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
二手車……玩家心裏咯噔一下，互相對視一眼，一人悄悄拉了下車門，沒打開，往下按車窗，也被鎖死。
如果車裏有鬼的話，所有人都別想跑。
“師傅，我想開個窗。”齊雨雙低着頭，將長發撥到耳後，聲音輕顫。
“車裏開着空調，開窗就沒效果了，坐着不舒服。”車主說完，側頭沖吳莫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先生，您別介意，這車是二手車，雖然看着新，但可能有些故障，不開空調熱得不行，根本坐不了人。”
“嗯。”吳莫起隨意應了聲，目光遊離，他看見車內漫天灰燼在夕陽中飛舞，落在玩家頭上、肩上、手上，隨着呼吸鑽進他們的鼻子、嘴巴，唯有車主不受影響，沒有沾上一點灰燼。
吳莫起彈了彈肩膀，輕輕吹了口氣，周邊的灰燼紛紛揚揚消失不見。
他手搭在車窗上，撐着下巴，側頭上下打量車主，目光落在他脖子上，在接近鎖骨的地方散發著淡淡的瑩光，他眼眸微眯：“你脖子上掛了什麼？”
“啊，這個呀，是祖神的護身符。”車主將它從衣領里扯出來，紅繩項鏈，吊墜是雕成菱形的白玉，白玉中間一點紅，彷彿燃燒着一團火。
正是它在散發著瑩光。
光白亮，看起來又冷又刺眼，但是傳達出來的力量卻很溫暖。
這股力量有點熟悉，而且菱形……吳莫起想起副本崩潰時去過的神殿，從腰側小兜里取出兩顆接近圓形的石球，掌心大小，灰白色，上方有一層像眼皮一樣凹凸。
正是當初在神殿裏挖出的神像眼球。
眼球還殘留着殺意，如蝕骨之毒，之前挖的時候只覺得它古怪，明明沒有力量波動，卻有種失衡感。
他右手抓着兩隻眼球，突然把它懟到車主臉旁：“你們的祖神，眼睛長這樣嗎？”
“啊！”車主被眼球那股兇惡的眼神嚇了一跳，趕緊搖頭，“怎麼可能，我們祖神非常慈悲，您侍奉祖神左右不是最清楚嗎？”
“不是同一個神嗎……”吳莫起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嘀咕着，動作卻沒收回，反而眯起眼，將更多的力量覆蓋在眼睛裏，他發現，當石眼球進入“祖神護身符”瑩光範圍內的時候，原本漆黑一片的內部竟然也冒出點點瑩光微閃，能量波動和吊墜一模一樣。
難怪有點眼熟。
吳莫起若有所思，眼睛一直盯着護身符吊墜：“是個好東西，你在哪座神殿求的？”
“祖神隨處可見，我就近求的。”車主非常健談，他熱情、毫不避諱地說，“我買了這輛車后，一向從不生病的阿婆突然去了，老婆孩子也生病住院，一直昏迷不醒，幸好我去拜了祖神，求到這個護身符后她們才醒來，只要戴着它開車，胸口都不悶了。”
聞言，玩家們下意識捂住胸口，總覺得有點悶悶的，熱熱的，但是車內明明開了空調，非常涼。
“師傅，這輛車之前是不是出過車禍之類的？”孟橋探出個頭問。
車主透過後車鏡瞟了他一眼，懶得回答。
孟橋：……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他吸了口氣，非常熟練地說：“這車可是莫起哥一眼看中的，你不介紹介紹嗎？”
聽到這話，後座兩個玩家眼帶怨憤，隱晦的視線掃了眼副駕駛的位置。
吳莫起手一頓，回頭往後看，發現車內飛舞的灰燼已經將孟橋這群玩家整個罩住，死死地粘着他們，就像他們被燒成了灰燼一樣。
車內原本若有若的煙火香也越來越明顯，那是鬼的味道。
吳莫起像轉核桃一樣轉動倆眼球，微瞌着眼：“既然他們想聽，那你就說說他們是怎麼被燒死的吧。”
其它玩家：……
這TM怎麼說話的，會不會套話啊，肯定會被NPC設套。
唯有孟橋臉色不變，甚至拿出了紙筆。
果然，車主激動不已：“先生真厲害，竟然知道他們是被燒死的。”
他說完，嘆了口氣：“我也是才知道，上一任車主帶着一家老小開車自駕游，在路上突然就自焚了，一家七口，全被燒死在車裏。”
“啊！”齊雨雙忍不住尖叫一聲。
“喂，不要突然尖叫，什麼心裏素質，又不是第一次玩。”高中生於飛超咬牙低吼，手腳發冷。
一家七口全死了，除去司機，再除去裝成玩家的NPC，他們這次副本人數正好七個。
孟橋看着A級道具誠實之紙上寫着：七人自焚。
他臉色泛白，司機說的是真的……他聽着司機繼續往下說。
“他們是外鄉人，不知道本地的規矩，晚上路過湖水就出事了。”
季如淵低啞地說：“我記得之前的大叔說過，湖心小區在湖水，入夜不拉客，我們現在就是去湖水的路上。”
“那七個人不會也是在這條路上出事的吧？”一個玩家脫口而出。
其餘人下意識扭頭，車窗外，風景飛快倒退，天邊只有一抹紅霞，那是太陽最後一絲餘溫，當它消失時……天就會黑。
車主如同惡魔一般的聲音砸在他們心裏：“對，就是這條路，湖心小區在湖水入口處，正好也是高速入口，他們沒有選擇繞路，聽說，那天晚上是他們小女兒的生日，車裏還在放生日歌。”
“生日歌？沒聽過。”吳莫起突然說，眼中有一絲疑惑，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他心裏莫名的有些期待。
“就是每個人過生日都會唱的那首歌。”車主非常熱情，當即哼唱起來：“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不要唱！！！”
後排所有玩家，包括孟橋都瘋狂大喊，恨不得捂住司機的嘴巴。
困難副本絕對不能觸碰禁忌，像這種死前放生日歌，只要有點腦子都知道90%是禁忌，絕不能碰！
車主透過後視鏡冷冷地看了眼他們，面色非常不悅。
他們完全沒注意到，一臉絕望地看着車窗外的晚霞慢慢變淡，消失，彷彿看到了末日降臨，整個身體都緊繃在一起，直到有個人說：“天還沒黑，聽到歌也沒關係吧？”
“對，我們要穩住，不要慌。”
他們呼氣，吸氣，放鬆，放鬆，放鬆！
季如淵一拳砸在副駕駛坐椅上，氣得直磨牙：“不會說話就不要說！跟你一起下副本真是倒八輩子血霉。”
“早知道這個瘋子在這個副本，我就不該進。”
“到了目的地，讓他走！”
“對，我不要和他呆在一起，太坑了，保不準就害死我們。”
……
孟橋忍不了了：“你們夠了，莫起哥也不是故意的。”
“閉嘴！”
孟橋和車主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車主將車速放慢，扭過頭，兇狠狠地瞪着他們：“先生是你們能說的？！如果不是看在你們和先生是一起的，這個時間點看誰會送你們去湖心小區。”
說完，一副生怕吳莫起生氣的模樣，小心翼翼地說：“先生，要不，我把他們丟下車吧，他們一沒拜祖神，二對您不敬，到了湖心小區肯定會拖累您，那裏一般人可去不起，您要真需要人一起去，我……我也可以陪您去。”
其它玩家：？？？
他們一臉懷疑人生，遇見過NPC翻臉，但從沒遇到NPC為了玩家翻臉。
肯定有問題！他們相互交換了個視線，閉上了嘴。
只有孟橋眼睛微微睜大，NPC的基操就是區別對待，就算是背刺，他們也沒對吳莫起撒過謊，所以車主說湖心小區去不起就是去不起。
他抬起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吳莫起，只有看着他才稍微安心一些。
吳莫起靠在坐椅上，臉色有些蒼白，轉動眼球的手慢慢停下，然後將它們放回腰側小兜里。
他閉了閉眼，覆蓋在眼睛裏的力量瞬間收回，側身回頭看他們，此時，在他眼裏，車裏沒有灰燼，這些玩家也沒被灰燼包裹着。
從進入副本，他一直用力量覆蓋眼睛，現在能量有些透支，正好需要鬼補一補。
後面坐着七個玩家指不定能招七隻鬼，而他只要坐着等吃就行了。
吳莫起心情愉悅地轉回身坐正，泛白的唇向上一勾：“留下吧。”
聞言，孟橋一個激靈，彷彿又回到上個副本被鬼追殺的遊樂園，不禁兩眼發黑，只有其它玩家暗暗鬆了口氣，小聲地嘟囔了句：“算他識相。”
這時，縮在車角落一直沒有出過聲的人，突然冒出一句：“下車也行，這車本來就有問題。”
“蠢貨，腦子萎縮了嗎，也不看看車外面。”季如淵頭也沒回，臉貼在車窗上，“天要黑了。”
最後一絲晚霞轉瞬消逝，路燈一一亮起，彷彿眨眼間，天就黑了，他們看見一路上的車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下他們這一輛在往前開。
車速很快，直接飆到了80以上。
就在入夜的這一瞬間，高中生於飛超突然捂着胸口張嘴大力呼吸，額上直冒汗：“車裏好悶，我有些喘不過氣來，好像要缺氧了。”
“不要自己嚇自己，只是天黑而已，我們應該沒有犯禁忌。”齊雨雙咬着牙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長長的黑髮垂下，遮住了她半張臉。
然而她的安慰並沒有起到作用，反而讓于飛超整個人像炸毛一樣跳起來，一頭撞到車頂，他似乎沒感到疼痛，一昧地低吼：“入夜不拉客，不是禁忌？唱生日歌，不是禁忌？”
話音一落，車主按下車載音樂，車內響起歡快的歌聲。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