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孩子
一直以來,這世上的人們對我的看法都各不相同,有人把我當成冰,有人把我當成火,有些人把我當成神,有些人把我當成鬼,有些人把我當成劍,有些人把我當成刀。
認識我的人都敬畏着我,就連家裏的人,也不例外,這種敬畏,可以是崇拜、嚮往、羨慕、尊敬,也可以是憎惡、畏懼、嫉妒、疏離,可是……沒有平等,因為其他的感情都太過強烈了,所以即便是我明知父親和老祖宗愛我疼我,我也很少能感受得到。
所以,我所擁有的一切,除了自己以外,就只剩下孤獨,孤獨,孤獨,無盡的孤獨,即便是在我身邊的人,他們的心,也離我好遠……遠到觸不可及。
青木悠是以平等的心看待我的,所以我們成了好朋友,我和他打過架,唱過歌,喝過酒。
但是即便是他,也不曾真正把我當作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子,而是把我看作和老祖宗一樣,能陪他喝酒聊天的老友罷了。
只有他,這個花匠……只有在他面前,我可以不再扮演“藍零”這個角色,只當一個普通的、無名的、無憂無慮的女孩子,是他,把我從孤獨中解救了出來,把我從藍零的桎梏中救贖了出來。
但是,我害怕,害怕他會畏懼我的力量而離開我,怕他喜歡的只是那個像個普通的小姑娘一樣的我,所以我不敢告訴他,但我……又想讓他知道真正的我,這大概是我這一輩子第一次對一個人如此小心翼翼。
有一天,北境下了暴雨,他的花圃快要被淹毀了,他無能為力,只能雙手合十向神明祈禱。
我不忍他傷心,於是用術式驅散了雨雲,強行改變了天氣,當陽光灑落在他的臉上,我沒有去看他的臉,因為我怕從他的臉上看見敬畏或者疏離。
然而,他卻笑着說道:“你好厲害啊!”
我看向他,那張清秀的臉上,沒有一絲虛飾,滿是比陽光更加明亮的笑容。
他摸了摸我的頭,對我說了謝謝。
他不長乾重活,所以他的手很纖細,但是那手卻很大,很溫暖,我閉着眼睛感受着他身上的那股花香和他手掌的溫暖,我真的很希望,他能永遠這樣撫着我的頭。
然後我聽見他輕笑着說:“原來,你就是我的神明啊。”
他雖然這麼說,但這個世界上,有哪個人會無禮到摸神明的頭啊,對吧?所以我很開心。
後來啊……後來的事情我記得不太清楚了,總之,我們互相誰都沒有捅破那層膜,即便沒有任何語言交流,但感覺,彷彿都能觸碰到對方的心臟,明白對方的心事一樣,那種心契神合的感覺,至今我也難以忘懷。
有一天,感覺就像是一切都水到渠成了一樣,在夕陽西下的時候,他毫無徵兆地說道:“嫁給我吧。”
即便平時冷靜死板如他,也難得臉紅了一次。
如今想來,那真真是一個很奇怪的事情,在此之前,我明明從來沒想過在一個地方停留,沒想過有什麼東西能讓我停下腳步的,因為,我覺得沒有什麼能不讓我厭倦,所以我才踏上了周遊大陸的旅程。
但那一刻,我忽然發現了,原來,我之所以長期在北境逗留,也許就是在期盼他說出那句話,哪怕不是“嫁給我”,而只是“留下來”,我也會義無反顧地放棄我剩下的旅程。
只要在他身邊,哪怕每一天都是一樣的,我也不會厭倦,所以我決定了,我想永遠地留下來,為了他。
他就像是一朵花,治癒着我心的創傷,並且讓我能和你相遇,那段日子毫無疑問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但是他最終卻因我而死,在我心中撕開了我這輩子最大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