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十二)
“這種飯怎麼吃?!全粘鍋里了!“說這話的是男人。
碗重重地在桌面一頓,緊接着便是女人不耐煩的聲音:“吃不下去自己做!還把自己當少爺了?有本事你頓頓在館子裏吃,或者叫大廚來家做。自己沒那個命,沖我喊什麼喊?“
老樓的隔音不好,靜謐的夜裏連些微的聲響都聽得見,更何況是如此不加掩飾的爭吵。
男人:“女人會做飯不是最起碼的?我媽我奶奶都是這麼過來的!就你特殊,燒個飯都不行!”
女人:“那你去跟你媽你奶奶過!”
明旖在床上翻了個身,滾去了另一個更柔軟的鵝絨枕頭。她的手在枕下摸索了會兒,掏出一個晶瑩剔透的小瓶子,玫紅色的液體在燈下閃着曖昧的光。她壓了兩下噴頭,清新的玫瑰花香溢滿了整個房間。
男人:“你吃我的用我的,煮個飯不應該?!“
女人:“我吃你的用你的?我不幹活?你今天的早飯就是我花自己的錢買的!”
男人:“幹活?你是說在夜場當小姐被人干…?“
他未說完的話被一連串杯盤摔碎的聲音取代。事態瞬間升級,男人怒吼道:“你給我滾!”
明旖笑笑,兩個拇指在手機屏幕上愉快地跳躍着:
“卓恩,快滾來我這。”
按下發送,鎖屏。明旖從床上起來套上件碎花睡裙,剛走到門口便聽到敲門聲。她打開門,整套動作頗有點行雲流水的味道。
“又和男朋友吵架了?“她把程卓恩讓進來,眉眼溫和地彎着。
程卓恩穿着拖鞋站在地板上,不好意思地“嗯”了一聲。
”還沒吃晚飯?“明旖打開冰箱,裏面被食物飲料填得滿滿當當:”我這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吃的。“
她遞了瓶玫瑰酒給程卓恩,又從裏頭拿出一個芋泥毛巾卷:“我從酒店后廚偷的。”
明旖狡黠地眨眨眼:“千萬別說出去。”
程卓恩低下頭:“明總還需要偷拿嗎?你只要吩咐一聲,經理就會讓人打包好送去你的辦公室。”
明旖笑着搖搖手指,從餐櫃取出刀叉:“你不懂,這是我的趣味。”
“趣味?”程卓恩不解道。
明旖執着刀,小心翼翼地把毛巾卷切成一摸一樣的兩等份:“沒有什麼能比違法更有趣了。”
程卓恩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明旖迎着她的目光將落下的碎發別去耳後:“有的話,便是犯罪。”
她心頭一驚,轉而又想明旖是在玩笑,便跟着她一起笑起來。
明旖注視着她:“我沒有開玩笑,確實是這麼想的。”
程卓恩的笑僵住了,無措地揉了揉鼻尖。
“怕了?”她抬起下巴,笑容更深。
程卓恩接不上明旖的話,咬住了嘴唇。她自認為不是個好欺負的人,可是在明旖面前總是不由自主地收斂起自己的個性。畢竟她是高高在的酒店副總,而自己只是個小服務員。
明旖把叉子放在她的盤子上,換了個話題:“你們感情不好多久了?”
“就沒好過。“她訥訥地說。
明旖:“那還不分手?處的不開心就應該分開。”
程卓恩搖頭:“明總,你不懂。”
不是所有人談戀愛都是為了在一起開心,也不是每一對情侶都是因為相愛才在一起。
“我只知道一輩子很短。”明旖叼着叉子托着下巴:“戀愛一定要和喜歡的人談。”
程卓恩苦笑,語氣中隱含着嘲諷:“我怕是一輩子都不會有明總的境界。”
明旖笑了,默不作聲地看着她。程卓恩迴避了她的目光,靜靜吃着盤子裏的芋泥毛巾卷,只有時鐘上的秒針一格一格往前移的聲音。
在程卓恩眼裏,明旖就是一個蜜罐中泡大的公主。生在富貴人家,從出生就贏過了太多太多人。她不用為生計犯愁,根本不懂普通人討生活的艱辛。就連住在這種地方,都是小姑娘想體驗平民生活的遊戲。
明旖知道她在想什麼,無非是一些自以為的偏見。她不畏直接在程卓恩面前點破,可她又不想這麼做。如果只想讓程卓恩下不來台,未免也太沒意思了。
“不用擔心和他分手以後會怎樣。“明旖繞到她身邊坐下:”我是你的朋友,我會幫你。“
程卓恩一怔,趕緊往嘴裏塞了幾口,口腔被毛巾卷塞得滿滿的。
”我會幫你。“這句,明旖是貼在她耳後根說的。
程卓恩只覺得耳後的肌膚一麻,整個人像被下了定身術。明旖從後面把她環住:“只怕你不願意麻煩我。”
懷裏的她明顯僵住了,周圍安靜得恍若空間定格。明旖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然後聽到了震耳欲聾的敲門聲。
程卓恩的男朋友找上來了,比她以為的要早一些。
明旖打開門:“你有事?”
男人沒料到她會這麼輕易開門,自己反而愣了,回過神后他說:“我來叫程卓恩回家。”
明旖倚着門框:“她在我這挺好的。”
男人眉頭一皺:“什麼挺好的?她是我女朋友,當然要跟我回去。“
”從現在開始就不是了。“明旖淡淡道。
程卓恩連忙走出來:“不是,明總…“
明旖回過頭,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你想回去?”
她剛要開口,明旖追問道:“還是你想繼續跟他在一起?“
程卓恩被她問得說不出話。她男朋友的臉色卻變了:“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明旖:“卓恩已經跟你分手了。“
“什麼分手?我和她只是吵個架!“男人往前走了一步:“程卓恩,你快跟我回去。”
他進屋后一把攥住程卓恩的手腕,不由分說地將她往門外拖。
“幹什麼?你弄痛我了!”見程卓恩甩手,男人抓得更緊。
她急道:“疼啊!你快鬆手!”
程卓恩無意間瞥到明旖的神色,她抱着手臂嘴角牽着抹若有似無的笑。瞧着溫和卻讓卓恩心底湧起陣陣涼意。明旖的淡定和男友的暴躁形成鮮明對比,她突然把心一橫:“放開——!”
程卓恩用盡全身力氣一甩,終於將他的手甩開:“我們分手了,東西我會搬走。”
男人退了兩步穩住身子,不可置信地盯着她:“你說什麼?!”
“就這樣吧……“她似乎很累。
事到如今,一段感情走向尾聲,她沒有覺得難過。一定要深究的話,就是有些空虛,她確實從未喜歡過眼前的男人更別說愛了。
“那個…“男人張了張嘴,短暫地詞窮了。
他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卓恩,我沒有…“
臉上的怒氣全褪下去,他緊張無措的樣子看在程卓恩眼裏有幾分可憐:“我沒有想跟你分手。”
程卓恩:“我知道。”
他想碰碰她的手,試着繼續挽回。一旁的明旖涼涼地開口了:“聽不懂嗎?你不想跟她分,可是卓恩想跟你分。”
男人瞪她,明旖不屑地瞟他一眼:“麻煩有點做男人的骨氣。”
“你別後悔!“最後一句話他是對程卓恩說的。
男人走後,卓恩蹲下來,眼淚流了滿臉。並不是傷感與這個男人的關係徹底斷了,而是在這個城市再也沒有對她好的人了。雖然他對她的好,也只是偶爾送個飯接個下班。
“別哭呀…“明旖也蹲下來,碎花睡裙的裙擺很大,像怒放的花朵一樣:“你這樣,我會心疼。”
明旖提起點裙子,毫不在意地拿裙擺給她擦眼淚:“人長的秀氣連哭起來都好看。你再哭我也要哭了。”
“我是不是打擾到明總了?“清冷的女聲從頭頂傳來。
明旖抬起頭正對上蕭秧面若寒霜的冷臉。
“秧秧,你來了。“她望着她,笑靨如花。
蕭秧轉過身:“我走了。“
明旖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褲腳:“我不許你走。“
”不走,留在這看明總和小姑娘調情嗎?“蕭秧捏緊了手中的袋子,明旖到底將她當做什麼了?她就不該憐惜她,明旖這種人無論在什麼樣的境遇,都會過得很好。因為她沒心沒肺,最愛的人永遠是她自己。
明旖順勢攬住蕭秧的腿,仰着張無辜的小臉道:“秧秧,你吃醋了。”
她烏黑的睫毛撲閃:“我竟然有些開心。”
蕭秧不想理她,可是步子卻未移動半分。心中彆扭身體倒是很誠實,她其實捨不得走。
明旖偷偷扒了扒蕭秧提着的紙袋:“你買了蛋糕?“
她的聲音里飽含驚喜:“這不是新開的那家網紅甜品嗎?我記得網上說,光排隊就要一個多小時呢。秧秧,你對我真好!”
蕭秧沉着臉:“不是買給你的。”
“哦…“明旖笑着,停頓了一下問她:”那是誰這麼幸運,能吃到蕭法醫親自排隊買的網紅蛋糕?“
“我買給自己吃不行嗎?“蕭秧繼續嘴硬。
明旖:“你又不愛吃甜。”
她知道蕭秧只是要個台階借坡下驢,可她偏偏想逗逗她:“還是,你有別的喜歡的人了?“
蕭秧一聽,立刻把身子轉回來:“你當誰都跟你一樣?!“
”我怎樣?“明旖挑起眉,眼底含着笑。
蕭秧想也沒想:“三心二意,明明有了喜歡的人,還要在外面給別人獻殷勤。”
她一口氣說完之後,突然意識到自己着了明旖的道。
※※※※※※※※※※※※※※※※※※※※
《聲息漸止》將大修,改好后可能會換個文名。
寫到現在,我對它很不滿意,遜色的地方非常多。比起前轉,這篇的情節顯得相當鬆散。
整體的節奏會調整,最初是想寫長篇的,不過為了最終的完成度,我預計應該二十萬字不到就可以完結。
我最近在大修另一本,等它完結后就會把所有注意力放在這篇上面。
謝謝小天使們等文的耐心,我很抱歉,未來一定謹慎開坑。
比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