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陽謀
武孤菱能拿出了楊弘新的請罪奏摺，李縉並不意外。
李縉很清楚，武孤菱必然會在哪些隨着自己出宮的人中，安插眼線的，至於是誰，那還用說嘛，當然是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兩人咯，也只有這兩人能時刻跟隨在自己身邊。有這兩人跟在身後，自己出宮所遇見的種種事情自然無法瞞過武孤菱。
至於自己為何敢在此種情況下，安置那對姐妹，一來是因為自己確實沒有邪念。二來則是因為自己將李濟煥和周俊暉二人都給算計，牽連了進去。變作了一條繩上的螞蚱。
可看着武孤菱手中的那份請罪奏摺，李縉又一次在心裏暗嘆了一口氣，做為這場強買強賣的交易的發起者，一切順利的他本該獲得完全的勝利，奈何事發突然啊！現在卻是輪到自己被武孤菱給強買強賣了。
為何這麼說呢？事情的經過卻是要從自己去處理左驍衛嘩變的時候說起。
下午在左驍衛營地中謀划那場平息嘩變的大戲的時候，自己之所以敢毫無顧忌的赦免那些府兵的罪過，並將楊弘新和許為先收入麾下。
是因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做法，對於武孤菱來說絕對是利大於弊，縱使武孤菱心有不滿，但事後才能了解到詳情的她，已經別無選擇了，只能無條件的選擇支持自己！
至於理由嗎，這就牽涉到武孤菱和自己兩人共同的計劃了。
最初，對於晉州民變的處置方法，自己和武孤菱兩人的態度是截然不同的，但是在武孤菱的勸說下，自己改變了態度，選擇了武孤菱的方案，彼時兩人的目的。目標中最重要的一環，即是調走拱衛長安的四衛兵馬，此舉，即可迅速平復民亂，又可以將敵人困在京畿地區，無法伸手影響河東局勢。而那幕後黑手見此情況，定然不甘如此，定會出手操作一番，彼時自己和武孤菱便可順藤摸瓜將這些人一舉拔出。
可是就在今日，大軍出征的前三日，左驍衛卻突然爆發了如此激烈的嘩變。逢此大軍出征在即的時刻，該如何決斷此事呢？
看看駐紮在左驍衛附近的數萬大軍是個什麼表現。這數萬大軍若是想攻入營寨，拿下那些叛亂的兩千府兵，完全不是什麼難事。可是，直到齊王趕到現場之後，營寨周遭的數萬兵馬卻也只是將營寨圍了起來，便再無其他動作了
這些衛軍不敢貿然進攻的理由倒是不複雜，一是他們並不了解營寨內的情況，更不了解此次嘩變的具體緣由，這才沒有妄動，二來，眾人也十分清楚，值此大軍出征前夕，真要是把事情推到同袍相殺的地步，必然會嚴重的打擊和影響大軍的士氣。所以，沒人敢去承擔這份責任。也正是因此，武孤菱才會讓齊王親自前來。
但可以遇見的是，這場嘩變在那些混在府兵中的細作的攪局下，必然會演變成為血腥事件，這也意味着，兩人原先準備的計劃也都會被隨之破壞。
血腥事件之後，大軍必然要延緩出征，此舉將會導致朝廷不能迅速的平復河東道的民變，更意味着，那些躲在暗處的敵人將獲得更多時間來謀划後續。
好在，事情在自己的參與下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一場戲下來，潛伏的細作全部被除掉了，嘩變也被息止了，自己收服了楊弘新和許為先，使得一切事物都被推回原點，保持住了大軍出征前的穩定局面，更保住了武孤菱的後續計劃。
在這樣的情況下，縱使武孤菱知道，自己趁機撈了不少好處，她也不會站出來阻止自己，因為，阻止自己就是在阻止武孤菱自己制定的計劃。
這就是自己預設的陽謀！事實證明，自己的陽謀很成功，武孤菱既然選擇以這樣的方式拿出楊弘新的請罪奏章，就證明她已經同意了自己的處理方式。
十分可惜的是，事情總是變幻莫測，前腳自己剛剛用陽謀算計了武孤菱一回，後腳武孤菱就給自己復刻了一遍。武孤菱拿出那份公文其實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在提醒李縉，自己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武孤菱的陽謀，比李縉的設計來的還要簡單粗暴：陛下不是想震懾周遭的那些外邦異族嗎，想解決匈奴和西胡嗎，甚至於藉機解決內政困局嗎？那麼眼下就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合併六詔，加強權威！
可若是陛下拒絕了這一計劃，那我大周會陷入何種處境，臣妾方才也與陛下說的很清楚了。吐蕃做大，南下擴張。丟失要道，威脅增加等等情形擺在陛下眼前。所以，陛下又將如何決斷呢？
想到這裏，李縉直搖了搖頭，在心裏暗暗說道：真是沒想到啊！自己好不容易擺了武孤菱一道，卻又被武孤菱用一個更大的陽謀給反擺了一道。
但李縉便也做出了決定，罷了，不論是面對匈奴西胡，還是吐蕃六詔，大周都不能示弱，稍有示弱，周遭各國勢必會一起發難。既要維持強勢，必然也免不了要對外用兵，戰事一起，便也不會在分它個什麼主動被動了。那就打上一場也無妨，大周確實也需要一場勝利，來重新建設一下自己的形象。
更何況，自己和武孤菱在改制科舉，平定河東的問題上，已經達成了合作，現在再往上再多添一項，也沒有什麼。
只見李縉無奈的笑了一聲，對着武孤菱說道：“朕今日出宮許久，回宮之後總覺着疲勞的不行，就先去歇息了，至於楊弘新的奏摺，便由皇后自己便依照朝廷律法處置吧。”此言便是在暗示武孤菱，那就按照她的意思辦了。
“那就請陛下先去歇息，明日早朝之後，於紫宸殿會見群臣之時，再細說此事好了。”武孤菱見李縉的疲憊神態，考慮到李縉的身體狀況，也就沒有糾纏下去，反正見李縉已經給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嗯，那就先這樣吧。”說罷，李縉便往殿外走去。
武孤菱則是莞爾一笑，起身恭送，言道：臣妾恭送陛下！”而後便目送着李縉走出膳閣。
走出龍首殿之後，李縉在一眾內侍宮女的簇擁下，穿行在大明宮中，一面觀賞着大明宮的夜景。一面整理着思緒，雖然自己在大明宮中處處受限，但是在很多事情上，武孤菱也無法繞開自己而做出決斷。
就比如今晚這件事情，武孤菱決議拒絕南詔來使，袖手旁觀，推動戰爭，復國南詔的這一系列計劃中，計劃的執行者，從始至終都只能自己，即大周皇帝，李縉！！只有自己有資格站出來，拒絕前來遞交國書的南詔王子，也只有李縉敢公然站出來，無理由的扣押南詔王子。
就在李縉梳理思緒的時候，武孤菱卻還沒有從龍首殿中離去，而是坐在案幾邊上，細細的觀閱着楊弘新的書寫的那篇請罪奏章，過了一小會，武孤菱自語着說道：“相識數年，臣妾還真是沒注意到，陛下竟然還有這般文采！”
“果然，要想讓馬兒跑，還是得給馬兒吃草啊！”說完，武孤菱隨手將奏摺扔在桌上，便也走出了龍首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