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比如我
白葉市是一個典型的北方海濱城市，所以剛剛入秋的夜晚寒冷刺骨的海風有些滲人，而此時還飄起了零星的細雨，讓這份冷更刻骨銘心了些許。
奉河區是白葉市五區當中的富人區，既然是富人區，那麼這樣惡劣的天氣下，街道上幾乎是沒有為生計掙扎的窮人的。
海風裹挾着綿綿細雨從茫茫的大海上朝着這座城市傾斜而來，一路上積攢着力量，而這種力量似乎在此時此刻到達了頂點。
於是，李明的身形在這個入夜的城市裏就顯得有些越發的突兀。
將檔案袋貼身塞進了衣服內側，身體縮成一團雙手抱在胸前，李明一步一步的沿着橫跨江河、連接着富人區和貧民窟兩個世界的橋樑緩慢的行走着。
來的時候乘坐汽車在快速幹道上行駛了大約半個多小時，回去的時候自然是享受不到坐車的待遇，所以李明只能忍着高架橋上更為刺骨的寒風，朝着即將不是自己家的房屋走去。
卑躬屈膝丟臉嗎？丟臉！
被人欺負還要舔着說話，丟臉嗎？丟臉！
蹲在地上撿起來檔案袋起身還得笑着說謝謝，丟臉嗎？不，已經沒臉可以丟了。
沒有過多複雜的情緒，李明十分清楚的明白一個問題，那就是不論自己腦袋裏面當中裝了多少東西，可自己現在是真沒資格去要臉的。
在沒成功之前，自己所有的才華、尊嚴、信念、底蘊都等同於狗屎！
所以自己現在第一個要做的事情就是活下去，然後便是忍耐，等待翻身的時候。
在這場風雨中，李明攥緊了身上沒有捨得用來乘坐軌道列車的最後五十塊，沿着充滿雨水的道路上沉默而堅定的走着。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經過了這個被風雨拍打的雨夜后，一個來自異世界沒有任何底線的白手套，會給這個世界的秩序帶來怎樣一種顛覆性的衝擊。
······
一路無語，步行將近兩個半小時之後，李明終於回到了自己家所在的地方——白葉市溪原區。
滿身雨水站在自己家門口的李明，腰脊已經重新挺了起來。雖然如同落湯雞一般看上去有些落魄，可李明所展露出的精氣神卻像是一個坐擁鑄幣廠的億萬富翁。
還沒來得及敲門，眼前的門就被一把拉開，妹妹李小姝雙眼通紅帶着委屈的神情，不顧滿身的雨水直接撲向了李明的懷中，“哥，你終於回來了，我真的好擔心你啊。”
李明單手揉着已經餓扁的腹部，輕輕推開了妹妹然後笑着說道，“小姝啊，有沒有什麼吃的，我已經有些餓得想吃人了，要是現在能給我一碗有着牛肉塊的肉湯，我都願意拿自己的靈魂去換。”
伸手幫哥哥擦拭了一下臉上雨水，小姝趕忙將李明拉近了屋內，然後心疼的說道，“肉湯沒有，不過之前點的快餐我沒吃完帶回來了，而且有給你煮一碗蔬菜湯，只不過現在已經涼了。”
“夠了夠了，你幫我熱下，我先去換身衣服，然後就來。”李明點了點頭，伸手摸了下妹妹的腦袋然後說道。
“嗯。你趕緊洗個熱水澡吧，不然感冒了就不好了。”小姝眨着大眼睛認真的說完，就轉身去幫李明加熱飯菜。
看到妹妹着急慌忙的樣子，李明不由得想到上一輩子一名浪跡紅塵的好友對自己的評價：典型的反社會型人格，漠視或侵犯他人權利，缺乏責任心、同情心，不懂得體諒和幫助他人。
輕笑了一下，李明將護在肚子下的檔案袋小心翼翼的拿了出來，伸手撫平檔案袋上的褶皺，然後喃喃自語道，“相依為命，怕也比不過是如此了吧。”
洗了個熱水澡之後，李明換了身破舊的睡衣便坐在餐桌前，一邊看着檔案袋裏的資料，一邊斯條慢理的用手撕着妹妹沒捨得吃留給自己的雞肉，然後忍着因為一天沒吃飯的胃痛，緩緩的送進嘴中。
“哥，你在看什麼啊？”小姝趴在桌子前，雙手托着腮幫子看着李明好奇的問道。
“嗯，一些有關借貸的資料罷了。”李明回答道。
天真而不知世事的妹妹掃了一眼之後變沒了興緻，於是重新追問道，“哥，你今天跟那些壞傢伙幹嘛去了。”
“去商量了一下後面的事情該怎麼處理······”李明喝了一口熱湯暖了暖身子之後緩緩說道，“小姝，以後你不用擔心他們再來騷擾你了。”
“啊？”李小姝先是一愣，然後有些驚喜的說道，“哥哥最厲害了，我們不用還錢了嗎？”
搖了搖頭，李明不想給這個單純的有些過分的妹妹詳細去說其中的事情，於是說道，“總之你不用操心了就是。”
看着認真看着材料的哥哥，李小姝沉默了一下，然後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個本子和整整齊齊的一把零錢，然後開口說道，“哥，你今天給我的錢都在這裏，我在本子上寫了下生活開銷，如果我們省着點用，應該能過兩個禮拜·······”
頓了頓李小姝繼續說道，“那個····我現在圖書室兼職，伙食費就不用算我那份了。”
聽到妹妹的話后，李明放下了手中的材料，然後帶着笑意認真的看着妹妹說道，“不用擔心，下個星期我們的日子就會好起來了，哥哥我也找到一份工作，應該足夠負擔的起家用。”
“哇，那我們會變的有錢起來嗎？”小姝眼眸之中閃爍着興奮的光彩，然後問道。
李明笑了笑說道，“小姝啊，要想擺脫貧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哼，只要我們都努力，我相信日子一定會好起來的。”李小姝一挺可愛的鼻尖倔強的說道。
不置可否，李明一邊咀嚼着食物一邊說道，“努力並不會讓我們變得富有，只會讓我們更加辛苦的活着。”
顯然是不理解哥哥說的話語，小姝疑惑的問道，“為什麼呀？”
“貧窮意味着接受信息的渠道受限·······報紙、電視、書籍這些獲取信息的媒介都需要通過金錢去購買，越是有用的信息接觸到的門檻就越高，所以陷入貧窮的我們通常會對某些特定信息一無所知。”
看着有些茫然的妹妹，李明耐心的解釋道，
“嗯······就像我們生活的世界裏，保險機構、法律援助、福利基金，理財產品，免費的股票認購等等，很多的東西其實並不是為我們這樣的人而建立的。這麼說吧舉一個簡單的例子，對於沒有醫學常識的人，怎麼可能能讀懂一份大量拗口疾病名稱的保險呢？而沒有辦理保險的人又怎麼能抵禦到來的意外呢？”
“那······怎麼樣才能擺脫貧窮呢？”小姝追問道。
李明咽下最後一口熱湯后，拿出【巧心】棒棒糖撥開糖紙輕輕的放入舌尖，然後緩緩說道，“擺脫貧窮需要克服錯位的希望、弱勢的文化屬性，依靠救世主的思想，還要剖析繁亂錯綜的信息，再加一點運氣，嗯······把持住正確的槓桿也是至關重要的，這可不容易啊。”
暈暈乎乎的小姝懵懵懂懂的問道，“那哥哥，我們以後會有過好日子么？”
李明眯着眼睛微微一笑回答道，“小到一個人，大到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任何一種命運歸根到底都是那種文化屬性的產物。強勢文化造就強者，弱勢文化造就弱者，狼吃肉，狗吃屎，這是規律，也是規矩，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頓了頓李明重新拿起桌面上的資料揚了揚然後說道，“但有些狗天生就是吃肉的，比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