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鼠齒獸
它生得一副碩鼠面貌,門牙外突,毛髮暗綠,周身苔蘚,散發著一股發霉的氣味兒。
它體型龐大,宛如一頭小氂牛,背披鬃毛,尾長似蟒,四條短腿縮在腹下,移動迅捷,跑動時常拖出一道綠色線條。
這頭醜陋的變異生物與巨獸軍團中其它同僚相比,既不威猛也不兇殘,反倒充滿了猥瑣的氣質,卻也是軍團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鼠齒獸並不是戰鬥兵種,相較那些戰爭機器,鼠齒獸的殺傷力非常微弱,總共兩種攻擊手段——啃咬,抓撓。
它不但缺乏進攻能力,防禦力還分外低下,一身厚重毛髮抵禦平常野獸的攻擊都有些吃力,若是遇到強悍的老虎,將它掀翻,一口鎖喉當場斃命也不是沒有可能。
具備這許多缺陷,鼠齒獸在巨獸軍團中極不受待見,它們承擔的職務是挖掘隧道,粉碎岩石。
之前大部隊正往無名山脈步步遞進,鼠齒獸難得露了次臉,張開遍佈利齒的長嘴,不知啃掉了多少擋路的山岩。
不過它們的作用也僅此而已了,碎石密集的地段過後,其它巨獸哪還能記得鼠齒獸,這些戰爭機器崇拜的是絕對的力量和兇狠的手段,若無戰事,像鼠齒獸這樣的廢材都要被踹到角落,哪涼快哪獃著去。
受看重的時候巨獸領袖會分配給鼠齒獸們一塊輻射充裕的場地休息,待用完了這群“工具獸”,鼠齒獸便被無情的攆出中心區,縮在輻射微弱的山腳外圍,可憐巴巴地期盼着下一次寵幸。
它們是不敢有半點反抗之心的,莫說威能浩瀚的巨獸領袖,就是沼澤地里沉睡的那群蛇頭巨鱷,隨便拎出兩隻都能將它們屠戮一空。
實際上,軍團在沒落時期消化掉了不少戰鬥力薄弱的巨獸,以充作軍糧。
那些肉多且數量少的兵種已經永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所幸鼠齒獸生命力頑強,抗餓,數量多,且毛多肉少,這才成為漏網之魚,存活下來。
邊緣地帶的日子並不好過,鼠齒獸不像蛇頭巨鱷,能依靠沉睡保存體力,它們是生性好動且精力旺盛的巨獸,為了填飽肚皮,滿足生存所需,鼠齒獸被迫外出覓食。
這聽起來簡直像一個笑話,作為萬年前不朽征服軍團的一員,竟然淪落到要靠進食這種效率低下的方式獲取能量,實在是巨獸之恥。
可沒辦法,誰叫鼠齒獸地位低微呢,軍團階級分明,處於最底層的它們和自然界中的老鼠也沒多大區別,可能還沒老鼠活的自在,起碼老鼠的食物隨處可見。
死寂林域一片荒蕪,樹木尚且苟延殘喘,更別說活着的生物了,除卻黑泉爆發時逃跑不及滯留在此地的動物,外來戶少之又少。
鼠齒獸的活動範圍僅限於焦土,不敢踏出半步,靠新鮮獸肉填飽肚皮根本不現實,就算整天整夜趴在焦土邊界蹲守,瞎貓撞上死耗子的幾率也是微乎其微。
好在天無絕鼠之路,黑泉爆發引發的異常現象——腐獸,成為了鼠齒獸的穩定食物來源,雖不能滿足它們的飢欲,多少也能墊墊空空如也的肚子,讓它們好受些。
腐獸由從前暴斃在死寂林域的各種動物轉化而來,雖然一身惡臭,但卻算是一種最低級的變異生物,身上的爛肉多少摻雜些許源自黑泉的輻射,對鼠齒獸而言,世上沒有比這更合適的食糧了。
可惜的是,腐獸不會一下子全部轉化,而是在每天太陽落山以後分批次復生,隨後在整個死寂林域胡亂遊盪。
若是找到活着的生物,它們就會自發彙集到一起,蜂擁而至,若找不到活着的生物,次日天明,它們就會變回腐屍,等待黑泉輻射的下一次召喚。
鼠齒獸為數眾多,食量巨大,單依靠一夜復生的腐獸根本不夠吃。
大多數時候,它們都會忍飢挨餓三五天,待腐獸積攢的足夠多,才會成群結隊出動,將其掃蕩一空。
如果孟焦和熊大仙昨夜未引發腐獸群的鬨動,今夜就是鼠齒獸的集體進食日。
但是一場意外將積攢許久的腐獸盡皆葬送在了沼澤地,鼠齒獸自然不敢去找蛇頭巨鱷討要腐獸,只能自認倒霉,準備繼續挨餓。
它們窩囊慣了,受這點委屈倒不覺得難受,只是對腐獸的異動有所好奇,擔心“食物暴動”事件再度發生,導致飯碗破碎,這才派出了一頭鼠齒獸監視復生腐獸的動向。
很少有活物進入死寂林域,在此之前,頻繁引發腐獸活動的只有黑曼巴,那條大蟒對這些滿身惡臭的怪物沒多大興趣,若是夜間路過,興緻上來,頂多挑逗一番,無聊之後也就離去了,並不影響鼠齒獸的進食。
也難怪鼠齒獸如此緊張,實在是腐獸群的行為太過反常,往日這些傢伙可不敢靠近巨獸棲息地半步,似乎對輻射同源的巨獸們很是排斥。同樣一種輻射力量,造就出兩種截然不同的生命形態,巨獸活力旺盛且強悍,腐獸衰敗如朽木,可能這就是腐獸看巨獸不順眼的原因。雖然它們已成死屍,卻也改變不了那種本能的敵視。
鼠齒獸不常離開邊緣地帶,對腐獸的了解僅限於“能吃”,昨夜沼澤地的異樣雖然驚動了它們,這些地位低下的生物卻不敢多加窺伺,直至現在,它們都不知道死寂林域闖入了兩個膽大妄為的外來者。
此刻被孟焦察覺,倒騰着小腿,跑的飛快的鼠齒獸正是族群中精挑細選出的“幸運兒”。
它的職責是保證腐獸群不再重蹈覆轍,做撲火的飛蛾自尋死路,免得過兩天它們沒東西吃,還要勒緊肚皮。
這傢伙在整個族群中是出了名的機靈,曾經在啃噬山岩的時候因表現突出受到過巨獸領袖的嘉獎——長達三秒的注視,所有鼠齒獸都與有榮焉。
牢記族群賦予自己的使命,被選中的鼠齒獸循着氣味兒直達腐獸群所在處。
往日這些腐獸都是一團散沙,胡亂分佈在整個死寂林域各處,這兩天卻聚集到了一起,便於鼠齒獸找尋。
即將抵達目的地,鼠齒獸抽動鼻子,狠狠吸了一口那濃郁的惡臭,眯起隱藏在毛髮中的小眼睛,微微抬起頭,彷彿在品味食物的芬芳。
這傢伙的後背上有一條綠的發光的苔蘚帶,將它聳立的鬃毛塗染的醒目無比,當初吸引巨獸領袖目光的正是這條醒目的“綠線”。
鼠齒獸為自己擁有這條漂亮的鬃毛而感到自豪,眼看就要來到腐獸身邊,它晃了晃脊背上糾纏在一起硬邦邦的鬃毛,興奮地加快了腳步。
監視腐獸群的動向可是一件美差,腐獸數量不固定,多一頭少一頭沒人知道。
鼠齒獸之所以接下這個任務,期盼的就是監守自盜,好好滿足一下口腹之慾,哪怕吃掉一半,同族也不會懷疑,大不了推脫給其它巨獸,同族是萬不敢多加詢問的。
在邊緣地帶強捱着飢餓,還要受氣,哪有外出進食舒服,鼠齒獸越想越高興,腳下愈發輕快,沉重的軀體幾乎“顛兒”了起來。
…………
孟焦漠然無聲,壯碩的身軀固定在樹榦頂部,彷彿一尊鐵築的雕像,冷冷注視着那綠耗子從樹下飛奔而過。
如果用輻射光的強弱做標準,那綠耗子的戰鬥力實在有些上不得檯面,細胞未更新換代前的孟焦都能穩壓它一頭,更別說現在。
但輻射波動再弱,這傢伙畢竟是巨獸軍團的一員,孟焦不敢小瞧,正好那腐臭味要與綠耗子迎頭相遇,孟焦打算靜觀其變,看看這綠耗子到底有什麼本事。
遭遇如期而至,鼠齒獸完全沒察覺到雄虎的存在——它的身體構造註定它無法大幅度抬頭仰視,凡是正上方的生物,都處於它的視野盲區。
搖搖晃晃的腐獸群直勾勾走向孟焦所在的那棵冷杉,惡臭逼人。
鼠齒獸看着這群能量充沛的食物,粗大的門牙縫隙中不受控制的留下兩行涎水,一會兒看看這個腐獸,一會兒看看那個腐獸,猶豫着先拿誰開刀。
腐獸群大多由食草動物構成,其中最多的是野豬,其次是鹿類,再次是體型小數量多的兔子狐狸獾,森林狼也有不少。
若說最受鼠齒獸歡迎的,莫過於野豬腐獸,它們身材低矮,腐爛的皮毛包裹着大量肺腑肝臟還有肌肉組織,便於食用且省心省力。
盯住了一頭野豬腐獸,鼠齒獸難以自制,迫不及待地沖了上去。
腐獸群的感知中彷彿沒有鼠齒獸這個生物,它們被硬生生擠開一條通道,任由那頭野豬腐獸被按倒啃食,行動絲毫未受影響,仍舊那般固執的走向冷杉。
這群憑本能和仇恨移動的怪胎沒有任何感情,哪怕被肢解,被生吞進肚,它們也不會有半點動搖,只會獃滯的,繼續它們的使命。
黑暗包裹的森林,除卻腐獸紛亂的腳步聲便只剩鼠齒獸門牙與骨骼摩擦的動靜。
前行的前行,進食的進食,默契的互不干擾。
腐獸已經包圍了冷杉,胡亂擠作一團,摩肩擦踵,蹭掉了不少皮肉,用惡臭熏陶着樹上的雄虎。
它們不會攀爬,因此只能在樹下等待,等待天明,重新化為死屍,或是等到樹上的活物體力不支,下樹與它們搏鬥。
孟焦緊閉鼻孔,屏住呼吸,盡量讓那股濃郁的臭氣遠離自己,目光始終未離開不遠處的鼠齒獸。
它很疑惑,這隻綠毛耗子為什麼到現在還沒發現它。
所有腐獸都圍着一棵樹打轉,就是反應再遲鈍,也該明白那棵樹有異常吧,可這綠毛耗子怎麼就認準了那隻腐爛野豬,根本不為所動呢?
另外,這東西真的能吃嗎,那綠毛耗子是怎麼咽得下去的?
孟焦自認想像力發達,卻也無法想像將樹下這些東西吃進嘴裏會是怎樣一種感受,光是聞一聞都被熏的頭昏腦漲,更別說下口吃了。
腐獸可不是臭豆腐或者榴槤,它們是聞着作嘔,吃了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