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媚

狐媚

天邊剛升起半輪太陽,隱隱約約落在雲霧之中,朦朦朧朧,並不曬人,可是天上已經蒙蒙亮起了。

宋青嬋一向起得早,她起身來後去雞窩裏一摸,就有一顆還熱騰騰的雞蛋,往鍋里一煮,一會兒給宋老爹送去。

剛走到院裏,就聽到了隔壁沈家嬸子尖銳的聲音來:“我告訴你沈俊良!這事兒沒完了!我說你昨日怎麼怪怪的,原來是想要把錢給隔壁的小狐狸精,這倒好,還沒給你嘗到甜頭呢,你就上趕着要把錢送過去了!”

宋青嬋止住腳步,愣了愣。

沈家嬸子尖銳的罵街聲打破了長溪村的平靜,劃破天際,一日明朗的清晨,又來了。

宋青嬋抿了下唇瓣,緩緩垂下頭來,她知道,沈家嬸子嘴裏說的小狐狸精便是她。

她生得好看,且比同齡女子都要來的裊娜,柳腰豐臀,姿態撩人,那撩人的意味,彷彿是從骨頭中透露出來的一樣。

加上外面都在傳,說她的阿娘跟着別的野男人跑了,宋青嬋長大后愈發的美艷動人,沉默寡言間就勾的那些男人找不着東南西北。

不少人說,宋青嬋跟她娘一樣是個狐狸精。

回過神來,旁邊的院子裏傳來了刻意壓低的聲音來:“娘!娘!你小聲點,別讓青嬋給聽到了!”

沈俊良如此一說,沈家嬸子好像更大聲了些,生怕宋青嬋聽不到似的,“聽啊!就讓她聽到啊!誰家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啊?她倒好,她爹病了就向你要錢,沈俊良你說說你是不是缺心眼兒呢?!”

沈俊良急着說:“阿娘!青嬋沒有問我要,是我自個兒想要給的!”

“你就是被那個狐媚子迷了心智,臭小子你長點心吧!她宋青嬋就是沒男人要了,想要嫁進我們家呢!就你這樣子,日後還不被她拿捏得死死的,反正你也別跟她有交集了!”

“阿娘!你這是說的什麼話,青嬋不是這樣的人。”

“不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你知不知道?宋青嬋她娘是個什麼玩意兒,是個不要臉的,剛生了孩子就跟着野男人跑了,她娘這樣,宋青嬋能是什麼好東西?”沈家嬸子罵的聲嘶力竭,“沈俊良,老娘的話今兒就放在這裏了,你要是再敢和那個狐狸精有什麼瓜葛,我就撞死在這兒!”

隔壁院裏沉默了一瞬,宋青嬋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手心裏攥着的水煮雞蛋,殼上已經裂縫叢生。

她喉間一陣酸澀,不再聽下去了,轉而進了房中。

因着天還未大亮,房中光線仍舊黯淡,屋裏也寂靜着,只能聽見宋老爹費力的喘息。

許是因為她進來的動作大,宋老爹一下就驚醒過來,一連喚了兩聲“嬋兒”方才休止。

宋青嬋淡淡笑着應了一聲:“阿爹,我在。”她坐在床邊的矮几上,細心的將雞蛋剝開遞過去。

宋老爹像是鬆了口氣,吃過雞蛋后,苦澀地笑了下:“我怕哪天忽然睡着睡着就醒不過來了。”

宋青嬋垂下眼眸,將眼中的酸澀全都憋住了,“阿爹胡說什麼呢,昨日我去醫館問了,李大夫說阿爹的病能治。”

“我自己什麼情況能不知道么,”宋老爹苦笑一聲,“嬋兒…你也莫要在我身上花功夫了我捨不得看你吃苦。”

宋青嬋安撫般拍了拍宋老爹的手,說:“阿爹,葯不貴的,女兒在劉家做教習,日子也過得寬裕。”宋青嬋收拾了收拾,繼續說,“您莫要想太多了。”

宋老爹重重嘆息一聲,無神的眼中朦朧起來,他頭一歪,偷偷擦了一把眼睛,就催着宋青嬋趕緊出去。

他生怕讓女兒看到自己這幅窘迫的模樣。

宋青嬋起身來,將房門合上,一回頭,她眼中也是霧氣縱橫,她咬了咬下唇,硬生生給憋住了。別人說她,說她娘如何都沒關係,但宋老爹是她唯一在乎的人,她不想失去。

李大夫說宋老爹的病過不了今年。

但要是按着現在的病情,再拖下去,怕是撐不過三個月。

嘆了口氣,她便着手準備着去岐安府上給劉三姑娘教習,順便再問問,能否再多預支些時日的工錢。

·

岐安府劉家做的是布匹生意,這兩年布匹賣的好,劉家也是水漲船高,一躍成為了岐安府上鼎鼎有名的富商。

手頭的錢富餘起來了,劉德福就打算着給家裏的三姑娘劉襄請個女先生教習,女子讀的書多了,按照他家的財產門第,日後指不定能嫁個官宦之家。

這年頭的女先生不好找,能讀過書的女子,大多門第極好並不差錢,只有些家道中落的才會走上女先生這條路上。劉德福好不容易找到個有真才實學的吧,教導劉襄也教的極好,他哪裏都滿意。

可沒想到,自己那個不爭氣的二兒子,打從在劉襄院子裏對那位宋姑娘驚鴻一瞥后,就念念不忘。

揍了兒子一頓也是無果。

在宋青嬋入府之前,劉德福就打探過了,她雖然是有真才實學,但是名聲極其不好,聽聞在外頭還有許多的情郎,這樣的女子,他怎麼可能把她留在自己兒子身邊?

他就等着找着別的女先生了,把宋青嬋給趕出去。

正想着,貌美如花的宋姑娘又來給劉襄上課了,劉德福一聽,對劉襄身邊的丫鬟說:“你過去好生看着宋姑娘與三姑娘,還有,別讓二公子靠近。”

“是。”丫鬟答應離開。

約莫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劉家的老管家就來報說周家老爺來了。

劉德福精明的眼睛珠子一轉,站起身來,手拍着衣擺上壓出的褶皺,“怕是為了南邊那兩間鋪子,快請,花廳奉茶。”對這位周老爺,劉德福不敢慢待。

要說起周老爺,整個岐安府上下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正是岐安府的首富,家纏萬貫。

就連劉家,都得甘拜下風,處處仰仗着周家,劉德福自然是不敢懈怠。聽到人來談生意,忙將人給請了進來,無瑕再去顧及兒女那邊的事情了。

只是讓人熟知的,並非是周家如何的富貴,而是人人都羨慕的好運道。

想當初,周老爺也不過是一介泥腿子,誰知道運氣好,從自家田裏面挖出了不少珍稀寶石,往街上一賣,就賣了不少的錢。

周老爺也精明,知道自己是守不住這些值錢玩意兒,便大大方方將玉石都上交給了府衙,府衙又給了周老爺一筆不菲的獎金,一介泥腿子就靠着這些錢開始發家致富,如今岐安府一半的街坊之上,都是周家的產業。

劉德福想想也是眼紅。

快步前往花廳,從外就看到一個高高瘦瘦黑黑的中年男人靜靜坐着喝茶,手邊一把摺扇,故作風流。見狀,劉德福揚起一個笑來,拱拱手說:“哎喲,周老闆,許久不見,好像又添了幾分神采啊!”

周老爺捻了捻自己的八字鬍,坐着沒動,拉出一個和劉德福如出一轍的笑來回答:“我看劉老闆才是精神呢。”

劉德福坐在周老爺對面,擺了擺手。

兩個人你來我往飲了半杯茶,劉德福悄悄摸摸朝着周老爺看了眼,這老傢伙氣定神閑,還在與他說著茶中之道。

劉德福冷笑一聲,大字不識幾個能知道個屁!怕是喝着他這上好的楊枝茶也跟白開水差不多。

心中所想,臉上不顯。

劉德福有些坐不住了,笑眯眯說:“周老闆前來,不只是與我喝茶的吧?不知,是為何事?”

周老爺囫圇吞着茶水,放下茶盞,“我為什麼來的,劉老闆能不知道?劉老闆可是千年的狐狸成精,要說不知道,我可不信。”

兩個人都心知肚明,劉德福也不跟周老爺兜圈子了,作出此時才恍然大悟的樣子來,拍着大腿說:“想起來了,周老闆是為了收購我劉氏布莊南邊的那兩家鋪子吧?”

周老爺不置可否,背靠椅子玩弄着自己手中的扇子。

劉德福繼續說:“周家先前都不做布行生意,若說想要插足這門生意,以周家的手段,兩間鋪面怕是不夠。若並非是想要進布行生意,劉某就摸不清楚周老爺的意思了。”

那兩間鋪子,地段極好,利潤也高,要是賣給周家做個人情,劉德福也無所謂。

只是劉德福對周家這個舉動很是不解。

周老爺手上的動作稍頓,掀起眼皮看劉德福,看他這樣子,就知道生意起碼是已經成了八成。他也是個爽快人,徑直道:“自然不是為了插足你們劉家的生意,是我周家打算送給李主簿家五姑娘的禮物罷了,她們女孩子家的,對布行生意應當頗有興趣。”

“李主簿家五姑娘?”劉德福咂舌,不知是想要了什麼,湊近周老爺壓低了聲音,“周老闆,你這……嘖,莫不是一大把年紀了還看上了人家小姑娘?拿着兩個鋪面去得美人歡心?”

除了這個緣由之外,劉德福想不出任何一個理由來了。

再看向周老爺時,眼中多了幾分別的意味,像是在看着什麼禽獸一樣。可不就是禽獸嘛,人家李五姑娘正十七八歲,而周老爺都夠當人家爹了,還想要老年吃嫩草。

周老爺一個趔趄,差點從四平八穩的椅子上摔下去,“劉老闆,這話可不能亂說啊!實不相瞞,是我兒將要回岐安府來,我這做父親的,當然得給他尋一門親事。”

“噗!”剛進嘴裏的茶水一口噴出,濺了滿桌,劉德福一雙眼睛陡然瞪大,不可思議地盯着周老爺瞧,“什麼?!周老闆你有兒子?怎的這麼多年從未聽說過,也從未見過?!”

別說是劉德福了,岐安府上上下下許多百姓,怕也是從未聽說過周老爺竟然有個兒子!

周老爺哼了一聲,拂袖離得劉德福遠了些,“怎麼,我從未提過就不能有兒子了?也不想想,我這一大把年紀了,怎麼可能沒有子嗣!只是我家阿朔打小就離了岐安府,這不最近才得了空回來,我這個做爹的,哪裏能不操心他的婚事。”

他提起自己這個離家將近十載的兒子,一陣頭痛。

算算時間,兒子都二十四五了,如今還是光棍兒一條,也不回家,他如何能不頭疼。

周老爺頭都要炸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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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男主阿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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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甲將軍的寵妻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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