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七)

無雙(七)

“你這話說的,好像在男人那裏受過情傷。”明旖輕笑着,左臉的梨渦若隱若現:“我以前就覺得你對男人很仇視,不會是真的被男人欺負過吧?”

令瑀抽着煙,很罕見地沒有和明旖鬥嘴。當她吐出香煙的最後一口,燃着的煙頭也差不多燒到她的手指。她將煙蒂丟在地上:“明旖,不該問的以後不要問。”

令瑀淡漠地瞥了她一眼:“反正我也不會回答。”

前方的火勢漸漸小了下去,明旖和令瑀心照不宣地配合著彼此收拾現場。倆人都沉默了半天,直到明旖主動開口對令瑀說:“今天謝謝你。”

令瑀繼續手上收拾的動作,撿走了之前扔在地上的煙蒂,用鏟子清理着地上燒焦的碎石:“你不用謝我。換成是誰,我都會這樣做。”

明旖笑了笑沒說話,令瑀又說:“車上有我買的外套,如果你姐姐在回去的路上醒了,你就讓她換上。”

打掃完以後,她們上了車從另一條小路離開。行到中途,明旎從昏睡中驚醒。她重重地倒吸一口冷氣,雙手立刻抓緊自己的衣襟。一雙美目盯着前方,眼底是滿滿的恐懼。

“姐姐,你醒了?”副駕駛上的明旖回過頭,把一個購物袋遞給她:“我們馬上就到家了。夜裏冷,我給你準備了外套,你先穿上。”

聽到明旖的聲音,她才放鬆下來一點,緩緩伸出手接過紙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發愣。

明旖也不催她,靜靜地看着車窗外的風景。令瑀也在默默地開車。明旎的手緊緊攥着袋子,她低着頭,淚水一滴滴往外掉。“啪啪啪”地掉落在紙袋上,她咬緊柔軟的唇瓣,壓抑着自己的哭聲。令瑀打開了車載音箱,選了個輕音樂專輯。越野吉普車一路向前開去,舒緩安神的音樂也跟着飄了一路。

這一路,除了樂聲再沒有人說話。緩過好一會兒,明旎終於取出外套穿在了自己身上。這是一件寬大的灰色毛衣,針織得並不密但穿在身上很暖和。大大的,厚厚的,明旎可以將整個身體縮在衣服裏面,讓她隱隱有了絲安心的感覺。今天發生的一切是她人生的噩夢,她用手捂住臉,淚水從指縫溢出流過手背。明旎強迫着自己忘掉那齷齪的一幕又一幕。

令瑀將車停在了明旖家樓下。明旖先下去幫明旎打開車門,半握着她的胳膊將她扶下來:“姐姐,這裏是我在寧城的家。住的是老小區,你可不許嫌棄。”

明旎不在狀態地搖搖頭,跟着明旖往樓上走。明旖用手機自帶的手電筒照亮了樓道,一路輕聲提醒明旎讓她小心腳下。儘管如此,明旎也被絆了好幾次。到家后,明旖直接把明旎推進了衛生間,從衣櫃裏找出件乾淨的浴袍還有浴巾拿了過去。她沒有進衛生間,而是隔着門縫長長地伸出手臂,摸索着把浴袍跟浴巾放在洗漱台的枱面上:“姐姐,我這個浴袍其實是長款的。但你比我高那麼多,估計你穿起來最多到膝蓋。”

她“嘻嘻”地在外面笑:“幸虧你瘦,骨架也小,不然你臨時住我這,我的衣服你還穿不進去呢。”

明旎沉默地站在裏面,直愣愣地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眼睛紅腫,眼下泛着青灰。臉上也有沾了髒東西的痕迹,她從未見過自己如此不人不鬼的樣子,眼淚不禁又往下流。她委屈地伸出纖長的手指,用指尖將苦澀的淚從臉上抹去。

見明旎久不出聲,明旖提高了點聲音輕快地說:“洗澡的東西都在裏面了。洗手台下面的柜子裏有一次性的牙刷牙膏。我最近學會了調酒,等你洗完出來,我給你弄杯嘗嘗。”

然後,她也不管明旎聽見沒有,轉過身來到客廳的沙發坐下。明旖不想讓明旎太明顯地感覺出她知道明旎遭遇了什麼。她希望她正常的態度,能讓姐姐綳了一下午帶一晚上的那根弦可以松一松。

明旖坐了有半小時,衛生間終於響起了水聲。明旖不自覺地噓了口氣,將手機從飛行模式換成了靜音模式。果然,手機一下子震個不停,從信息欄往下一拖,全是明垚打來的電話還有他發來的短訊跟微信。

不用猜也知道,明垚一貫都很在乎明旎這個長姐。親密的連大姐都不願喊,從小到大隻一個勁叫姐姐。今天發生了如此嚴重的事,他帶着錢去了嘉麟廣場又沒接到人,此時肯定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明旖打開微信,本要給明垚發條消息報平安。可是想到只要這個消息發過去,他肯定要打電話過來問個不停。想了想明旎的狀態,再加上忙了許久實在不願應付這個急性子暴脾氣的明垚,明旖毫不猶豫地點了左上角,退出了和三弟的對話框。

蕭秧也給她發來了兩條微信。一條在她離開了兩個小時之後:

“怎麼樣了?”

還有一條發在了子夜十二點前:

“如果需要我幫忙,打電話給我。”

明旖眨眨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臉忍不住有些想笑她。她的秧秧太可愛了也太冷靜了。發生如此十萬火急,事態嚴重的綁架案,她心裏絕對是擔心的,可表現出來的態度仍然很克制。

她都不曉得該如何評價她好……

於是回了一句:“已經沒事了。”打完這五個字正要發送,明旖又想到了些什麼,手指點了點將這句話刪掉。

寧城市公安局肯定會接到報案,城東郊外的廢棄工廠區附近,有一輛小轎車爆炸並燒毀,駕駛員當場喪生。警察會去現場勘查,以此定性這場慘烈的事故是意外還是人為。她與令瑀將那裏打掃得再好,還是會留下蛛絲馬跡。明旖轉着手裏的手機,一會兒是手機頂端碰在沙發上一會兒是手機末端碰在上面。她打算到時候再去一次現場。

“小旖,我洗好了。”明旎打開衛生間的門,浴袍的下擺剛過膝蓋。她的小腿瑩白而修長。

明旎走到明旖身邊坐下,長長的頭髮沒有完全吹乾,帶着點沐浴香波味的潮濕。明旎的素顏都是極美的,五官精緻立體。她將臉頰輕輕靠在明旖的肩膀上閉了眼睛。

明旖張開五指,溫柔地順着明旎的頭髮:“姐姐,要喝點酒嗎?”

“好。”明旎將身體坐直,浴袍順着她光滑的香肩往下落,被明旖笑着提了回去。

明旖:“姐姐,你等我一會兒。”

她沒有調複雜的酒,只是倒了杯威士忌加了兩塊冰。明旖把洛克杯交到明旎手上,她看都沒看就把酒全部灌了下去。喝得太急,烈酒嗆得她連連咳嗽,連眼淚都咳了出來。

明旖蹲下身從紙巾盒裏抽了張紙,像很小的時候明旎給她擦眼淚一樣替她擦:“姐姐,哭的樣子會醜醜哦。”

明旎哭得很厲害,身體止不住打冷顫。好看的臉都在她的哭泣中變形了,明旖索性坐下來彎起自己的膝蓋。一邊拉着她的手仰起頭安慰她,一邊從紙巾盒裏不斷抽紙給她,再幫她把濕透的紙巾丟去茶几旁的垃圾簍。

明旖:“姐姐,沒事了,都沒事了。你有我在,我在這陪你呢……”

明旎的大拇指死死按着明旖的掌心,她哭得閉起眼睛,斷斷續續的哭聲從鼻腔里溢出,聽起來煞是心酸。明旖也蜷起手緊緊握着她的拇指,把自己的尖下巴擱在明旎的膝蓋上,認真地看着她:“姐姐…我的好姐姐……你再哭我就要心疼死了。”

“我不是…不是……在為自己哭。”明旎睜開淚眼朦朧的眼睛看着她:“小旖…你……”

她突然彎下腰一把將明旖抱在懷裏:“小旖,小旖……”

明旎的眼淚鼻水都蹭去明旖的頭髮上了。明旖的內心突然很平靜:“姐姐,你看到了?”

明旎沒有回答她,只是不住地搖頭。抱着她的脖子將她抱得更緊,明旖都有點透不過氣。也許,當時明旎的意識半迷糊半清醒,但她應該是將自己做的事大概目睹了。

明旖輕拍着明旎的背,嘴上仍然說這“沒事”,心中卻澀澀的。對於明旎激烈的反應,她都不曉得該以什麼樣的態度應對。思前想後半天,也只是說了句:“不早了,我們趕緊睡吧。”

明旎:“我…我睡不着。”

明旖還是輕輕拍着她:“姐姐,睡不着也要睡啊…”

她輕柔地掙脫出明旎的懷抱,從電視櫃下的藥箱裏拿出兩板藥片放在明旎面前。明旖先是用指尖點了點左邊的:“睡不着的話,吃這個就睡著了。”

然後她又點了點右邊的:“太抑鬱的話,吃這個就不難過了。”

蕭秧趕去爆炸現場的時候是第二天清晨。早間的霧還沒有完全散去,空氣里飄着濕濕的水氣。隔了段距離戴着口罩,她就已經聞到了一股屬於焦屍的刺鼻氣味。走到近前更是慘不忍睹,男人左腿的小半部分被炸飛,燒焦的血肉模糊在一起,皮開肉綻。

儘管作為法醫,蕭秧什麼樣的屍體都見過,可看到男人被炸落的屍塊兒,沒完全做好驗屍準備的她還是忍不住偏過了頭。

她的目光盡頭是一輛停着的越野吉普車,坐在副駕駛的人降下車窗,露出了明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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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累狠了,最近我一直在生病。因為這篇文評論不多,收益也不算好,我就在思考是不是哪裏寫得不好,所以這幾天沒有更新。我都去研究我的前文了。。。

研究了半天並沒有得出一個結果,可能是這個題材放在百合里不吃香。不管了,我還是會好好更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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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息漸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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