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2 時光能倒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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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時光能倒流嗎
時間能倒流回來嗎?他一直在想,想到後面直接整個人摔出了駕駛座。
只覺得腳上和身上疼痛的感覺已經不那麼重要了,真正疼痛的是內心。
一陣一陣的,就像是突然被辣油潑到了似的,疼得無法呼吸。
整個人都在雨水裏浸泡着,泥水和雨水沖刷了他的心。
要是能閉上眼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就好了,這樣裴七七也不會走,媽媽也不會走。
想回到小時候,爸媽和睦相處,和裴七七還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教練嚇壞了,衝到雨水之中趕緊把他拖回了休息室。“你咋回事呢?學車學出神了?”
“我媽媽出事了。”陳安康的眉毛微挑,徹底把內心的那種苦澀宣洩了出來,雙眼一下子就紅腫開來。
到醫院已經是中午12點了,陳安康全身濕透,走進重症室的時候,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
葉繁爸媽在一旁小聲啜泣着,他們也是接到了院方第一時間的電話,告知王斐然快不行了,心臟病再次複發。
這一次是真的救不回來了,陳安康看着眼前那個曾經讓自己付出生命都要拯救的人現在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只有旁邊的心臟起搏器再運作。
她戴着氧氣面罩,似乎示意想說話。
陳安康他坐直了些,腦袋往王斐然身邊靠,小心翼翼地拿下她的氧氣面罩,只聽到她說。
“媽對不起你,但是我愛你。葉家人很好,算是媽媽求你,跟他們走吧。
是我不好,你和七七散了。沒看到你們倆的婚禮,是我的遺憾。”
說完,原本緊緊握着陳阿康的手失去了最後的一絲力氣。
王斐然就這樣走了,帶着無限的遺憾和不甘。在臨終前,她告訴葉繁爸媽,如果可以的話,讓陳安康改名換姓。
起碼可以重新來過一遍精彩的人生。
陳安康還是死死地握着王斐然的手,就好像她沒有離開似的。
“媽媽,你快回來,我還帶了橙子。還有,你說好教我做番茄炒蛋。還有,你想看婚禮是嗎?我一定把裴七七追回來。我只求你醒過來,求你了,求你了。”
陳安康哭得像個小孩,鼻涕和淚水、雨水混在一起,他只覺得是自己活該,什麼事情都做不好也就算了,身邊愛他的他愛的人全部消失在人海。
葉媽媽看到跟自己兒子一樣大的孩子痛失母愛,忍不住也走過去抱了抱他。
“安康,別難過了。阿姨在葉繁小的時候也哭過一次,是因為葉繁的哥哥出車禍去世了。那會兒我們倆跟你的心情差不多,那會兒甚至還沒有人安慰我們,我們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把他哥哥出事的事情歸結在自己的身上,葉繁那會兒也恨透了我們倆。那會兒我們倆的工作忙,葉繁哥哥一個人去上補習班,結果就。
你知道嗎,葉繁一開始對你惡語相向,是因為他在你的身上看到了他哥哥的影子。他哥哥和你一樣,優秀又謙和。他好幾次躲在被窩裏哭,因為實在是太想自己的哥哥了。
我們倆本來這些話不想跟你說,但是總覺得就這樣讓你進入我們的家庭,你也許會不同意。
聽完了阿姨說的,能不能之後在我們家生活?你家的老房子可以留着,你不高興了想回去住就去住,我們家給你買了一套市中心的公寓,不大不小一個人住剛剛好。
上大學的事情還考慮嗎,或者是你想創業也可以。叔叔阿姨不求你叫我們倆一聲爸媽,只希望葉繁不在的這段時間裏,你能夠在我們身邊陪陪我們就好。”
葉阿姨說得很真摯,陳安康剛剛還被冰冷到冰窖里的心緒突然就涌了上來。
他只覺得皮膚燙燙的,這20年的生活說起來應該是在吃苦的時間比較多,第一次知道了別人家的痛楚,原來比起自己的經歷,也是有過之無不及。
“好,叔叔阿姨,我會多來陪陪你們,我媽媽是我的疏忽。要是早一點長大就好了。但是你們給我的東西我不要。
公寓如果掛了我的名字,我每個月還貸款給你們。
我這段時間在學車,準備做網約車司機,順便自學java後面準備開發新的軟件。叔叔阿姨們放心,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葉繁在部隊肯定很忙,你們倆有什麼需要我幫忙,不要客氣直接跟我說,就把我當作一家人吧。”
葉繁爸媽都眼眶濕濕的,他們本來還覺得陳安康可能會拒絕他們這個無理的請求,萬萬沒想到孩子很懂事,直接說同意了。
而後的日子是出乎意料的平靜。
陳安康順利地完成了科目三的考試,成為了一名司機。
葉繁爸媽說要給陳安康買輛車,被他一口回絕了。開網約車的生活有點枯燥無味。好在陳安康的車技了得,對人也很謙和禮貌。
一個月賺了一萬多塊錢。拿到工資的他第一件事情是去看了王斐然。
他長跪在墓前久久不肯起來,任憑風雨吹打着他的臉。
已經是初秋時節了,蕭瑟的風吹得臉生疼。他穿着一件單薄的黑色襯衫,背部直挺挺的像是一堵牆。
而後又給葉繁爸媽打了錢,說是這個月的公寓貸款。夫妻倆本來不想收,但是耐不過陳安康的性子,只能默默收下。
“多打的爸媽自己買點東西,我也不知道給你們買什麼好。”陳安康發完短訊就關機了,繼續開車接單子。
這樣反反覆復幾個月,一輛車的首付也有了。陳安康低調地選了一輛奧迪A3。畢竟好一些的車可以接到相對來說好一點的單子。
=小劇場=:
當時裴七七看到來接她的車竟是奧迪A3還覺得有點奇特,畢竟是主辦方安排的車輛,總歸應該是保時捷級別的吧。
怎麼只是一輛甚至有點看起來用了幾年的老款A3呢,可是小助理反覆強調了好幾遍是一輛白色的車,好像這裏也只有這輛車是白色的呀。
然後就,上錯轎車嫁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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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去德國看她
陳安康和丁俊飛偶爾聯繫,兩個人一起吃火鍋的時候聊到了裴七七。
“快過年了,我問了七七。她說今年不回來了。”
“嗯,德國現在是不是很冷?”陳安康看着外面窸窸窣窣的小雪,竟然想起了他第一次和裴七七見面的樣子。
他給她送外賣,她給他送了自己做的豆腐湯。
原來已經過了整整一年了啊,不知道她在德國過得怎麼樣。
“安康,阿不對,阿枝。你要不要給裴七七打個電話?”丁俊飛一開口就後悔了,他怎麼又把陳安康改名的事情給忘記了。
陳安康不僅平時照顧着葉繁的爸爸媽媽,甚至主動加入了他們家的戶口,也算是原了他們倆老人家的一個心愿。
枝繁葉茂,陳安康就此改名為葉枝。
葉繁在部隊裏聽說了這件事情,激動得連夜安排好任務趕回了家,坐在榻榻米上和葉枝促膝長談。
“我爸媽把小時候的事情告訴你了?你不要同情我,我當時也是花了好幾年才走出來的。”
“沒有同情,你就是我的弟弟了。以後有什麼問題,跟哥哥說。”
葉枝是打心底里已經原諒了葉繁了,其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倆是同一類人。
都曾經因為親情感到痛苦,又都是被親情所拯救。
“哥,好好照顧爸媽。”葉繁本來不想哭的,但是一聽到那句“以後你就是我的弟弟了。”
眼睛裏就像是突然湧進了沙子一般,哭得稀里嘩啦地睜不開眼睛。什麼男兒有淚不輕彈,明明就是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葉枝看着眼前這個身高快要超過自己的男孩子,忍不住笑了起來,說到底什麼逞英雄,還只是個涉世未深的孩子罷了。
葉枝和葉繁就這樣重歸於好,最開心的人莫過於葉繁爸媽,又是一定要留着兄弟倆吃飯,又是要帶着他們倆一起買衣服。
葉枝這輩子沒有穿過的衣服,葉繁愣是帶着自己買了個遍,什麼騷氣的粉紅色襯衫,什麼性感的藏青色睡衣,葉繁通通拿下。
葉家倆兄弟都在,葉爸葉媽看着他們倆笑着拌嘴的樣子,似乎看到了從前葉繁親哥哥還在的時候,也是這樣啊。
時光的歌一直唱着,只是葉枝好像不太願意往前走,他還是時常一個人坐在江南實驗的那棵大樹下,趁着放寒假的時間,默默地拿出那個買了兩次的mp3。
放到現在已經是很老的款式了,畢竟大家現在都用的是藍牙耳機,這種纏繞着線的看起來又笨重又麻煩。
可是葉枝不這麼覺得,這是他和裴七七之間唯一的聯繫了。曾經左耳出現在在她的世界裏,他帶着她一起聆聽着美妙的小提琴曲。
現在這個畫面已經不太可能再浮現了,葉枝只覺得這算在回憶里消失的陳安康和裴七七最後的念想了。
他改了名字,換了個新家,換了工作,甚至穿着打扮也不同了,就算這樣,裴七七還是不願意回來。
是當初自己太過分,要怪就怪自己太不像話。
一次又一次地,拿着名為感情的劍,刺向了最心愛的人。
又是一年爆竹聲中,葉枝打電話給了裴七七,只是那頭傳來的還是那個古老的女聲——“對不起,你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
煙花的聲音有點刺耳,望着遠處嬉笑怒罵的幾個高中生,他的思緒萬千。如果你在,會不會好過一點?
過年結束之後,生活還是照樣在繼續。陳安康受傷的左腳因為一段時間的復健,也基本上恢復了功能,除了下車走路還是看得出一瘸一拐的之外。
其他時候看起來都很正常,葉繁爸媽也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之前葉枝在家裏做的程序正式投標成功,已經有公司看中了他們的項目想要出資幫他們繼續深入研究,辦公地點也找好了。
“阿枝,要不爸爸幫忙去籌集一些啟動資金?”
葉爸爸覺得自己沒有看錯人,葉枝就是一個可塑之才,雖然沒有讀大學,但是他的智商和能力擺在那裏,不容小覷。
“我自己可以,我跟阿飛準備合作,他負責投資部分資金,我之前開車也存了一些。”
葉枝的語氣淡淡的,他在內心裏還是不想欠夫妻倆太多,看到葉爸爸的眼色馬上就暗了下去,於是他又忍不住補充了一句,“爸爸,我想問下你最近有和裴家的人接觸嗎?”
“你不說我都忘記了,上次酒會叫你去又不去,人家爸爸還問起你的消息呢。
你心心念念的裴家那個寶貝女兒阿,今年過年都沒有回來哩。
聽說在德國找了個男朋友,過得挺好的。阿枝呀,有的時候有些事情也需要你學會放下,年少時的愛戀不代表着天長地久。這件事情也已經過去了這麼久,要不爸爸給你介紹幾個生意夥伴的女兒?人也挺好的。”
“不用了爸爸,我先去開車了。”葉枝隨意地擺擺手,“我現在還不想談倆你。”他看起來風輕雲淡的,其實內心早就風起雲湧。
他原本舒展的眉頭皺了起來,不用想,肯定是因為聽到了那句她已經有了男朋友。
果然,她還是喜歡上別人了。可是這能怪她嗎?還不是因為自己沒有保護她的能力。
葉枝就這樣坐在車裏一動不動,直到夜幕降臨,一個老頭子敲了敲車窗讓他開門。
“小夥子,你在車裏已經四五個小時啦,這車還要不要走啦?我等下要下班了。”
葉枝的思緒才被拉了回來,點火拉起手剎,揚長而去。
風從窗戶的縫隙里鑽了進去,冬天的溫度很低,葉枝又沒有開空調,只覺得東風吹得自己的臉一陣陣干癢。
到家打開手機,陳安康買了最近去德國的機票,是明年早上5點的。
不管怎麼樣,自己也想努力一下,畢竟她曾是自己的夢啊。
早班的飛機起飛的時候天還沒有亮,葉枝直接帶上簡單的衣物就上了飛機。
飛機足足飛了一天一夜,到達慕尼黑的時候已經第二天的凌晨。德國大雪,四處霧霾一片。
透過透明的玻璃窗,看不清楚葉枝心裏的神色。
起飛前給丁俊飛交代了一下這一周要安排的會議任務,提醒他星期天自己就會回來,下周一的簽約儀式不會缺席。
在自己的認知里,裴七七還是喜歡他的,所以葉枝也沒有太在意裴知節上次在酒會上說的話,全當對方只是故意危言聳聽。
他知道這些話是說給自己聽的,只是換了個方式轉達給自己的爸爸罷了。
畢竟裴家人還是接受不了葉枝腿受傷和沒有上大學的事實。
其實葉枝自己也知道,就算自己現在進入了葉家,事業上也有了一定的建樹,可是在裴家人眼裏,他就是當年害得裴七七遠走高飛的那個壞人的兒子。
就算是最後葉枝功成名就,他跟裴七七之間依舊有着天壤之別等待他們去解決這些問題。
葉枝改名的事情有一部分原因也是為了裴七七。
他知道裴七七也很介意自己的身份,改名努力工作,無非就是等着她回來給她創造一個不尷尬的環境。
起碼他可以做到在她面前自信地抬頭,告訴她這些年自己也在努力,也在努力匹及他們的光芒。
德國的天氣已經到了下雪的日子,按照丁俊飛給他的信息,他找到了裴七七的住處。
在慕尼黑的郊外,不是特別好找。葉枝的腳經過幾天的奔波,也有一些不靈活。但是他始終不願意用陪伴在自己身邊的金屬拐杖。
他知道這隻會讓自己的腿進一步惡化,但是就是不想讓裴七七知道自己受傷的事實。那股強大的自尊心又在自己的心頭不住地作祟。
一座看起來有點古老的鐘閣樓,德國特有的金屬機械鐘錶再轉着圈。
葉枝突然覺得自己的眼眶有點濕潤,再三確認自己的服裝得體,特意有把金屬拐杖收了進去。
看起來就像個正常人一樣,葉枝就這樣站在風雨交加的街頭等着自己的公主過來。
等待他守候多時的姑娘牽起自己的手,帶着她獨有的溫柔聲線對自己說:“好久不見。陳安康。”
記憶深處自己曾經的原名就會被喚起,兩個人之間的愛情也會漸漸蘇醒。
只是他等到了,但是是等到了兩個人。
他手裏拎着裴七七曾經最愛吃的馬卡龍。一大包,含着從天上飄下來的冰雪,散發著迷人的桃子香氣。
那個時候偶爾跟裴七七聊到美食,她說起以前在德國吃過一種馬卡龍,牌子叫sobo
o,是個韓國的蛋糕店,但是只在德國吃過。
葉枝不懂德語。一路上能到這裏,已經是盡了自己所有的力量,他只是想讓裴七七看到自己的努力,和那顆就算過了三年依舊澄澈透明的心。
他就這樣冒着江南的風雪,又來到了世界另一角落的雪之國。不畏嚴寒,只為真心。
下了飛機用軟件搜了很久才找到。
那是一家很小很小的店鋪,店主是個氣質清冷的韓國小姐姐。她一開始說德語,葉枝示意他聽不懂。於是葉枝就試圖用英語跟她溝通,小姑娘一下子就明白了。
“買給女朋友的?”
“對。”
“那你再加一個草莓布丁吧。”
“好。”
送走了這個披着雪走進來的男人,店主覺得好奇怪。
早上的時候也有一個男孩子,在自己的店裏買了一堆吃的,問他幹什麼買什麼多,他只是淡淡地說:“買給女朋友吃的。”
這年頭,也不知道哪個女孩子這麼好運。
其實這個好運的女孩子是同一個人。
那就是裴七七。
葉枝拿着馬卡龍的包裝袋,手指都發白了。
本身天氣溫差就大,葉枝只是穿了一件米白色的毛衣,裏面一件薄款襯衫搭配着。寒風刺骨,只覺得眼睛也變得濕濕的。
裴七七似乎是醉了,她的頭耷拉着,就像是小動物的耳朵不小心垂了下來。
她穿着白色的羽絨服像一隻小白兔,在林之嘯的懷裏蹦蹦跳跳的。
她穿着一雙及膝的白色雪地靴,踩在雪花上一片一片的。就像是一個戴着鈴鐺的白色小精靈,在雪夜中不斷飄浮,升騰。
她的腳步很輕盈,像是點在鋼琴鍵上一般,在寂靜的雪夜裏發出了好聽的叮嚀聲。
她一點都沒有變化,皮膚似乎更白了。只是感覺沒有休息好,眼眶帶着一點點青紫色。
分不清楚是卧蠶還是眼袋,一直掛在她小小的臉上。
在往下看,是她那張讓自己魂牽夢繞的櫻桃小嘴,依舊紅潤紅潤的。
一片雪花落在了她的唇上,頓時像是變化成了一片易碎的玻璃。
雪花落在了裴七七的唇上,也落在了葉枝的心裏。拔涼拔涼的,因為接下來他看到一個陌生的影子從旁邊冒了出來。
遠處一個高大的男孩子雙手都伏在了裴七七的頭上,他們倆沒帶傘。
男孩子就把自己的手當作雨傘撐着,怕身旁的小姑娘頭髮上淋到一絲絲雪雨都是不應該似的。
他對着裴七七的臉散發出一種成熟男人的魅力,十指交扣在一起,給裴七七組成了一把人工的擋雪雨傘。
林之嘯朝着懷裏的人兒傻笑,嘴裏念着:“七七你小心點啊,前面有台階。”
“林之嘯,我還要喝酒。”“不能了七七,你今天喝太多了。”
在雪花片片飄落的時候,林之嘯穿着一身黑色的呢大衣,189的高個子整個人把裴七七的身子蓋住了。黑色的衣服蓋在白色的小白兔身上,整個時間都像靜止了一樣。
他們倆雙眸之間的曖昧,全部被葉枝盡收眼底。
葉枝的雨傘掉了,剛剛那些話他都聽到了。
也許別人說的他還不相信,只是雙眼看到了他才真的想到了原來別人說的也有可能是真的。
原來不管他自己做了多少事情,都比不上別人的後來居上。
感情從來不講究什麼先來後到,葉枝這些道理他都懂,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心還是像是之前那樣,會一陣一陣疼痛起來。
明明來之前他已經告訴過自己很多次,裴七七有可能已經心有所屬。如今的她已經是22歲了,沒有誰能阻擋她擁有幸福。
更何況對象的穿着打扮看起來就是個有錢人。自己又有什麼資格站在道德的最高點指責別人的行為呢。
那個男人的西裝是阿瑪尼今年的高定,上次林鹿和自己一起吃火鍋,還拿着宣傳冊問丁俊飛什麼時候買一套。
“這套我表姐說賊難定,而且國內也不一定能買到。”
“你家這麼有錢不能買到?難道他們說你是高富帥是假的?”林鹿故作吃驚,眼睛瞪着丁俊飛。
“這不是有錢沒錢的問題,這個是地位背景呀,肯定是京滬那邊的富商高人一等,畢竟人家是一線城市。
等他們挑完了才輪到我們二線城市的VIP。”丁俊飛本來不想解釋的,看到林鹿一臉認真,就順便給她科普了一下這些高定品牌的發貨順序。
當時葉枝還沒有注意,這樣他全明白了。
有一些事情不是他能改變的,比如說他不好的出身,比如說他現在的身份是葉家沒有血緣關係的葉繁哥哥。
眼前陪七七身邊的那人,是中國人,而且還是來自京滬那邊的“高人一等”。
他衣着整齊,氣宇軒昂。走路一步步都是那麼的穩健。自己就好像是東施效顰,不值得一提。
就算自己賺再多的錢又有什麼用呢,還是比不過人家出生的地位。他們倆挺配的,一個是江南市的裴家,另外一個是一線城市的紳士。
自己努力了那麼久,終究只是個備胎。而且說不定,人家根本就忘了自己、。抬起頭望了望遠方的少女,只看見她那對耳釘早就換了款式。
真的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都過了仨年,她怎麼可能還戴着自己曾經送的幾千塊錢的便宜貨。
她的新耳釘很好看,是一對鑲着鑽的小企鵝。
比之前自己送的那副珍珠耳釘好看一百倍。
比自己這個只知道在遠處看着對方,卻不敢走近一步的人好一百倍。
18歲的記憶就留在18歲吧,自己就當愛過了一個從天堂來的少女。也到了應該幡然醒悟的時候了。
葉枝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只覺得一陣模糊。姑娘和那個男人的影子漸漸消失,他踩在雪上,卻感覺雪落在了他的心裏。
刺骨的鼻息,他打開手機,輸入了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眼前的少女還是在跟那個男人嬉笑怒罵,她的小手搭在了對方的肩上,像是在低吟着什麼咒語。
男人的臉背對着自己,葉枝看不見。
但是他連猜不都想猜了,因為下一秒男人把自己放在手心裏寵愛的寶貝緊緊抱住了。
沒有人接的電話,突如其來的擁抱,少女熟練的搭肩。
葉枝徹底瘋了。
=小劇場=:
那天是裴七七心心念念的三周年的日子,是她和陳安康長大后重逢的那一天。
她喝了很多很多酒,因為心痛得無法呼吸。最後是酒吧里的老闆翻了她的手機,才找到一個看得懂的德文名字。
只是打過去,對方直接說的中文。還好電話對面的男人會說德語,最後出現在酒吧里,原本生氣的情緒在見到女孩子的那一刻化作了一灘水。
他溫溫柔柔地哄騙着裴七七,就算聽到裴七七的嘴巴里說出來的名字並不是他自己。
但是他也不說,只是扶着她坐上黑色的賓利。
只是默默地開車,幫她系好安全帶。
默默點上了車裏她最愛的檸檬香薰,輕輕拍着她的背。
“我不要坐車,我要走路,我要走路回家。以前我和安康都是走路回家的。嘔……”
話還沒有說完,女孩子就把胃裏的翻江倒海全部吐在中控室上。
林之嘯只覺得心疼得不行,她總是把所有的委屈放在心裏,只有喝醉了才會變成真實的自己。
把車停在了離裴七七家不遠的地方,顧不上處理身邊的嘔吐物,直接拎着她下車回家。
一路上她喝多了,明明不到十五分鐘的路,又是跳舞又是蹲下。
就像是一個迷失在雪之國的精靈,林之嘯只覺得女孩的一顰一笑都牽動着自己的心。
只是她嘴裏始終不會出現自己的名字。
是什麼時候開始對她着迷的呢?是那天受邀去音樂學院聽一場新生演奏會,他看到舞台上一襲紅裙的她,優雅高貴。
一首《致愛麗絲》贏得了台下的陣陣掌聲,大家都沉浸在她乾淨清澈的琴聲里,只有自己深深陶醉在她的身影里。
後來託人要來了她的微信和電話號碼,卻發現命運般的在一家酒吧遇見。
她那時候比今天還要憔悴,哭得撕心裂肺,沒看清楚面前的人,就拉着他在雪地里找戒指和耳釘。
女孩子肆無忌憚,第二天就醒了才知道自己聯繫說抱歉和失禮。
後來知道她是江南市裴家的獨女裴七七,自己那顆掛在單身論壇上三十多年的心突然就變得澄澈起來。
如今,已經是他追裴七七的第二年了。她還是不肯答應自己,每次送的東西都被原封不動地送了回來。
他和她儘可能製造交集,但是她卻一直躲着藏着不願意給他一點點希望。他後來才知道女孩心裏有個人。
在她19歲那年綻放又凋謝,好多個夜晚他喝了很多酒。
看着自己曾經為裴七七做的事情,每一次音樂會他坐在第一排喝彩。
每天送花給她。
用盡了一生的甜言蜜語。可是卻抵不過少女曾經的夢境。
那個少年就這麼好嗎?就算他是殘疾你也捨不得他?
林之嘯在心裏問了很多遍,自己究竟是哪裏不如這個遠在異國他鄉的男人。
可他說不出口,比起自己無法擁有她,更害怕她傷心難過。
林之嘯雙眼猩紅地望着她的照片,撕心裂肺地喊:“裴七七,他就陪了你半年時間,難道我這兩年還不夠嗎?”
只是山風和蟬鳴都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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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誰扔在這裏的馬卡龍
裴七七嘟囔着要進門,雪花就這樣落在了她的臉上,她有點醉了,只覺得很好玩,伸出小手想去摸觸手可及的雪花。
林之嘯卻擋住了快要飄到她身邊的雪花。
“這樣會感冒。”林之嘯的聲音帶着溫柔的曲線,就像是一首高山流水,聽得裴七七原本因為喝醉而感到迷糊的心突然清醒了一些。
她定睛看了看眼前的人,才發現根本不是在夢裏。現實里的他看起來一點都不溫柔,也不是自己想見的那個人。
“是你。”裴七七有些憤恨,自己明明沒有給他打電話呀,為什麼這個“大叔”又冒了出來。
肯定是酒吧老闆翻了自己的手機,應該偷偷設置好密碼的。
通訊錄里,只有林之嘯的名字是德文,而且還是林之嘯上次趁自己去洗手間偷偷輸進去的。
他還多打了一個愛心,不讓自己刪掉。
“你是不是覺得很可惜,不是你心心念念想要看見的陳安康。”
“你真煩。”
“你別說話了。”
“你別喜歡我了,好嗎?”
“別讓我覺得你很討厭。”
“你別說話,你的聲音好吵。”
“哪壺不開提哪壺。”
“好了,不煩你了。快點開門進去,我給你煮點醒酒湯。”
“不要,住家阿姨會煮的。”
“你就是一點點好都不想讓我做?”林之嘯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不想。”裴七七醉意又湧上了心頭,只覺得眼前人的樣子有些模糊,和記憶里那個少年的模樣重合在一起。
是陳安康嗎?她不自覺地把手抬了起來,放在了林之嘯的肩膀上。
“安康,安康哥哥。”裴七七的聲音還是那麼的好聽,合著雪花一起落在了林之嘯的心裏。
他多麼希望裴七七喊的是自己的名字,可是並不是。
他帶着一些些僥倖的心理抱住了裴七七柔軟的身子,卻不料裴七七直接掙脫開了她的懷抱。
“你不是陳安康。”裴七七哭得更厲害了,整個人在林之嘯的懷裏顫抖着。
林之嘯不敢再抱了,任由她管自己徑直走進了屋子,不帶回頭的那種。
與其讓她不喜歡自己,也不能讓她覺得自己不是個正人君子。林之校悻悻地走回了車,看着車裏剛剛裴七七吐的一地,撓了撓頭。
真拿她沒辦法啊。
裴七七宿醉醒來,只覺得頭暈目眩的。住家阿姨給自己做的醒酒湯還放在桌子上,只是已經冰涼冰涼了。
昨天回家甚至忘記打空調了,穿着一身絲綢睡衣的裴七七應該是被凍醒的。趕緊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呀,原來才早上五點多。
難得的早起,收拾好了昨天回家的一片狼籍,把家裏的小貓咪安頓好。“橘子,橘子,快來吃飯,都怪媽媽昨天管自己玩,忘記給你放糧食了。”
橘子是裴七七第一年來德國的時候,在路邊撿到的一隻奄奄一息的小貓。
他是一隻橘色的貓,裴七七懶,直接就叫他橘子了。橘子生命力很旺盛,經過幾周的治療,就基本恢復了健康。
他就這樣在裴七七的公寓裏住下了,成為了裴七七在德國唯一的“室友”。
橘子看到有食物過來,也沒有挪開步子往食盆走,只是一直在公寓大門口晃來晃去的。
裴七七覺得神奇,橘子是個大吃貨,只要有東西吃,他絕對不會放過,此時此刻倒是很自覺,在門口當上了門衛保安。
於是她邁着步子往大門走,只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是自己最愛的橘子味道馬卡龍。
打開大門一看,一個被大雪壓彎了腰的牛皮紙袋已經被雪水浸泡得濕透了。裴七七把馬卡龍拿出來,冰涼冰涼的味道。
是誰送的?知道她喜歡吃這家麵包店的人不多,應該不是林之嘯,因為他前幾天剛剛給自己送過。
那會是誰?裴七七心中一個意外的答案突然像潮水一般湧現出來,難道是陳安康?
他來找自己了?那為什麼不和自己見面呀?
他還在這邊嗎?
一系列的問題在自己的腦海里揮之不去,她拿上一條厚厚的圍巾,穿上羽絨服就往麵包店跑去。
麵包店老闆正準備開張,還在擺着門口亞克力的廣告牌,只見裴七七氣喘吁吁地朝自己這邊跑過來。
“今天怎麼是你親自來買呀?你家那個帥哥大叔呢?”
“姐姐,昨天有沒有見到一個身高187,平頭的男孩子來橘子馬卡龍,還有藍莓味的蛋糕?”
“有呀,是你男朋友嗎?那你的男朋友真的有點多哦。他好像從很遠的地方過來,也不會說德語,最後我們倆是用英語交流的。
他的英語還挺好的,很流利啊,而且長得很帥,感覺比你之前那個叔叔帥。”老闆娘還以為自己目睹了一場感情修羅場,帶着一絲絲詭異的笑看着裴七七。
“不是,那個叔叔不是我男朋友。他也不是,他是我的前男友。”裴七七哭笑不得,沒想到自己沒找到陳安康,倒是留下了一個千古罪人的名聲。
他英語當然好了,讀書那會兒,都是從她這個老師這裏偷學來的。
裴七七心裏一朵花就這樣偷偷地開放了。“對了,我這裏有他的簽名呢,你想要不想要?”老闆娘從裴七七微微發燙的臉里看出了她對那個陌生男孩的喜歡。
裴七七當然要了,可是她拿過那張陳安康簽名的賬單,上面的名字卻是——“a
to
se
葉”。
真的是陳安康嗎?還是老闆娘搞錯了的一個陌生人。那朵花盛開的時間還不到五分鐘,就凋謝了。
裴七七真不知道這麼大冷天,自己為什麼又開始白日做夢了。心裏已經告誡了自己很多遍,不要再去想陳安康這個人。
他已經是過去式了。每次她跟林鹿打視頻電話,林鹿都閉口不談;每次她從陳越清的嘴巴里想追問出一些東西,陳越清只是說他過得還行。
所以他是不是早就忘記自己了?自己為什麼還要顧影自憐一般地衝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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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今年過年,回國嗎?
裴七七很懊喪,萬萬沒有想到原來心心念念的人不是陳安康,只是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姓氏。
像是行屍走肉一般走出了麵包店,雪下得很大。林之嘯不在,陳安康不在。橘子不在。裴七七突然有一種剛剛到德國的感覺。
那個時候沒有人幫助自己,不管是語言學校還是音樂學院,都是得靠自己一個人去應付、去適應、去努力生長。
本來她一直覺得是一個很獨立的人,直到真正的來到了國外,她才發現外面的世界,自己才是這個世界上的一粒螻蟻罷了。
她之前沒有怎麼接觸德語,之前只來旅遊過一次。德語語法很難,而且容易混淆。裴七七的精神狀態剛剛調整過來,有的時候還有點健忘。
還記得第一次預科班考試的時候,自己居然考了班級后十名。
要知道高嶺之花裴七七小姐姐,是以前在江南實驗這種省一級重點高中,成績沒有出過前三的人。
巨大的落差使得自己接受不了,就好像是從雲端掉入了最可怕的深淵。一開始只是哭哭啼啼,還願意去做筆記學習。
到後來發現靠着死記硬背完全無法適應德國的學習強度,她開始自暴自棄起來。
一開始是絕食,什麼東西都不想吃。之前配的葯只能維持一段時間的情感抑制,加上裴七七經常熬夜不好好休息,整個人的狀態都很差。
住家阿姨是個很熱心腸的人,看到裴七七這樣又是幫她找了當地的醫生,又是詢問她要不要打電話給父母回家。
裴七七一直的性格就是報喜不報憂,所以每次不管是打視頻電話還是發朋友圈,給人的錯覺就是她在德國很好。
比如說林鹿看到的她,以為在德國的她都是這樣的:
和各種漂亮的花卉合照,卻不知道她偷偷拿着花朵帶刺的根一直磨着自己的手,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清醒起來;
和小提琴自拍,穿上華麗的高跟鞋,卻不知道她為了這場比賽整整半個月沒有好好睡覺。
直到有一次林鹿不小心撥了個視頻過來,裴七七剛剛好宿醉回家整個人都披頭散髮的很混亂,接了視頻視頻就昏昏欲睡。
林鹿看到了她家裏隨地亂放着的酒瓶和藥物,才意識到自己的好閨蜜精神狀態很不好,很糟糕,甚至比出發之前更加嚴重。
於是她跑了很多家醫院諮詢,最後找了個辦法——就是每天都跟裴七七視頻,陪她一起寫作業看電視,盡量不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
第二年大學本科的暑假,林鹿還不顧爸媽的反對,硬是自己存錢打工攢了機票飛過來陪裴七七。
就這樣裴七七的病情才有所好轉,後來林鹿幾乎是遲了半個月才回國的,把裴七七每天的飲食都安排好了,讓住家阿姨按照自己的食譜進行分配。
每天東西吃得多了,氣色也好了起來。雖然偶爾一些固定的日子還是會想起陳安康,不過好在生命里出現了另外一個人——林之嘯。
他比自己年長十歲有餘,看起來卻沒有那麼老,整個人精氣神還像個二十齣頭的小夥子。
他是音樂學院的客座教授,三十來歲的年紀已經是出色的鋼琴家和企業家。
他彈奏鋼琴,也經營着一家規模龐大的樂器售賣和票務代理的公司。用林鹿的話來說,就是全世界女性都喜歡的那種“黃金單身漢”。
可是裴七七的心似乎已經在十九歲那年被封住了,不管是怎麼樣的男生或者是男性,在她的眼裏都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林之嘯卻真的像個毛頭小子似的,對裴七七着了魔。又是每天變着花樣送花,又是買自己最愛吃的蛋糕送到公寓。
但是裴七七一直是個很決絕的女孩,既不喜歡搞曖昧也不喜歡因為別人對自己好就隨隨便便消費他人的感情。
裴七七拒絕了一次又一次,林之嘯就反覆重來了一次又一次。
直到今天裴七七徹底死心,她看着手機里林之嘯反反覆復彈過來的視頻,突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心情。
要不,跟他試試看?
畢竟陳安康已經不要自己了,在名義上她已經在分手后又喜歡了對方三年的時間,這三年——林之嘯又老了三歲。
想起又一次他們倆一起參加活動,林之嘯意外地有一點喝多了。還是裴七七扶着他上了車。
他似乎想起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眉頭緊皺不說,嘴巴也開始絮絮叨叨起來——“裴七七啊裴七七,你知道嗎。”
“知道什麼?”裴七七還在手機里刷着前幾天音樂比賽的視頻,正眼都沒有抬起來看對方一下。
“今天是我的生日。”
“啊,生日快樂。”當時的裴七七發現自己原來對自己在德國唯一的好朋友了解的很少。
甚至里連他的生日都不知道,頓時心生慚愧,帶着有些內疚的情緒說。
“我不快樂,你知道嗎我不快樂。”喝多了的林之嘯滿臉通紅,看着裴七七竟湧現出一種想要訴衷腸的衝動。
“你怎麼了?”裴七七還以為是林之嘯酒很多了人不舒服,趕緊摸了摸他的額頭,誰知道也就一秒鐘的時間,自己細嫩的小手就被林之嘯拽住了。
“我不快樂,是因為我又老了一歲啊。什麼生日禮物,我都不想要你懂不懂?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裴七七有點懊惱,她當時還想着林之嘯那麼溫文爾雅的人也會生氣,也會紅着臉跟自己杠起來。
所以還是帶着面具生活的變色龍罷了,只是現在才明白。
這個人喜歡自己,已經喜歡到討厭過生日了。
因為一過生日,他和她的距離就越來越大了。
“七七你去哪裏了,從早上到現在都沒有接我的電話?我早上給你煮了粥帶過去,住家阿姨說你一早就出門了,連門都忘記關了。”
“我去麵包店了。”
“你要吃什麼我可以去買,你去什麼。這麼冷的天,感冒怎麼辦。”林之嘯氣得怒不可遏,一大早頂着昨晚通宵開會的困意去找裴七七,卻被告知這個小妮子一早就出門了。
“我想吃江南市的桂花糕了,你能買得到嗎?”
“那我問問我國內的朋友能不能郵寄,應該現在物流快的話一個禮拜就能到。”
“不用了,咱們倆一起回去過年,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