕嘟大口吞咽着。
“索蘭多,你還好嗎?”擔心地問。
“你的水呢?昨天我給你的水呢?”
“在這裏。”摸索着身邊的水袋交給索蘭多。
索蘭多將水袋接過去后又遞給我說,“這是我們最後的水了,你先喝一口。”
“你把所有的水都喝了?”我驚詫的問,不解一夜之間索蘭多竟然將所有的淡水都喝光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已經喝了很多水,可嗓子裏還像着火一樣。我快要難受死了……”索蘭多的嗓音開始有些暗啞,我在接過水袋的瞬間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細節。那些淡水是西門準備的,他一定在水裏動了手腳所以索蘭多才會有越喝越渴的感覺。淡水可是索蘭多唯一的死穴。
“我不渴,你都喝了吧。”
“瑪麗娜,你真是太善良了……”索蘭多感謝地說著將水袋接過去後幾大口就喝光。
可惜這些水沒能緩解索蘭多的口渴,反而隨着時間的推移他的情緒變得越來越煩躁不安。索蘭多不再關心海岸線離我們還有多遠,也不再關心西門是否會追上來,他嘴裏不停念叨着水,要喝水……在小艇里來回走動着就像一隻被圍困住的小獸,精神處於崩潰的邊緣。
“有辦法了!我還有帽子!”索蘭多突然抓住我的肩膀激動不已地告訴我,他準備用他的帽子去海里獲得淡水。
“你的帽子還有將海水轉化成淡水的力量?”我有些擔憂,一旦索蘭多找到淡水西門的計劃就會失敗。
“我的帽子還不是萬能的上帝,但它至少可以幫我們再弄些淡水。”
過了一陣后,我聽見索蘭多從海里弄出一個東西在船艙里。海德立馬發出嗚嗚地警戒聲,我安撫他讓他不要亂動。
“那是什麼?”我問,小艇在那個東西的翻動中搖晃得厲害。
“海龜,快幫我按住它的龜殼!”
還沒弄清楚狀況就感覺有什麼溫熱的東西飛濺到我的臉上,然後按在手下的那隻海龜就不再動彈了。
“怎麼了?索蘭多?”我問,索蘭多卻好像在忙着什麼沒時間回答。
“這個給你,快喝吧,你一定渴死了。”索蘭多遞給我一個水袋,我很好奇他怎麼弄到的淡水正要喝,卻聞見一股濃重的血腥味,“你給我喝什麼?”
“海龜的血啊……”索蘭多告訴我,海龜的血還有海魚脊背魚肉中的汁液都是淡水,用它們可以解渴。
“你殺了一隻海龜?”我害怕地後退一步差一點跌進大海里,“海龜可是大海的守護神,殺了它們會遭到厄運的。”
這是流行在海盜獵人家族裏傳說,基本上只要跟大海有關的事業比如漁民,商人,海盜或是海盜獵人,只要在大海里遇見海龜都不會去傷害他們。
“忘了那些荒誕的傳說吧,瑪麗娜,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活命。”
雖然厄運的傳說並不一定是真實的,我卻不會讓自己喝下海龜的血液。
“不。”我依舊拒絕。
“好吧,如果你還能堅持的話就再忍忍,也許我們很快就能找到海岸線。”有了海龜血解渴的索蘭多情緒漸漸穩定下來,可這時他卻意識到一個更加嚴峻的問題——我們迷失了。索蘭多很焦急地用力嗅着海風,卻發現之前海風中的財寶氣味竟消失不見了。
這絕不是個好消息。
索蘭多又變得焦灼不安,沒有方向的在大海中漂流無疑是在自殺。
用帽子捕獲了好幾條海魚的索蘭多終究還是無法及時補充身體裏快速流逝的水分,隨着帽子力量的消失他再也沒有抓到任何魚,漸漸地嗓音也變得暗啞起來,最後只能發出沙啞的字節,“水……水……”
索蘭多躺在小艇里虛弱地一動不能動。我很想做些什麼去幫助他,可看不見的我能做的實在太少。
“對不起,瑪麗娜。沒能帶你安全地登陸……”
“不,這不怪你。”握住索蘭多的手鼓勵他,“別泄氣,我們會安全的。”
怎麼會安全?就算海岸線在不遠處,我也看不見,而索蘭多因為嚴重的脫水已經連說話的氣力都沒有了,更別說嗅到財寶的氣味……我們似乎真的走到絕境。
那句話之後,索蘭多就徹底安靜下來,連水也不再念起。為了保存體力,我也安靜地躺在小艇里,海德趴在我身邊。
太陽的光線越來越強,照在皮膚上就像蘸了辣椒水的鞭子抽在身上,靜謐的大海此刻也彷彿變成無人的沙漠,毒辣的陽光炙烤着我們的每一寸肌膚,熾熱的海風包裹着你的每一次呼吸,像是要把你從內到外都蒸幹了。
我看不見天空的顏色,看不見雲朵的移動,卻能感受到水分從自己身體裏溜走的速度還有身邊索蘭多越來越微弱的呼吸聲。
西門的計劃到底是什麼?他難道想殺了索蘭多?還是他失去了我們的蹤跡?
雖然內心有無數的困惑與懷疑,但還是非常堅信西門會找到我們。
手握住胸口上的狼星環,在饑渴難耐中忍受漫長的等待。
陽光不再溫暖,潮濕陰冷的海風宣告着夜晚的來臨。
意識恍惚間聽見海德發出一聲長長的嚎叫,那聲音在空曠無邊的大海上被海風帶向很遠。
拍打船身的海浪聲開始變得急促有力,海面這樣的變化意味着要麼正有大風經過,要麼是有大船在靠近。
海德又嚎叫一聲,這時我已經能清楚地聽到有船槳的聲音。
會是誰的船?
“索蘭多,醒醒,有船來了!”想推醒索蘭多卻發現他的身體竟像石頭一般僵硬,再仔細摸過後就更加擔心索蘭多。他的胳膊摸起來不但沒有肌肉的彈力感,肌膚上還出現了深深的裂痕。
將手指湊到索蘭多的鼻息間確認他還活着后心才終於放下來。因為脫水太久,我無法發出大聲呼救只能抬起左臂在空中揮動。
很快我們就被人從小艇轉移到大船上。有人往我的嘴裏送入了甘甜的淡水,雖然他沒有開始說話我卻從他身上感覺到熟悉的味道。
“利奧?”我猜測道,內心卻無比肯定自己就在鯊無赦號上。
他還是沒有說話,卻又往我嘴裏塞了勺軟軟的沙丁魚肉醬。
“我在跟你說話,為什麼不回答我?你是不是利奧?我是不是在鯊無赦號上?”
他的安靜讓我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裏又到底遇見了什麼人。
“有人嗎?!有沒有人?!”我開始大聲喊叫希望能叫來會開口說話的人。
驀地,他緊緊攥住我的雙肩讓我既不能反抗也不能逃走,這樣的力度讓我確信他就是利奧。剛要開口怒罵就被一雙柔軟的唇堵住。
我以為他不會再這樣對我了……該死的混蛋!
雖然利奧很溫柔地一點點親吻着我龜裂爆皮的雙唇,卻還是不能改變我對他的反感和討厭。為了讓他鬆開我,我不得不狠狠咬住他的唇,頓時一股血腥味道在我的唇齒間瀰漫開來。
利奧他終於停下來,我以為受到教訓后的他會老實地離開,卻沒想到剛一鬆開又被他猛地擭住後腦勺后更瘋狂地強吻住。
這是個帶有懲罰味道的吻,我的雙唇被利奧啃咬的有些微微紅腫。
他在報復我……這該死的混蛋!
心因為自己的無力反抗而難過着,眼眶裏又一陣溫熱,血淚順着眼角流出來……我不該在利奧面前沒用的哭泣,就算他再怎麼羞辱我,我都不能沒用的哭泣……很想遏制住那些像眼淚一樣流出來的鮮血,可無論我怎麼在內心說服自己,都不能阻止它們。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利奧終於鬆開我,一連對我說了很多對不起,“我以為我再也找不到你了!那種害怕和無助快要殺了我!是我的錯,不該又這樣強迫你,不要哭了好不好瑪麗娜……”
“啪!”憤怒的掌摑聲就是我的回答,用力推開利奧跌跌撞撞地摸索着跑出房間。
“瑪麗娜!”利奧追上來,我卻警告他,“別再靠近我,你這混蛋!”
“如果我是你,就乖乖地站在那。”西門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握住我的肩膀把我從利奧面前帶走。
“我很抱歉沒能及時來看你。”西門說。
“我現在最討厭的就是有人對我說‘對不起’。況且這不是你的錯。”
“你能理解我真是太好了。”
“海德呢?”
“阿道夫在照顧他,看起來除了有些脫水外沒有其他的不舒服。”
“索蘭多呢?”
“這正是我來找你的目的。”西門遞給我一個水袋后告訴我,索蘭多的脫水也非常嚴重,只是他拒絕任何人提供給他的淡水。西門擔心再這樣拖延下去索蘭多就會渴死所以他希望我能把這些水帶給索蘭多。
我當然非常願意去,只是有些疑問——西門的計劃到底是什麼?為什麼讓我放索蘭多走,又在水裏動手腳,之後又救我們上來現在還要讓我去勸說索蘭多?
“等你回來后我再告訴你。”
我被帶到索蘭多被關的房間,“索蘭多?”
聽西門說,索蘭多的意識已經清醒。
“我在這裏,瑪麗娜。”他的聲音聽起來還是非常虛弱。我遵循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摸索着走過去,“你感覺怎樣?”
這樣問的時候我的手已經摸上索蘭多的手臂,他的身體還是像石頭一樣硬邦邦的沒有好轉。
“你的身體……”
“它們一缺水就會露出本來的樣子。”索蘭多告訴我身為地精靈的他,只要離開淡水的時間太長,身體就會漸漸石化最終變成無法動彈的石頭。
“我給你帶來了這個。”我想起身上的水袋,摸索着索蘭多的臉將水袋裏的水倒進他的嘴巴里。
“沒用的,瑪麗娜。一旦四肢石化就再也不能還原了。”喝過半袋水后的索蘭多仍舊很沮喪,“我準備了解自己,這樣就能讓西門的陰謀無法得逞!倒是你瑪麗娜,如果還有機會,一定要逃走……”
西門準備咬破牙齒里的吸血鬼血液自殺,我匆忙阻止他,“不要!也許還有其他的解決辦法,不要這麼輕易就放棄。”
我很清楚,索蘭多的下場要麼是被西門殺掉要麼是自殺,可我還是不願意承認這點。這個雖然相處時間不長卻讓我印象深刻的索蘭多,內心是個很善良的人。
“我想念我的結他了,可以把它拿到我身邊嗎?”
“好,我現在去拿給你。”
當我拿着從西門那裏要來結他返回索蘭多的房間時,推開門就聽見陣陣凄厲的慘叫。
“索蘭多,你怎麼了?!”驚慌地就要跑過去。
“水裏有東西,水裏有東西!啊——!!啊——!!”索蘭多痛苦地叫着,什麼也不能做的我被他的叫聲折磨的快要瘋了,掉頭跑出去卻在走廊里遇見了自己要找的人。
“你給我的水裏放了什麼?!”抓住西門的衣領問。
“地珠的碎片。”西門說他在水裏放了一小片地珠的碎片,就是它讓索蘭多痛不欲生。
顧不上質問他這樣做的原因,只想知道如何才能減輕索蘭多的痛苦。
“要解救他很簡單,就是把碎片從他的身體裏拿出來。”西門將我的手掌打開後放了一個圓球在我的掌心,“用地珠剩下的部分就能把碎片從他的身體裏吸出來。”
握住西門交給我的地珠后就迅速返回去。
“我來了,我來了。”按住索蘭多的頭后將他的嘴巴打開來,顧不上解釋就將手中的地珠放進索蘭多的嘴裏。
狼星環忽地從胸前升起,一陣強烈的共鳴聲后,索蘭多的嘶喊聲終於停止……可驟然安靜的他卻讓我莫名的不安,我叫了叫索蘭多,他沒有回答我。
害怕地匆忙將地珠從索蘭多嘴裏取出后,空氣中頓時撲面而來地閃過一陣夾雜着粉塵的強烈氣流,再然後我手剛剛還摸到的索蘭多的身體竟消失不見了。
不甘心地又在床上仔細摸了摸,可除了索蘭多的那頂帽子外還是什麼都沒有。
大腦空白了,在意識到索蘭多不見的真相后也同時意識到自己就是殺了他的兇手……惱怒和內疚讓我起身就衝出房間,來到西門的船長室。
“為什麼騙我?!”我把裝着索蘭多靈魂的地珠用力地從手裏丟出去。
“太好了瑪麗娜,我們終於得到第三個元素,現在離黑暗之泉越來越近了。”
“我在問你,為什麼騙我?!!為什麼要讓我去親手殺了索蘭多?!”
“如果不是你,還有誰能讓他在虛弱的時候還能放下警惕?”
這時候西門才將他的計劃告訴我,原來要拿到地精靈體內的地元素就必須要在地精靈還有生命的時候從他體內把地元素活活地抽離出來,一旦地精靈死掉或是被污染他體內的地元素也會跟着受影響,所以在知道索蘭多的弱點是水后西門就決定在水裏動手腳。
西門先是在我們逃走的淡水裏加了會讓人越來越渴的藥水,這樣就導致缺水的索蘭多靈力減弱;之後他又讓我將帶有地珠碎片的水帶給索蘭多喝,碎片掉進索蘭多的身體裏后就開始迅速地吸取他體內的地元素,而當被騙的我把地珠放在索蘭多的嘴巴里后,隨着碎片被吸出的過程索蘭多體內的地元素也跟着被吸進地珠里。一旦索蘭多失去所有的地元素,他的身體自然也會跟着灰飛煙滅。
西門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利用了索蘭多對我的信任。這讓明明知道西門是別有用心,卻還是偽裝自己潛伏在索蘭多身邊的我更加自責。
我本該拒絕西門的,即使知道要找到黑暗之泉必須要拿到所有的元素,也不該讓自己參與其中;即便知道索蘭多最終會死掉,也不該讓自己去欺騙他,使自己成了殺死他的兇手……我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當時會答應西門?!
這樣在心裏反問自己的時候,太陽穴一陣跳痛,好像那裏的血管里堵着什麼,只要我一想回憶事情的開端,那根血管就會突突直跳。
為什麼我當時會答應西門?是我太想救海德,鬼迷心竅了嗎?不,這絕不會讓自己做出的決定。
“我準備了解自己,這樣就能讓西門的陰謀無法得逞!倒是你瑪麗娜,如果還有機會,一定要逃走……”
為什麼除了這句話之外,我一點都想不起來索蘭多還對我說過什麼?他為什麼那麼不安地要讓我逃走?我的記憶,我的記憶,一定出了差錯……我越是想讓自己想起來,就越是覺得頭痛欲裂。
“別在為那侏儒的事情煩心了,他對我們來說什麼都不是!”西門扶住我,我卻條件反射般將他推開,這時候一雙手臂從后扶住快要跌倒的我,我從他身上嗅到了草藥的味道。
是艾瑞克。
“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了,為什麼還要折磨瑪麗娜?!”
這是艾瑞克第一次在我面前公然質問他的主人。
“艾瑞克,你難道也神經錯亂了嗎?別忘記你的身份。”西門不悅地提醒艾瑞克。
“對不起,主人。我求你……讓她安靜下來好不好。”
“她很快就會安靜下來的。”西門的手抓住我的頭,“忘記索蘭多的事情,放棄掙扎,瑪麗娜……”
西門的聲音就像漂浮着的幽靈般強行闖進我的腦子裏,一直狂躁的我忽然安靜下來怔怔地站在原地。
片刻之後,我的意識再次恢復。
我覺察到自己的身體處在一種非常緊張恐懼和痛苦的狀態,可內心卻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我努力想回憶起此刻之前的事情,卻好像只剩下空白,我甚至記不清楚自己為什麼回來西門的房間,又來這裏做什麼?
“是你嗎?艾瑞克?”我詢問着身後的人,記憶中艾瑞克的雙腿被石頭壓斷了。
“是我,瑪麗娜。”艾瑞克走到我面前,我伸出手仔細地撫摸着他的臉確定站在這裏的他沒有任何異常后又向下摸了摸艾瑞克的雙腿。
“太好了,你能站起來了。”欣喜萬分地說著,艾瑞克卻扶住我的手臂要帶我離開,西門叫住我們說,“我好像不記得自己有允許你帶她走,艾瑞克?”
“主人,瑪麗娜今天已經很疲憊了,讓她先休息休息……
“是否真的需要休息還要瑪麗娜自己來決定。”西門打斷艾瑞克的話走過來詢問我說,“瑪麗娜,我們現在已經得到三個元素,還差最後一個,你難道不想早一點找到嗎?”
“想!當然想!”脫口而出道。
“瑪麗娜!”艾瑞克試圖阻止我,我卻勸說他,“我一點都不累艾瑞克,一想到還差最後一個元素我就迫不及待地要馬上找到它。”
“那我們還等什麼,開始吧!”
被艾瑞克扶着的我正要移動腳步卻赫然發現自己無法動彈了,彎下身去摸了摸自己的雙腿發現它們竟僵硬的沒有一點知覺。
“我的腿?”恐慌地問,艾瑞克卻遲遲沒有回答我,反而西門告訴我說,“別擔心,這種狀態也許是間歇性的,之前你不也是雙腿沒有知覺嗎?。”
我努力想了想,好像之前艾瑞克為不讓我登陸千尋島確實讓我吸了些古怪的氣體,阿道夫還給我做了把簡易的輪椅。我也記得自己的雙腿後來好了,可現在……?難道真是殘留在我體內的東西又帶來的間歇性失去知覺?
“我們還是快點開始吧。”
在西門的催促下,我停止去探究自己雙腿的問題被艾瑞克抱到椅子上坐下來。西門將最後一個風珠交到我手中,我還是像上次那樣用嘴咬住狼星環。
“風之眼中藏猛獸,萬象迷蹤幾人回。”
西門念叨着地圖上的小字,我依舊聽不明白。在西門繪製好新的地圖后,艾瑞克就立馬提醒我把球和狼星環分開。
每次這樣結束的過程都是我最痛苦畏懼的時刻。
“啊——!!”
不曾想過,最後一次將風珠從狼星環里取出來的時候會比前三次痛苦數萬倍,在球脫離狼星環的剎那,像是有把鋒利的匕首從我的身體裏用力地劃過,硬生生將我整個人從內一分為二的感覺。
我痛得一時間差點窒息了……
“瑪麗娜——!!”門被人撞開,利奧闖進來不由分說地一把將我抱起來就要帶走。
“讓開,你這醜陋的走狗!”利奧罵著擋在他面前的艾瑞克,但艾瑞克伸手想將我從利奧那裏搶過去,這個舉動徹底惹怒了利奧。
“我他媽再清清楚楚地對你說一遍!不許碰她!”
我聽見利奧拔出火槍的聲音,心想他一定現在用槍指着艾瑞克,正要勸說他不要衝動,西門就走過來插話道,“利奧,你不覺得自己不請自來地闖進我的房間,大搖大擺地帶人走又威脅我的僕人,是件多麼愚蠢的事嗎?”
“別忘了在你的肚子裏還養着我心愛的寵物呢?”
“今天就算你要喚醒那該死的蟲子,我也要帶瑪麗娜走!而且,決不允許你們再接近她!絕不!!”在西門和利奧嗆起來的時候,我聽見打開的大門外傳來嘈雜的聲音,像是有很多人都聚集在這裏。
“讓利奧帶瑪麗娜走!”
阿道夫的聲音傳來,緊接着其他海盜也都跟着齊聲說讓利奧帶我走。
這樣大家齊心反抗西門的行為雖然非常冒險,但卻是唯一可行的辦法。在沒有到達黑暗之泉之前,西門絕不會惹惱整艘船上的海盜,因為沒有他們就沒有人幫西門駕駛鯊無赦號,西門也就失去了前往黑暗之泉的工具。
“這些人不會做你永遠的保護罩,利奧。你會為你今天的言行付出代價的,很快。”西門生氣地說著,我擔心這場因我而起的誤會日後會給利奧帶來麻煩就掙扎着準備說些什麼安慰西門,可剛一抬頭利奧就低聲地對我說,“不想我在這麼多人面前強吻你的話,就給我安靜地待着。”
敢怒不敢言地閉上嘴巴,心想反正日後會遭到報復的也不是我,我才不要為你求情呢!
利奧就這樣一直將我抱到房間,將我放在床上后又讓阿道夫為我做了檢查,我雖然看不見阿道夫的表情卻能從他呼吸的細微變化上感覺到問題的嚴重。
阿道夫將利奧拉出房間,過了一會我聽見外面傳來一聲很大的異響,就像有誰用榔頭用力砸牆似地。
利奧重新進來的時候他的反應很不自然。
我從來不知道當利奧安靜下來的時候是這麼可怕,好像空氣中形成了一股低氣壓的漩渦,隨時能吞噬掉房間裏的一切。
我能感覺到利奧炙熱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那種感覺就像要將我融化般,心跳在不知不覺間變得飛快。
“可不可以不要這樣盯着我,這會讓我覺得失去視力后的自己在你眼中變成了怪物。”我終於開口打破這種僵局。
“你既然都看不見了,怎麼知道我在看着你。”
“雖然眼睛看不見了,但我的耳朵還能聽見,我的心也能感覺到啊。”
“是嗎?那你感覺一下,我的心在說什麼?”利奧抓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上,這樣的動作和畫面讓我的臉又一陣燥熱,急忙想抽回來卻被利奧抓得更緊。
“對不起,瑪麗娜。”利奧突然開口的這句話讓我愣怔了下,“以後沒有你的同意,我絕不會再強吻你,用我的生命保證。”
我更加費解了。雖然利奧強吻過我很多次,我也一直很討厭被他強吻,可這個時候他怎麼會突然提到這個,還對我說什麼對不起?
“你不覺得這個道歉太晚了嗎?”
如果真要道歉,那應該是在他第一次強吻我之後吧,拖這麼久才說對不起,他記憶是跳躍的嗎?
正等着利奧的回答,身體就已經被利奧緊緊抱在懷裏,他的頭落在我的肩膀上憔悴的嗓音說道,“對不起……”
我被利奧這突如其來的道歉和舉動弄懵了,向來陽光強悍的他怎麼會變得這麼低迷?他不會是受到什麼巨大的刺激或打擊吧?
“我想你的保證里,最好再加上一條,沒有我的同意也不許強行抱我。”
“這樣對我會不會太殘忍了點?我只想讓自己的顫抖能夠停止而已。”利奧抱怨着更緊地收攏雙臂。
“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吧。快鬆開我。”
“不,就是因為你。”
“無賴!鬆開我——!!”
……
“哦,對不起。”在我反抗利奧的時候唐突然走進房間,看到我和奧糾纏在一起畫面后立馬退了出去。
“可不可以佔用你們一小會的時間?”唐在門外喊着,利奧這才極不情願地鬆開我。
恢復自由的同時用力推了利奧一下,坐在床邊的他竟失去平衡地摔倒在地。
“進來吧。”
“西門剛剛拿了張地圖,我想你需要看看。”唐將西門繪製的地圖拿給利奧,兩人就航線還有日程等等進行了分析與研究,最後決定在不遠處的一個港口停靠補給,之後再啟程前往目的地。聽阿道夫說,在利奧受傷的那段時間西門便讓唐來負責船舵和航行的事務,在知道我、海德還有索蘭多失蹤的消息后也是唐負責駕駛鯊無赦號在大海上尋找我們。阿道夫一直稱讚唐,說沒想到她還有那麼豐富的航海知識,要不是她恐怕也不能這麼快就找到我和海德。我有些不解,既然阿道夫他們都不知道唐的真實身份,西門又是如何知道的?
討論結束時阿道夫又敲門走進來,他將海德帶給我說,“我實在搞不定了,如果他再看不見你,門板都要被撓破了。”
阿道夫的話音還未落,海德就衝進我的懷裏,用他習慣的方式舔着我的臉頰。
“嘿,你不覺得很噁心嗎?”利奧在一旁吃醋似的開腔道。
“當然不!海德是我的未婚夫,他怎樣我都喜歡。”我故意氣利奧,於是捧住海德的頭在他的眉心留下甜蜜幸福的一個親吻。
“哦,見鬼!”利奧嫌惡地扭過頭去,“我們走吧,阿道夫。”
“唐,你可不可以留下來?”
我叫住唐,在利奧和阿道夫離開后我便問她,是什麼原因讓西門在利奧昏迷不醒的時候決定用唐?西門是不是已經知道唐是影子獵人的身份?如果知道了又是怎麼知道的?
“是我毛遂自薦的。”唐說她告訴西門自己曾在一個海盜獵人家族裏當僕人,有過很多次隨主人出海的經驗,後來因主人家破產自己才遭到販賣。
唐的這個謊言應該足夠能夠騙過西門。
“其實你完全不用這樣做,沒有你,西門也能讓鯊無赦號找到我們。”
我還是為唐的冒險感到擔心,唐應該在鯊無赦號上默默無聞地存在最為安全,一旦暴露身份對她對我們摩根家族都是不好的事情。
“這樣做是有充分的理由,瑪麗娜小姐,”唐停頓了一下后說,“我想代替利奧,讓西門把鯊無赦號交到我的手上,這樣我就能很好地控制整個局勢,也能更好的保護你。”
“不,你不能這麼做,鯊無赦號是屬於梅努埃林家族的東西,利奧也好,海德也好絕不會讓它落在任何人的手裏。”
“問題是現在的鯊無赦號是屬於西門的,是西門在決定鯊無赦號要開向哪裏,利奧他只是個沒用的傀儡而已。”
“我……”我還是覺得這樣做不好,如果唐真的取代利奧,利奧不但會抓狂恐怕還會與唐為敵。
“這樣做是對瑪麗娜小姐還有利奧,最好的安排。不久的將來,瑪麗娜小姐就會知道我這樣做的真正原因。”唐安慰我,我沒能說服她只好接受她的決定。
既然南希夫人派唐來保護我,我應該選擇相信她的能力。
“對了,我剛剛在收拾房間時發現了這個,也許你會想要留下。”唐交給我一樣東西說,“它是紅色的三角帽。”
接過來后心情忽然變得沉重,手撫摸着帽子問,“索蘭多死的時候痛苦嗎?”
我很清楚代表着地元素的索蘭多一定不再了,只是我想不起來他是怎麼去世的,又是誰殺了他?
“痛苦有時候也是種解脫,對活着的人來說遺忘才是對他們最好的祭奠。相信在另一個世界,索蘭多會活得更精彩。”
“希望另一個世界的山是金子堆成的,河流是銀子彙集成的,這樣索蘭多就會真的到了天堂。”說著將索蘭多的帽子戴在自己的頭上。
唐離開后,我便睏倦地入睡。
很快,一些像記憶般真實清晰的畫面就湧入我的夢境裏,我夢見自己痛苦地遭到利奧強吻,夢見索蘭多無助地在床上嘶喊,夢見自己親手殺了索蘭多,夢見西門捧住我的臉……噩夢像長着爪牙的怪獸在我的腦海里瘋狂地撕咬,一陣陣撕裂感強勁地撞擊着我的意識,我很想醒過來卻怎樣都無法逃離那種痛苦,最後只能放棄抵抗任由噩夢將自己緊緊纏繞后帶入到無底的深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