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五章 我要尋個道侶
離傾閉關,不知外界風雨。
但是關於她是寐貘的消息早已經傳開。
這些日子,五蘊靈山已經有許多修真門派登門了,嘴裏說著為離傾抱不平,但陸奉覺知道他們懷着怎樣探尋的心情。
那些人,被他趕走了一撥又一撥,但依然斷不了那些人的念頭,陸奉覺只覺得心緒煩亂得很。
又趕走一批后,長思問道:“師父,你信嗎?”
陸奉覺看向長思,“倘若,你離傾師叔真的是,你怎麼看她?”
長思性子溫厚古板,此刻,聽聞這個假設,眉毛都沒皺一下,說道:“無論離傾長老是何種身份,長思都知道,她都是我五蘊靈山的長老,修真界第一女仙君,她救過無數人的性命,她值得尊崇。”
“但徒兒覺得此事多半是謠言,寐貘不是離傾長老那樣的。”
陸奉覺欣慰地頷首,輕拍長思肩膀,“你去通知所有人,五蘊靈山從今日起閉山,所有弟子不得外出,也不再接待外客。”
長思領命而去,陸奉覺的眉心擠出皺褶,他搖了搖頭,嘆息一聲,轉身,就見離傾靜默地站在長徑盡頭。
一身紅衫,立於青山翠巒之間,凌冽無比,耀眼無比。
仁心殿。
陸奉覺看着離傾,親自給她斟滿了茶水,笑道:“師妹,你怎麼就出關了,門派一切都好,你無須擔心的。”
離傾未言,一個眼神落在陸奉覺臉上,他便知道,離傾怕是什麼都知道。
可他還懷了幾分僥倖心理,乾笑兩聲后,小心試探道:“師妹,方才你在山門前多久了。”
“不久。”
離傾終於開口,陸奉覺一顆心還未落地,便聽離傾又淡淡地說:“只看到山門前被你轟走了一群人而已。”
陸奉覺:“……”
離傾啜飲了口茶水,才慢悠悠地開口:“掌門師兄,你可記得我從前多次詢問過你,有關我身世之事嗎?”
陸奉覺難得如此小心翼翼的,彷彿此刻的離傾還是那個尚在襁褓里的粉雕玉琢的小糰子,稍有不慎,就會惹得她不開心。
這種感覺,自從離傾長大后,已經沒有出現過來。
聽離傾這麼問,陸奉覺微蹙眉,隨後收斂了幾分神色,也道:
“記得,自然記得,你被師父帶回來時,還小小一團,粉雕玉琢的,可好看了,我就從未見過你這麼好看的小女娃。”
有生之年,離傾第一次聽陸奉覺誇自己好看。
而且誇得那麼賣力,彷彿恨不得將所有的溢美之詞,都用在她身上。
離傾自然知道,陸奉覺為何這樣。
因為傳說中的寐貘,狐面人身,怎麼會長成她這般模樣。離傾想起了在蓬萊之巔看到的那個寐貘小筱。
其實因為她有了張人臉,除了當日在靈犀閣參加拍賣的人,幾乎無人將她與寐貘聯繫在一起。
她和她,其實並沒有區別。
離傾打斷了陸奉覺的絮叨,沉聲說:“師兄,那不是謠言。”
陸奉覺:“……”
離傾又說:“我就是寐貘。”
陸奉覺覺得自己發愣時間太長了,又笑道:“是又怎麼,無關係的!”
沒關係嗎?
離傾以前也這麼想,她如今的修為和實力,縱有人對她生出異心,也沒那個實力動她分毫。
她覺得她與那小筱沒什麼區別,但也不全對。
她有絕對自保的能力,但倘若那小筱被人發覺了身份,只會萬劫不復。
但是,今日看到山門前的嘈雜和喧囂,五蘊靈山眾弟子拚命阻攔的樣子,離傾知道,她不是沒關係的。
即便她不在意,她有自保之力,她堅信放眼修真界沒人能動得了他。
可五蘊靈山卻要因為她,因為她的身份,一直不得安寧。
“掌門師兄,我不想再看到今日的事發生了。”離傾垂下眸,低聲說,“我不想五蘊靈山因我引來困擾。”
“怎能說困擾!你是我五蘊靈山的長老,是我的師妹,從前你庇護五蘊靈山,如今,自然該我們五蘊靈山庇護你。”
陸奉覺沉聲道,字字鏗鏘,誓要將師妹護到底的心思昭然若揭。
離傾動容,露出今日第一個笑,“掌門師兄,我很高興,你這樣說。”
“但我不想給你和五蘊靈山添麻煩,五蘊靈山能有今日的成就,並不容易,我不想斷送在我的手裏。”
“你不會想離開師門吧!”陸奉覺拍案而起,怒道,“我不同意!!”
“我不離開。”離傾說,“我生在這裏,長在這裏,這裏是我的家,我怎會離開。”
陸奉覺安心不少,吐出口氣坐下。蹙眉沉思片刻后,他又狐疑看向離傾,“師妹,聽你這麼說,你似乎有什麼法子了。”
離傾抿唇,眼眸染上濃郁的晦色。
是的,她已經想到解決之法了。
其實在見到陸奉覺之前,她都考慮過,到底要不要這麼做,但此刻,她下了決心。
“我要找個道侶。”
陸奉覺見鬼似地瞪大了眼珠子。
什麼!
他師妹要找夫君。
要知道離傾一向清心寡欲,對世間那些男子,頗是看不上眼,他早就做好了,離傾孤老一生的準備了。
但是,這個法子卻是如今唯一的方法了。
寐貘之體靈韻充沛,是修鍊聖器。
無數人趨之若鶩想要得到寐貘這種絕佳的修鍊之器供自己修行,更何況是離傾這等修為的仙君,更是稀世之寶。
離傾倘若與一個男子結成了道侶,哪怕她再珍貴引人垂涎,其他人得到她,也毫無用處。那時候離傾是否是寐貘,對旁人而言皆無意義。
那些心思不純的人,哪怕再有齷齪心思,也斷然不敢得罪離傾得罪五蘊靈山。
所以,離傾才會犧牲自己喜惡,用這種方法,還五蘊靈山一片太平。
陸奉覺不忍地看向離傾:“師妹,此事你可想好了?”
離傾答:“想好了。”
陸奉覺愣了一會兒,似乎消化了,起身,邊往外走邊絮絮念叨:“成婚可以,但是不能隨便找一個,我去翻翻修真界的青年才俊名錄,一定要找一個配得上你的人才行。”
離傾叫住他,“不用了,我已經有人選了。”
陸奉覺猛地回頭,“誰?”
重雲仙宗。
竹苑。
葉湛坐在院中的暖玉石上,蹙眉望着頭頂被驅寒結界阻隔在之外的紛紛浩雪。
忽然,門口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
他並沒回頭,片刻后,身旁坐下一個人,挨得他緊緊的,然後那人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葉湛才垂眸,看着面前的小糰子,輕聲問:“怎麼了?”
容軒的事,葉湛並沒有瞞着容逸,他知道這事早就鬧得沸沸揚揚了,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早晚容逸是要知道的。
與其從旁人嘴裏聽到添油加醋的言辭,不如他將真相還原,告訴容逸。
容逸聽聞自己敬重的父親是個壞人,也曾不信也曾沒日沒夜地大哭,但哭過後,他一夜之間似乎長大了許多。
“聽周叔叔說大伯你在這裏坐了一整日了,我來看看你,大伯,你不開心嗎。”
葉湛伸手揉了一把容逸的臉蛋,如今他瘦了不少,也長高了些,臉上的嬰兒肥褪去,手感不如從前。
“我沒事,沒有不開心。”
容逸看得出來葉湛的在說謊,但是沒有揭穿,只是整了整衣擺,正襟危坐地跪坐在葉湛身旁,奶聲奶氣地說:“沒事,大伯沒有不開心,我也想陪着你。”
葉湛笑着又揉了揉容逸的腦袋,只是望向驅寒結界外的漫天飛雪時,眼神不自覺也染上了寒霜。
一大一小,就這麼坐到天黑。
容逸犯困,被鈴蘭接走後,葉湛才倏然起身,朝着紫霄殿走去。
周翼星已經在那裏等候許久,葉湛直接問道:“查清楚是誰放出的消息了嗎。”
關於離傾是寐貘之事,才放出來時,葉湛便知道了,立刻從洪荒密道里出了關。
但凡對離傾不利的傳聞,無論真假,他第一時間便命人封鎖了消息。
但是這種大事,還是很快傳開了。
他人在重雲仙宗,外界的風雨,他都知道得很清楚,同時,他派遣了周翼星和喻見寒外出去查探了消息的源頭。
謠言傳播已經大半月了,葉湛知道,倘若是假的,離傾早就發火了,斷然不會如此安靜,一句話都不說。
她越安靜,就越坐實了這個近乎荒謬的謠言的真實性。
“查到了。”周翼星回,“最後查到是一個農夫,詢問之下,才知道是有人給了他一錠銀子,讓他將這個消息到處散播,據他形容那人的長相。”
周翼星頓了頓,“我覺得是二……容軒。”
這個結果,葉湛並不驚奇。
他甚至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當初容軒在寐貘小筱臉上畫上了離傾的樣子,是否就是早就知道了離傾的身份。
而且——
容軒潛伏這麼多年,無人發現他的身份,他能在自己親兒子的生辰宴上製造出這麼一場劫難,葉湛便知曉,他絕不是心慈手軟的人,他們如此對他,還險些要了他的命,他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葉湛眉心攏出深深褶皺。
可是,容軒又是如何知道師尊是寐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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