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眼中的世界
天明了,人又行了。
范落是被一陣子熱鬧聲音吵醒的,眼皮依然有些沉重,看起來睡得並不算太久。
車窗外是一些小孩子,正繞着車子好奇打量,他們許是好奇這輛車裏是什麼人,敢大大咧咧把車停在街道中央。
范落看了一眼,前座的陸緣遠還沒醒。
他打開車門,想要出去。
聽到動靜,車外那些孩子就離了一些距離。
待到范落下了車,站定在初升的陽光之中。
那些孩子立馬就跑開了,帶着害怕的神情,還有人發出幾聲“哇啊”的驚叫。
彷彿范落是什麼夜半敲門的嚇人玩意。
他有些無奈:“再說現在是白天啊。”
甚至有幾個家長在接到自己孩子后,一邊教訓孩子一邊指着范落說些什麼,臉上滿是厭惡。
大概是些“那不是好人”“下次見了記得快點逃”之類的話語,真把他當拐帶小紅帽的大灰狼了。
陸緣遠說得沒錯,自己的處境真的不太妙,有些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覺。
“流浪者、投降、背叛......”這是這個世界的人如此對待奴隸的原因。
但他又沒做過這種事,憑什麼要被這樣對待?他只是個可憐的穿越小伙罷了。
范落心情不大好,這事擱誰身上都好不了。
喧囂的鬧市和明媚的陽光讓他感到一絲熟悉。
這個世界還是有很多東西都跟他原來的世界一樣。
比如語言、比如文字,從這兩樣文明最基礎的構成就可以看出很多;又比如眼前的房屋、商鋪、吃食,都隱約跟原來世界的記憶重合了。
但也有陌生的東西,不管是昨晚的怪道事件還是眼前的怪異。
他抬頭看去,在城市建築的最外圍,四面只見一片白茫茫,像是大霧天氣,包裹住了整個城市,遮住所有想要探出去的視線。
可偏偏這個城市裏陽光明媚,視野完全沒有影響。
怪事!
“咕......”
只是范落現在沒心情思考太多。
街上早點飄散的香味傳來,勾人食慾,讓范落忍不住分泌唾液,肚子開始發出不爭氣的叫聲。
昨天也才吃了些餅乾、麵食,還忙活到大半夜,現在不餓才怪。
“起來、起來,我要吃東西。”
范落用力將陸緣遠搖晃醒了,現成的狗大戶,不吃白不吃。
“乖,別鬧,讓我再睡一會。”陸緣遠連眼睛都沒有睜開,迷迷糊糊地摸了摸范落的頭,還揉了兩下。
就、好像摸寵物一樣。
范落感覺自己被侮辱了,他愕然大怒:“睡你麻痹,起來嗨!”
被范落這麼在耳邊一吼,陸緣遠是睡不住了,半睜着眼睛道:“有完沒完?到底怎麼啦?”
“餓了,帶我吃東西,要求不高,就你平時吃的就好。”
范落嘴上這麼說,心裏卻是想着這狗大戶平時怎麼都山珍海味的吧,不知道這個世界有沒有鮑魚、燕窩、魚翅之類的。
“哦。”陸緣遠半醒不醒點着頭,隨後遞給范落一張錢幣,並捎了一句,“幫我帶一份回來。”
范落仔細打量一下這張錢幣,巴掌大小,是某種不像紙的材質製成,整體是光亮的色調,上面繪了一些山河之類的圖像,最奇怪的是錢幣中央留了一處空白,下方標寫着“第五紀元”的字樣。
左方寫着五元,大概是這張錢幣的面值。
第五紀元的“元”么?
這...應該是很大的面值吧,畢竟當你有錢到陸緣遠這種地步后,壓根沒必要帶散錢在身上的,找的零錢都不夠這期間花費時間的價值寶貴。
拿着錢來到一家豪華酒樓前,范落猶疑一下,遂往右走兩步到一家包子店前。
店主是個善於變臉的大嬸,上一秒還滿臉和氣,下一秒見到范落就露出厭惡神色。
好吧,雖然不善,但大嬸還是遵守規則完成了交易,沒有說看你不順眼就提價。
應該、沒提價?回頭特意看看那標價,再看着手上的兩個大包子以及一張找零幣值為一元的錢幣,范落陷入了沉思。
這、豎子不當人乎?
當時他要是走進那間酒樓,將錢拍桌面上,再喊一句“有什麼好吃的都給爺上來”,以這些人本來就對自己有的偏見,怕不是會把他給剁了喲。
范落將一隻包子“啪”地砸陸緣遠臉上,一元錢幣被他揣了起來:“你好意思?穿得人五人六,住高樓開豪車,就用一個包子打發我?”
雖然這樣說,但他此時餓極了,拿起還有點燙手的包子,狠狠就是一口咬下去。
香!甜!面!范落內心瞬間充滿感動,跟前兩天那些乾澀的餅乾相比,這包子簡直是人間美味啊。
他狼吞虎咽地吃下整個包子,猶覺不夠,便把目光放在陸緣遠手上的另一隻包子上,尋思着要不要搶過來。
只是遲了,陸緣遠已經咬了一口。
“想吃好的自己掙錢去,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陸緣遠嚼着包子,口齒不清道,“你知道我為了掙這個包子的錢要付出多少嗎?”
范落被氣笑了,帶着輕蔑道:“你一個富二代,穿着要豪氣,住處要精緻,出行要帥氣,還跟我計較一個包子的錢?”
“我討厭這樣的眼神……”陸緣遠回以冷冷的眼神,“別把我跟你印象中的富二代混為一談,我從不依靠別人而活。”
這樣冰冷有壓力的目光讓范落一愣,這還是他第一次見陸緣遠有這麼正經的神色,哪怕是昨晚異常緊張的時候,他都覺得這人渾身寫滿不靠譜。
剛才卻忽的感覺他與自己有點像,一股子倔強味道。
陸緣遠已經把包子吃完,似乎還仔細地回味一下才收了袋子,他關上車門,啟動了車子:“你先自己逛着,這條街盡頭有一所圖書館,想要知道什麼就自己看書去。
我現在去工作了,不然接下來連包子都沒有。
就這樣,有什麼事報我名字,中午我再來找你。”
說完丟給范落一個耳機模樣的通訊器,升上車窗,車子揚長而去。
“我淦。”范落敢保證這是赤裸裸的報復。
四下環顧,發現了不少惡意的目光。他不敢再久留,朝圖書館快步走去。
陸緣遠離開后,范落並沒有生出逃跑的想法,因為他跑不到哪裏去。
這個城市被異常包圍着,城裏沒有人對自己有善意。
走在街上,但凡路過一個人就會被惡意目光注視,讓范落不禁毛骨悚然,彷彿只有低下頭去才能令自己舒服點。
掩耳盜鈴。
但他不願低頭,依然昂首挺胸,因他不曾做錯什麼。
除了厭惡,慢慢有人顯露驚詫、奇怪一類的目光,好久、不,應該是從沒見過有奴隸會這麼挺直腰板走在路上。
范落在路上看見了其他奴隸,差不多都是雙目無神、面黃肌瘦的狀態,還有人當街打罵他們,他們卻不敢發出聲音,因為這不僅不會有人幫助他們,還會招來更多惡意。
“這個世界,明明是現代社會的皮,內里卻一股封建奴隸社會的味道。”范落不禁走快兩步,他並不願多管閑事,而且還是現在自身難保的一個狀態。
街道盡頭的圖書館,很顯眼,門口的一塊簡陋的木牌子上書寫着紀元圖書館,這名字大氣,字、不咋地。
圖書館很大,佔地一個足球場包括觀眾席那種,建築與街上的風格有些微差異,與時代有種違和感,但可以看出其歷史厚重感,畢竟一看就很老舊。
門前冷落車馬稀。
用在形容這裏的圖書館,呃,貌似不太正確,但大概如此。
因為這個時代知識信息化已經普及到每一家每一戶,要看什麼一搜就有,何必來圖書館?
“隨着時代發展,圖書館終究是沒落了,估計是歷史價值比實用價值還高,才勉強留了下來的吧。”
范落站在門口,不由感嘆。
在他那個世界,就已經很少有人去圖書館了。
“那個小孩,你在說什麼屁話呢。”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喝罵,范落立馬回頭警惕。
不知什麼時候,一個身穿白色老年背心,顯大寬鬆短褲的老人站在了身後,手中持一把掃帚。
這簡約的形象,配上破落的圖書館,有點少林掃地僧內味了。
要是老人眼神能好點就更像了,范落看着老人用掃帚對一根柱子拍打兩下,然後對柱子道:“你這後生,口氣恁地猖狂。
老頭我告訴你,圖書館永遠不會過時,想那第四紀元,在失去能源后,多少知識隨着那些破銅爛鐵被埋葬,最後也是靠這些紙書傳承下來一小部分,靠着這間圖書館重新傳承。”
范落搖頭無奈道:“大爺,我在這邊。”
老人聽到范落的話,努力地瞪了瞪那雙渾濁的眼睛,彷彿看清眼前的東西,他嘆道:“哎,年紀大眼睛就不中用了。”
然後轉了過來對范落皺眉道:“流浪者?”
范落花了一會時間才反應過來,流浪者是沒有身份標識的人的一種稱呼,他目無表情道:“這會你倒看得清楚了?”
“不是看出來的,不受氣運所鍾,你站在面前會讓別人有違和感。”老人解釋一番,然後問道:“你是來幹什麼的?”
范落老老實實應道:“看書。”
“看書?”老人遲疑了一下,便道,“入門費1元,可看不可借。”
“這種圖書館看書不該是免費的嗎?”范落在門口木牌子處明顯看到公立圖書館的字樣。
“愛看不看。”老人很牛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