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情

蕭情

一炷香后,木棲吾收勢,陣成。

“這可是黃階上品的陣法啊,木師妹太厲害了!”

“吾等自愧不如!”

“哼,我看啊,清風劍派乾脆立個大師姐算了,總比某人強。”

“依依!”一個藍衣女子拉住了鵝黃色衣裙少女的手,示意她不要亂說。白依依吐了吐舌頭,冷瞥了一眼方遠的位置。

白依依是紫霞峰曲瀟綾的親傳弟子之一,且家世不凡,許多人都寵着她,讓她養成了刁蠻的性子,還有股不怕天不怕地的牛勁兒。她日日都恨不得手撕方遠對上掌門,理論個八百回。

欺負女子,算什麼本事?

白依依卻不知那日方遠立心魔誓擔責,掌門為防止有人藉此算計方遠,沒有透露一絲風聲。

“好!”古長老走到木棲吾身邊,目露讚歎之色,“後生可畏。”

不僅陣法分毫不錯,其中的靈壓竟還有水靈難得的鋒銳之氣,將整個陣法的氣勢都提上三分。更重要的是此女從頭到尾毫無波瀾,心靜到了可怕的地步,這樣的天資,恐怕在中土都是難得的。

掌門的大徒弟確實落後太多。

古長老撫須長嘆,在轉身時卻看到方遠也在佈陣,心裏一動,慢慢走了過去。大部分弟子都圍在了木棲吾身邊以請教之名跟她說話,方遠站的角落便顯得冷清,身邊只有一個常安。

方遠全身心在練習,沒有發覺長老靠近,但經驗不足,他還是失敗了。

他正沮喪,身後卻傳來長老聲音:“不錯,已有六分相似。”

“古長老,”方遠撓撓臉,“謝謝長老誇獎。”

看着少年澄澈的眸子,古長老笑意也真摯了些,又指點了些要訣,才翩然離去,去巡視其他弟子。

靈學課在黃昏時終於結束,方遠伸了個懶腰,最後一個走出小化世界,收拾收拾東西準備回去。但收拾着收拾着,旁邊卻忽然多了個人。

一片陰影罩着他。

“小師妹,你也沒走啊?”方遠心跳得忽然快了些,指尖發麻,腳底也涼了一瞬。

好近,小師妹什麼時候來的,他一點都沒發現。

學舍里只剩下他們兩人,此時夕陽快要燃燼,四面昏暗,香爐里的煙霧裊裊上升,映照得木棲吾的臉有些晦暗不清。她的唇角似是提起,慢慢靠了過來。

方遠不自覺後退了一步,低下了頭,卻還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檀香。

內斂而溫婉。

忽的一陣清風吹開紗簾,碰倒了方遠的毛筆,他連忙伸手去抓,但一隻手比他更快,輕輕的就按住了。

方遠不禁抬頭,正巧迎上滿室璀璨的金光,對上了木棲吾清淺的眸子。

她的臉龐瑩潤如玉,一頭長發散下,只以木簪懶懶挽了個髮髻,穿着一件齊胸花領的天青色長裙,外罩廣袖流螢薄衫,耳邊綴着一點翠綠翡翠,整個人仿若春荷沁潤,靈氣清新到了極致。

比初見的梨花白更嫵媚,淡笑着看他,難辨溫柔。

木棲吾低頭看他:“多謝師兄上次送的禮物。”而後手似隨意的翻了翻他的書,目光掃落一瞬,若有所思。

“不不不用謝。”方遠磕磕絆絆,小師妹竟然猜到了,她好聰明。

而且好像比他還高,是踩了內增高嗎?

木棲吾從儲物戒拿出一個盒子,放在了桌上:“這是回禮,師兄。”

她忽的一笑:“這樣,山門的事就兩清了。”

這聲音沙沙啞啞,好聽極了,方遠下意識揉了揉耳朵,嗚嗚,小師妹還是低音炮。至於她說的兩清,就是山門的事情翻篇咯?

真好。

方遠數日的委屈忽然就消散許多,他捧着禮物盒子,按捺不住心裏的高興,等人走了還愣在原地傻笑。

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反正就是好高興啊。

好像什麼問題都不怕了。

方遠慢慢打開盒子,有些驚異的湊近了些。裏面是一朵從根莖開始就保存完好的花,五瓣的花葉正怒放着,血紅似火,旺盛的靈氣從花心源源不斷傳來。

這是淚生花,又叫小鳳凰花,兼具木火屬性,十分珍貴,只有北洲才會生長。據說是曾經的鳳凰落了一滴眼淚下去,這花就變紅了,且一年四季不變,不會枯萎,只會在褪色的剎那化為飛灰。

方遠小心翼翼收好了,這花好好看,他捨不得吸收,就存着吧。

方遠不會因此就覺得小師妹對他有好感,那是人生三大錯覺之一,他也沒有信心去靠近她,甚至在蕭情手裏保護她。

書里沒有講木棲吾和蕭情是什麼時候第一次見面的,方遠也就沒有機會截斷這段孽緣,況且他攔得了第一次,未必攔得住第二次。

蕭情佔有木棲吾,更像是作者強行給反派和主角之間製造矛盾,在木棲吾死之前,蕭情甚至和主角無甚交集。蕭情一直在中土外界攪弄風雲,莫小凡一直在烏木小洲受虐。

前期鋪墊的線索和矛盾,全是在後半本書里發生的,但方遠沒有看到。現在細細推敲,總覺得一切沒那麼簡單。

他捏緊了盒子,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

方遠回到竹樓的時候,莫小凡竟然還沒走。

不僅沒走,還在偷偷看他。即使莫小凡躲在廚房,但方遠五感清明,早就察覺到這小鬼在透着縫隙觀察他。不過方遠也沒表露出異樣,一如既往的吃他做的晚飯。

等吃完飯,他想取本玉簡上樓,終於發現了不對。

他的書簡被動過了,即使動的人已經足夠小心,把角度位置還原的一模一樣,但書頁上卻沾了淡淡的妖氣。

方遠的指尖稍停,就感覺盯着他的視線也強烈了起來,似乎很怕被他發現。於是佯裝剛才是在猶豫選哪本,掠過那一排,重新選了本遊記上樓。

害,看書就看書,幹嘛整得跟諜戰一樣。

方遠心裏一片蕭瑟,這種鬥智斗勇維持人設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他默默的在浴桶里喪了一會兒,直到把全身的疲憊都洗凈了,才穿衣出來。

打開竹窗往下看,廚房早已空無一人。

……

……

時間一天天過去,轉眼之間,方遠又在這個世界過了一月。他來的時候正是萬物伊始的初春,青霞峰雲霧朦朧,看也看不清透,此時新陽高照,草木瘋長,處處都透着無限的生機。天氣好的時候,方遠甚至能在竹海盡頭看到外門連綿的山峰,他每日清晨攀上陡峭石壁打坐,在紫氣東升時感悟靈氣,修為進益讓他自己都吃驚。

他完全適應這裏的生活了。

《萬葉飛花》和《清風劍訣》的雙打混合流已經小成,掌門連連誇讚了他好幾句,徹底放下心來。他最怕的無非是方遠沉迷女色不務正業,現在方遠拿出行動證明了自己,他對他的管束也少了很多,大手一揮又加了一倍的月例。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門中弟子因為方遠刻意的低調,對他的興趣也淡了不少。更何況小師妹自送了他回禮以後,就再也沒有跟他說過一句話,兩人見面如陌生人,其他人根本找不着東西八卦。

“奇了怪了,莫非大師兄真的轉性了?不去門下那些秦樓酒館就算了,連小師妹都不愛搭理了?”

“噓!你還真敢說,當心被你師父聽見扒你一層皮,那些地方也是我們能去的?”

“嗤,你也太膽小了,怎麼不能去?又不泄元陽,聽聽曲逗逗美人還不行了?”

也有弟子嘆氣:“或許是因為幾月後回天穴要開了吧,那地方雖然好東西多,但邪性得很,進去了就生死不論,大師兄也怕了吧。”

“我聽說木師妹又要下山了,這次是撫寧城,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求到紫霞峰頭上了。”

“誰知道呢?”

而被他們記掛的紫霞峰之人,確實收到了撫寧城的求救信,由城主親筆書寫,加緊送到了百瀾閣。百瀾閣是清風劍派眾弟子接取任務的地方,有些任務是門內發佈的雜務,比如照料靈田;有些則是外界委託給清風劍派的懸賞令,也是內門弟子必做的。

這次撫寧城出現鬼亂,數量不小,城主與紫霞峰素有交情,自然首先想到了她們。加上紫霞峰大長老曲瀟綾與撫寧城有點親緣關係,近年來二者關係越發親近,自然不會坐視不管。

“棲吾,這次就由你帶隊,務必平了撫寧城的鬼亂。”曲瀟綾坐在上首,“不過你也不用太過憂慮,信中說了,城內沒有發現入境四重以上的厲鬼,都是些小貨色,你和其他人能應付。要是能查清鬼亂的來源就更好,無緣無故的……怕是有人渾水摸魚。”

木棲吾表情不變:“是。”

曲瀟綾緩了神色:“辛苦你了,下去吧。”

此次去撫寧城共有二十六位女修,修為皆在入靈四重以上,對上一個小小的撫寧城,已經是相當看得起它。白依依也歪纏着木棲吾要加入,木棲吾拗不過,只能讓她隨行。仙子們在午時整裝待發,皆戴藩籬,騎着如意峰的紫白妖馬,英姿颯爽,看呆了一眾男弟子。

白依依傲然道:“木師姐,我看啊,這些男兒還不如我們紫霞峰的女子英氣!”

“依依!”她身邊的藍衣女子堵住了她的話,“慎言。”

“知道啦黎師姐。”白依依不在意的點頭,目光盯緊了最前方的木棲吾,眸光發熱。

木棲吾背着琴,神色仍是疏淡的,待人齊了才揚鞭發力:“走。”

隊伍浩浩蕩蕩的離開山門,妖馬跑起來如風一般,短短一下午便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晚上趕路危險,一行人便在官道的據點休憩,派人守夜。

木棲吾實力強勁,因此要保留精力到最後,所以路上是不需要守夜的。女子們按慣例分了房,通常都是三三兩兩紮堆,除了給木棲吾的是單獨一間房,因為她們知道木師姐不喜歡和別人一起睡,哪怕是白依依求到天邊了也不會答應。

“木棲吾”確實不喜歡。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漫不經心的虛攏着燭光,來來回回幾次,才將它徹底攏滅了。

冷白的月光霧一樣滲入紗窗,映亮黑暗中一雙似笑非笑的薄唇,再往下,是銳利如劍鋒的下頜,還有男子醒目的、凸起的喉結。

讓人牙酸的骨頭咯吱聲寸寸響起,他的身形也隨之寸寸拔高,女子清減玲瓏的線條全然消失,變得瘦削、高挺、薄薄的肌肉覆在雙臂、脊背,每一處都蓄勢勃發,危險而靜默。

“她”將銀白面具戴在臉上,遮住了大半面容,轉了轉手中一把清透的紫蕭,無聲無息的踏窗而去,消失在了夜色中。

只剩下一個和木棲吾氣息一般無二的木偶躺在床上,懷裏捧着一個玄階上品的隱息陣盤,緩緩散發著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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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過兩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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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認錯性別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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