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小白又長大了嗎?”黑蛋忍不住插話。
“長這麼高了”,游松抬手給他比劃,“你想你爹娘沒?”
黑蛋這些天在京城玩得很好,只在晚上會想娘,而衛不恕內里又是個大人,每次都能三言兩語把他勸好,後面幾天,他還真沒怎麼想過。
“想了”,好一會兒,小黑蛋這麼說道。
“你這小子”,游松笑笑,又關心一下衛不恕,“小恕,你的手臂怎麼樣了?現在能拿筆了嗎?”
衛不恕其實不太習慣游掌柜一副大人逗小孩模樣的跟自己說話,點點頭,道:“姨姨每天都讓我做康復運動,再過一個月就能拿筆寫字了。”
有靈泉在,衛不恕現在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但謹慎起見,游蕊還是沒讓他經常使用右手。
晚上,宿岩回來,游蕊跟他說了聲,第二天早晨,就和游松一起回村。
浩王那女兒召回來幾個手下,這事情宿岩也收到了消息,因此游蕊要回山村,他撥了十個暗衛護送,明面上,還有一個駕車的赤陽衛副指揮賈三。
既然有心人都已探得他的妻子是誰,宿岩便要放人光明正大地去保護。
之所以只派一個賈三,卻是考慮到游家人的接受能力。
本來,宿岩是要和游蕊一起回的,但這些時日又是恩科又是年終各項匯總,他幾乎從早忙到晚,根本走不開。
早晨起床前,宿岩抱着游蕊,連說了兩遍“早點回”。
游蕊還從沒見他這麼啰嗦的時候,一時間都有些捨不得回去了,但當初也是打算半個月就回去看看的,到底忍心早早起來,和這人分開。
因為天氣越發寒冷,游松來的時候就是自己趕的馬車,到第二天半晌午,他們才走上游家村北向的一條小路。
今天又是個陰天,寒氣凝滯,平整的田地上空蕩蕩的,一眼就能忘到二裡外灰撲撲的山,萬物封凍,鄉下比熱鬧的城裏多了很多的蕭瑟感。
馬車輪咕嚕嚕,在結實的還算平整的鄉村小路上跑得挺快,不一會兒就進了村。
進村后,大伯娘的大嗓門就傳了過來,“在縣城照顧我們家菜兒呢,已經生了,是個大胖小子,她婆家喜歡得什麼似的。”
又有人打招呼,“這不是二松家的馬車嗎?趕車的是哪個?”
游松撩開車簾出來,賈三放慢車速,他跳下車,跟那人笑道:“那趕車的是我妹夫家的親戚。”
賈三:謝了舅爺,小人受寵若驚。
說話那人便又往車上看了看:“剛才看到車裏還有人,你妹妹也回來了?”
游蕊掀開車簾向外打了聲招呼。
說話的是大伯娘家那條街上的二嬸娘,便笑道:“蕊啊,在城裏過得好吧?你來的巧了,你大伯娘剛還說呢,葵兒明個出嫁,你給多少隨喜銀子?”
游松不喜地皺皺眉,說道:“自然按照我們以往的禮數來”,然後看向足瘦兩圈的大伯娘,“葵兒要出嫁,我怎麼沒聽大伯說過?”
大伯娘在縣牢待了一個多月,雖然家裏沒怎麼管,但隔三差五,游梁或游渠這兩個兒子都會去看一看,再加上游菜也偶爾去打點一二,她半點沒長記性。
反而覺得自己運氣特別好,瞧瞧那錢家,現在都亂成一鍋粥了,縣太爺最後查出來真兇,錢大夫人當時便被下獄。
倒是她,本該被卷進去的,現在還是好好地出來了。
再加上兒女都已長大,把她在縣城的事瞞得嚴嚴的,知道錢家那事的不認識她,認識她的又不知道,大伯娘現在的膽子又大了幾分。
且更加追求富貴。
聽到二侄子這話,她立刻翻個白眼,“我同意的”,跟着對鄰居道:“我一個月不在家,都不知道他游老大把我閨女虧成什麼樣兒了。好好的人家不讓嫁,竟給說了二十裡外北山村的一個瘸子,葵兒可也是他親生的啊。”
鄰居們還不知道有這內情,只前幾天見到一個跛腳的小夥子來他家相看,當時都奇怪游老大怎麼會讓人給他閨女說這麼個人呢。
游松好笑:“大伯娘,那你跟大傢伙說說,葵兒想嫁的那好人家有多好?”
整個村裡,往前數三輩兒,也沒有去給人做妾的。
大伯娘卻半點不覺得有什麼,直接道:“縣城的舉人老爺,東城外那一片地,六百多畝肥田都是人家的。”
縣城就那幾個舉人老爺,還都是三四十歲的年紀,村裡人這個是知道的。
一人問道:“是哪位老爺續弦?”
大伯娘翻了個白眼,“你這是想什麼美事兒呢,續弦能到咱這鄉下找?是貴妾,上了族譜,還在衙門立文書的貴妾。雖不如續弦好聽,也差不多了。”
這話還未說完,村人間立刻一片嘩然。
游松搖搖頭,轉身朝自家去了。
此時,游蕊已經在家門口下車,隱隱還聽到貴妾兩個字。
“回來了?”院子裏,游母正在井邊打水,一轉身看到走進門來的三人,頓時滿臉高興,放下繩子就過來抱起小黑蛋好一陣親香。
游大嫂也聽到聲音從打通的後院走出來,看見兒子高興不已,問京城好不好玩又問餓不餓。
反倒顯得旁邊的衛不恕特別冷落。
游蕊牽住他的手,走去廚房,“有熱水嗎?”
“大鍋里有,你娘剛燒好的”,游父和游橋先後過來,身上都帶着股辣條味,游父又問衛不恕:“小恕,你的手臂可是好了?”
衛不恕露出一個笑容,道:“爺爺,已經差不多好了。”
“想吃點什麼?”游橋問道。
“大伯”,衛不恕喊了聲,才道:“一碗熱湯麵就行。”
游母在那邊問:“你二哥呢?”
“過來的時候大伯娘在路口與人閑話,二哥下去說話了”,游蕊說道。
游母搖頭,還抱着小黑蛋,一起進了廚房,轉而就開始舀面、和面。
不多會兒,游松回來,問道:“娘,大伯娘在那兒跟村裡人說明天要把游葵嫁給什麼舉人老爺做妾呢,不是早說了不成嗎?”
游母以前還覺得大嫂自己走岔路她能看個笑話,現在卻也發愁,說道:“你大伯娘現在可得瑟了,就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一心要把她女兒往富貴人家送,也不想想咱們是什麼人家,去了能過上幾天的好日子。”
“也邪門兒,那什麼舉人老爺,還真看得上游葵那乾巴樣兒的”,游母欲言又止,道:“她做妾咱們管不到,我可跟你大伯說了,以後咱們蕊沒他家葵兒那個堂姊妹。”
游松奇怪,“大伯真不管了?”
都跟人睡過覺了,今兒個一大早她過去時就見那丫頭捂着嘴嘔吐,八成是有了,大伯哥還怎麼管?
說好的那瘸子,只怕也得去好好跟人家退了親。
游母道:“你大伯一向管不住你大伯娘,興許真不管了。”
“到底是分家的,跟我們不相干”,游父如此說道,他心裏也很替大哥發愁,可是以後游植要考科舉,總要顧着名聲不能來個休妻,再一個這大嫂要是休了,大哥可算徹底沒法管她的,但她還是植兒的親娘,以後真破罐破摔地鬧事兒,豈不是更難看。
便是前面被休走的大梁家的,可也是鬧騰小半個月家裏才清凈下來。
游松聽聞父親的話,心道這還真有相干的,俗話說得好,富在深山有遠親,三妹那個平平無奇的大家都以為是鏢師、獵戶的丈夫,其實是深居廟堂的攝政王。
一個到現在他都還不敢相信的身份,以後這事兒掀開來,游葵嫁的那什麼舉人能不湊上來?
這可不是遠親,嫡嫡親的堂姐妹,咋的,讓攝政王和一個舉人做連襟啊,這個可以不介意,畢竟菜兒姐嫁的更差,但游葵是給人做妾去的。
她要是三天兩頭的去找妹妹,本來就出身這麼低的妹妹會給人怎麼樣嘲笑?
游松皺着眉想了好一會兒,道:“爹,這事咱還真得管管。”
游父抬眼看他,“你說咋管?”
“去找大伯,若是游葵非要去做妾,讓大伯驅逐了她。”
一句話,把整個屋子裏的人都震驚到了。
游母這麼不講理的人都說,“他們是親骨肉,驅不驅逐的,輪得到我們管?傳出去鄰居都得講究咱們家。”
游松冷哼,“那就是我小人之心,娘,您覺得咱家的辣條生意、香水生意咋樣?以後我肯定能成為大富商,她要是攀上來,咋整?”
“再大的富商,也只是個商人,人家嫁的是舉人老爺,地那麼多,攀咱家幹啥?”游母斷然道:“不能去,賺點兒錢還不是你了。”
孩子就是傻,那邊是親父女,能是說驅逐就驅逐的?便是一時氣話說再沒這個女兒,到後來還是會認回去的。
那都是打斷骨頭連着筋呢,她就是個很好的例子不是,當年,爹娘那恨的,恢復走動后,還不是親的很?
游松卻堅持道:“我就是防着這個呢,舉人老爺就有很多錢嗎?我成了大富商,那何舉人找上門要點錢讓我資助資助什麼的,我能說不給嗎?”
“再說,您也得為蕊兒想想吧,以後她的婦幼院做大了,一個做妾的堂姊妹找上門,你讓妹夫怎麼看蕊兒?”
游蕊這才明白,二哥說這麼多,是為了她考慮,轉念一想倒也是,如果宿岩只是個獵戶,游葵再不堪,對她的影響都沒多少。
但宿岩身份太高,她以後註定不可能不和那些高門大婦來往,游葵這樣的,真可能對她影響不小。
和游葵沒什麼往來,游蕊也沒想着去勸勸她什麼的,當初跟大伯打那個小報告,已經是她能做到的極限了。
“娘,不如讓大伯寫個和游葵斷絕往”,不管這個文書有沒有什麼效力,以後他們會不會消除隔閡,只要有這個文書存在,游蕊就有話說。
她保證,以後游葵敢去找她,她一定把這個文書奉為大理,堅決不會認這個堂妹。
游母看了看游蕊,又看了看游松,“你兄妹倆這是幹啥呢,賺倆錢飄到天上去了?插手別人家的事做什麼?”
“因為大伯家的事可能會影響到我,所以才去插手啊”,游蕊說道。
游松覺得妹妹腦子就是好使,也忙道:“對啊娘,還有爹,待會兒你們去大伯家一定讓植兒寫個文書,叫大伯和游葵都蓋上手印。”
一直沒說話的游父看看自家的幾個孩子,還有正聽他們說話的兩個小傢伙,他覺得,的確該聽取孩子們的意見。
“你們兩口子覺得呢”,游父問游橋和游大嫂。
他們倆其實覺得關係不大,反正不是親兄妹,以後不會有多少交際的,不過二弟和三妹說得也有道理。
游橋說道:“寫個文書也不算多,外人就算講究咱家也不會太過分。”
游父點點頭,“那好吧,老婆子,吃過飯咱倆去大哥家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