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南風不溫暖

第十三章 南風不溫暖

下午四點,荊南點了份培根飯靜靜地坐在桌子前,像這種無人打擾的片刻當你默默專註於一件事情時,腦海中最容易閃現無數個片段、過往和回憶,衝動的,長情的,難堪的,孤獨的。能偶然間想起來細細思量的必定得是在腦海中留下了清清淺淺的痕迹,多年以後仍然無法磨滅。就比如此時此刻。

荊南覺得自己是孤獨的,這麽多年來在只屬於一個人的圈子裏打轉,一個人吃飯,一個人走路,一個人讀書,一個人難過。

那時的她還沒遇上魏然,那個一笑就明媚了世界的女孩;沒遇上宋樂言,那個驚艷了時光陪伴了她一整個青春的少年;沒遇上趙燁,那個可以溫柔歲月給她編製漫天星光的男孩子。

她有的只是她自己,也只能是她自己。

她知道自己是孤獨的,然而她自己知道和別人說出來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當她第一次清楚地得知屬於她自己的的孤獨被定義為“孤僻”的時候她是極其難過而驚訝的,驚訝於她的生活居然可以被這麼赤裸裸地以一種不再自我欺騙的方式血淋淋呈現在眼前,打破了現狀,剖開了心臟,讓她不得不自我反省她是以一種什麼樣的的方式在“修行”。

十幾歲的開端,最是好時光,張揚,帶刺兒,不肯屈服,不認輸,憋着一股勁兒笨拙前行,那時的她居然可以暫別世俗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世界裏。

青春是什麼?那是身穿公主裙躲在爸爸媽媽身後高傲的小天鵝們所萌發的對世界的好奇和熱血,她們坦然接受世界的善意悲憫於世俗的荒蕪。

局外人看世界,清醒,安然,純白,明媚。你在世界之中,你便不會懂,如此的格格不入怎會一樣。

有人說你生活在光亮里你的世界都是明亮的,你在黑暗裏那麼你只能擁抱黑暗,黑暗裏的人們看不清周圍的臉,相似的習慣相似的眼睛你努力逃避可是你無法擺脫,他們緊緊纏繞着你的靈魂吞噬你的每一寸肌膚模糊你的血肉,直至剩下麻木的軀殼待你如他們一般行屍走肉。

她不願意同他們一樣,她是同類人中的正常人,她渴望快速脫離,早早消失。

也因此,她喜歡陽光,那是溫暖的東西是溫柔本身,她極致渴望。

人的一生到底要經歷多少艱難困苦才可以擁有一個穩定的生活而不被環境折磨?十五歲的她常常在想她要去怎麼做,她所做的每件事僅僅只是能應對現有的狀況。

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也是因為她不願意去過多思考,來不及有所準備。因而在面對一些不好的事情的時候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似乎每一次都陷入深深地被動和無助之中。

條件有限,她不能去祈禱周圍的人來有所幫助,人人自顧不暇,分別,疏離,漸淡,也漸行漸遠。

荊南閉上眼。就如同那時的她閉着眼睛聽着他們小聲地竊竊私語,那節生物課她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強忍着眼淚任由所有人一層層地剝開她的心臟,帶着血。

後來呢她學會習慣了這種不堪,習慣了父母的爭吵,冷漠,相互避之不及。

她還有爺爺,那個慈祥的老人用了十年把自己唯一的孫女教養成人。她習慣握緊那雙被鬆弛皮膚包裹下有力的手,那雙手越過泥濘撥開了黑色的雲層捧滿了閃爍的星光一路小心送到她眼前,她看着發著光的小小星星終於發自內心的笑了。她也可以期待光亮,只是這光亮太難得。

荊南的性格是兩個極端,過於尖銳不屈不撓;過於沉默靜得嚇人。她想過兩個時空能不能交叉以致它們稍微中和調試一番,可是這沒法子,一個聲音告訴她不行。

既然不行那她要怎麼選擇才好呢?

她的生活早已替她做出了選擇:尖銳。她很討厭這兩個字,尖銳的東西你想到了什麼,刺耳,難耐,以至刺痛。

她過於尖銳的後果是不是她自己痛就是別人痛,很榮欣,她的尖銳造就了後者。

當她終於忍不了同桌男生的叨擾時真想一個巴掌過去,她確實這麼做了,周圍所有人都停了下來,她靜靜看着歷史老師,然後重新握起筆抄黑板上的大綱筆記。她不管別人抽氣的聲音,她這節課的題目還沒抄完沒有人能夠打斷。

再一次,當她邊翻書邊把開水倒在書本上,看着那本書在冬日裏熱氣蒸騰,她笑了,很開心。

尖銳,偏執,幾近病態的荊南你從未想過她有一天居然也會放下所有去試着接受這世界,感受生活甚至有一些歲月靜好。

你輕易地稱之為青春期的叛逆也好原生家庭的陰影也罷,有一個事實是她越過去了,並且不算輕易。

時隔多年,這種感覺好像又忽然來了,熟悉地可怕。這一次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以不算輕易的方式輕易地越過去。

你說人生有時候是不是在一個環節不斷地輪迴,死去再生迴環往複,要不然怎會出奇的相似。

她和宋樂言之間不能就這樣算了,她不甘心,一點也不。

憑什麼?要在他和魏然之間做出選擇,她怎麼捨得,不會的她的魏然要等她來救贖,她是她唯一的希望,唯一的。

十七歲的時候那個小賣部門口她攔下了他質問他到底搞什麼鬼,他用低不可聞的聲音堅定的說:荊南,以後我照顧你。

這一照顧便是一整個青春,人生能有幾個青春,他用最好的時光來陪伴她,她便堅信她和宋樂言會一直一直在一起,直到現在,她想破了腦袋究竟有沒有一個最直接有效的方法來解決這個難題。真的不知道要怎麼樣才好,她和宋樂言一夜之間隔了千山萬水,沒有盡頭,無法挽留。

如果那一夜魏然沒有出去,她沒有那麼堅定地揮下去那個鐵棍會怎麼樣?她想她一定受不了魏然瀕臨絕望晦暗無光的眼神,這樣乾淨美好的女孩子眼裏沒有了光是多麼可惜!可是她自己呢?她又如何受的住失去宋樂言的痛苦,她的未來沒有了!

你說,如果是你自己,你會怎麼辦?她是荊南,荊棘的荊,南方的南,可是她再也感受不到南風吹過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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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可遇可求的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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