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奇怪少年(4)
蘭嗅井驚道:“誰?何方鼠輩竟藏頭露尾?有本事出來相見,手底下見功夫。”
話音未落,只見從西首方的楊樹上飄下一道人,只見他身輕如燕,整個人如一片葉子般慢慢的飄落下來,落地無聲。黃休見他背上負有長劍,半尺長鬚生於頦下,正是早間見到的玄真道長。
黃休今早見他武功不凡,更是喜出望外的喊道:“道……道長,這兩個賊人剛才殺了你山上的三位師侄,出手好不狠毒,還……還有這白衣惡人,詭計多端,更擅長使毒,你千萬要小心啊。”
玄真道:“‘荷花童子’又豈不會使毒?你師父藏谷老賊也來了?你們幾個師徒,在藏邊作惡多端那也罷了,如今跑到中原來興風作浪,就不能再留你了。”
蘭嗅井道:“想不到我蘭某人幾年不下中原,竟還有人識得我,這‘童子’二字就去了罷。我師父么,他自然也來了,或許……或許就在你背後,咱們藏谷一派,總是讓人防不勝防的。”
木七止跟着也道:“哦,原來是藏谷派,久仰久仰。”說著向蘭嗅井作了一揖,其實他一個小小年紀的野小子,如何識得江湖上的門派了?更何況這“藏谷派”遠在藏邊,絕少來中原走動,中原上一些年輕識淺,涉世未深的後輩,甚至連“藏谷派”這三字聽都沒聽過,更何況是他木七止了。
玄真怒道:“你這惡童,早間真該一劍就殺了你,如今還……還連累了我三位師侄。”
木七止一聽,慌的雙手亂擺道:“不……不是我……”一瞥眼見蘭嗅井正氣定神閑的瞧着自己,轉而又鎮定的道:“我……我二人誰殺的都一樣,哼,今天再多殺一個也……也不算多。”
玄真道:“好一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看劍!”
話音未落,只見玄真拔劍如電,電光火石間便欺到了木七止跟前,手腕晃動,劍尖虛點,手上的動作之快,直讓木七止覺得自己的面門、咽喉、胸口、左右兩肋……同時被這柄長劍刺來,兀自間突然尋思:“乖乖,這……這老道究竟是使了一柄劍,還……還是五柄、六柄劍的同時使來?要說是一柄劍,那如何會有五六個劍影同時朝我攻來;要說是使了五六柄劍,一個人究竟只有兩隻手,又如何能使五六柄劍?”
思慮未果,木七止心下一慌,只見他閉着眼睛大叫道:“我……我活不了了……活不了了。”
突然“鐺”的一聲,只聽兩柄金屬相碰,木七止適才還在閉目待死,聽到那鐺的一聲后,只覺渾身無痛也無癢,便慢慢的睜開一隻眼睛,只見蘭嗅井不知何時已來到自己身畔,用他那柄荷花武器格擋了玄真那千變萬化的一劍。
他撿回了一條命,更是又驚又喜的道:“多謝蘭兄,要……要不是你,小弟早就見閻王了,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不不,我自來就無父無母,你……你就是老祖宗……”
蘭嗅井道:“這一招‘萬影歸宗’果然了得,不……不過閣下以這招對付一個不會武功的小孩兒,豈不讓人笑話?”
玄真道:“江湖敗類,除惡務盡,今天早間我便因一時心軟,結果我那三個師侄就……這不是自食其果嗎?哼,光以德報怨,又何以報德?”
說著揉身而上,出劍如電的向蘭嗅井攻去,只聽着“乒乒”“錚錚”……之聲不絕,聲音傳來更是越來越密,顯然是他二人越打越快,形勢也越來越兇險。
蘭嗅井武功本就不如玄真為高,玄真道長更是知道,這“荷花童子”早年跟隨他們師父藏谷先生橫行中原,以使毒為長。是以此番惡鬥,一着手他就欺身而上,以這暴風驟雨的凌厲攻勢,讓那蘭嗅井騰不出手來施放暗器、毒藥。
只見蘭嗅井邊打邊退,總想着和玄真隔出段距離來,好發放暗器。可是玄真的輕功自是更勝一籌,無論蘭嗅井如何的躲避,他總能隨即欺近。偶爾蘭嗅井尋一閑機,青光一閃,藍光一沒……自是他得空發出的喂有噬心草的碧磷針,又或是其它的一些未知名的厲害暗器,不過這都一一被玄真有驚無險的給避過了。
回頭看木七止,只見他開始是一臉歡喜,隨後略一沉思,突然臉上的笑容似乎僵住了,就怔怔的在瞧着這緊張的打鬥。
而黃休早已是歡呼起來,他的人雖動不了一手一腳,但臉上洋溢着笑容,笑容中更顯得關切,叫道:“道長,好本事,好本事……”
突然“嘭”的一聲,只見打鬥的二人單掌相交,人卻是動也不動的全神貫注其中,稍一片刻,只見他二人頭頂上俱是白色煙氣氤氳而起,顯然他二人在比拼內力了。再細看他二人,蘭嗅井面色越來越蒼白,玄真卻是面色如常。待得後來只聽“蒼啷”一聲,蘭嗅井丟掉另一隻手上的荷花兵器,兩隻手前後疊加的推在玄真手掌上。
再如此僵持了半盞茶時分,蘭嗅井越發的支持不住,只見他渾身顫抖,面色更是蒼白如紙。玄真體內真氣大涌,掌上加力,大喊一聲:“躺下罷!”
話音剛落,蘭嗅井慢慢的萎靡在地,上氣不接下氣的喘息着,顫聲道:“你……你贏了……”
玄真道:“使毒,你那藏谷老賊最在行。要憑手上的真本事么,哼哼,藏谷一派,終究是岔了正途。一個人老想着那終南捷徑,撿些旁門左道的路數來練,唉……”說著提起長劍朝蘭嗅井走了過去。
黃休見玄真已然勝了,更是歡喜叫道:“道……道長,快……快一劍殺了他,還有這小……小惡賊,也別教他跑了。”
劉娥突然轉首和黃休道:“黃公子,你我二人都中了他那‘清芬酥骨煙’,還是先討得解藥,再……再殺不遲。”
黃休聽聞此言,更是如夢初醒,大叫道:“是,是,劉姑娘你說的對。”轉首又和玄真道:“哎,道長,剛才我可忘了,我……我和劉姑娘一不留神中了這勞什童子的毒,還……還是先別殺他,還……還是先殺了這小惡童為是。”
玄真本已提起長劍,要往蘭嗅井胸口刺去,一聽黃休之言,覺得甚是有理,救人一命,積些福德,總是有益修道成仙的,於是轉身朝木七止走去。
木七止見玄真神威凜凜的走來,驚的牙齒“格格”的打戰作響,顫聲道:“我……我沒殺你那三個道士,冤有頭債有主,你……你不該找我晦氣。”
玄真提劍喝到:“哼,一天要干七件壞事的惡童,貧道今日不為師門,只為天下蒼生,也要殺了你而替天行道。”
說著手腕一抖,“蒼啷啷”的劍吟聲不絕。
木七止道:“我……我做的那壞事,也……也不至於要賠上性命罷?”
黃休更是破口道:“哼,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怎麼還不應賠上性命了?要不是玄真道長及時趕來,我……我怕早就讓你給殺了。”
木七止無言以對,只喃喃自言自語道:“我……我可從沒害過一人性命,這……這不是太冤枉了嗎?”
玄真哪管他在小聲的嘀咕什麼,只見他擎起手中長劍,臉色一沉,剛要刺下。突然間聞到一股淡淡清香,聞着甚是受用,忍不住使勁的嗅了嗅,又嗅了嗅。突然覺的有異,在這“荷花童子”跟前,不得萬分小心么?轉過身來,只見蘭嗅井伏在地上,手中握着他那柄荷花兵器,一股股的黃煙從那荷花中心不斷的散了出來,只見他有氣無力獰笑着道:“哈哈,終究……終究還是我……我贏了。”說著慢慢站起身來。
玄真如何不驚?心想:“這黃煙,還……還有這股香氣,定然是他的古怪的毒氣,待會兒我毒氣攻心,怕是再也奈何他不得,須趁着我中毒不久,先料理了他,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心念及此,便欲殺了蘭嗅井,以絕後患。不料,剛走出兩步,只覺腳步沉似千斤,體內的真氣也是如虛如幻,說什麼也提不起來。“蒼啷”一聲,長劍跌落在地,膝間一彎,人也委頓在地,再也動彈不得。
黃休更是驚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喊道:“糟糕,這是‘清……清芬酥骨煙’,我和劉姑娘適才就是中了這毒,渾身無力,這……這如何是好?道……道長,你還能殺了這賊人嗎?”
蘭嗅井更是得意的笑道:“殺我,你瞧他這樣子,還能殺得了我嗎?”說著又是哈哈大笑。
黃休氣憤不已,歉然的道:“道……道長,都怪我,要不是我,你……你先殺了他,再殺那小惡童,也……也不至於如此……”
蘭嗅井更是笑道:“黃兄,今日要殺你,我還真有些捨不得了,你簡直就是我福星。嘿嘿,三番兩次救了我性命,先是從這丫頭手裏,再又從這賴道士手中,唉,這倒教我為難了,我是殺你不殺?”
黃休怒道:“要殺就殺,我偏偏不領你的情,我……我情願和這道長,還有劉……劉姑娘一塊兒死了。”
蘭嗅井道:“哼,你這小子敬酒不吃吃罰酒,和我蘭某人作對,又有什麼好下場了?不過你待會兒想輕易一死,卻……卻不容易了,我定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只見他顫顫巍巍的走到玄真跟前,又轉首朝木七止笑道:“七止賢弟,今日早間你不是折在這臭道士手上么?為兄答應要替你找回場子,不料這麼巧,他倒是自己送上門兒來了,哈哈。”只見他腳尖一卷,玄真跌落在地的那柄長劍,“噌”的一聲卷到了蘭嗅井手中。
木七止巧笑的走了跟前,接過蘭嗅井遞過來的長劍,正色道:“蘭兄將小弟的一些小事兒,時刻掛在心上,不……不知教小弟我說些什麼好了。”
蘭嗅井開心的笑道:“這是哪裏話?你這小友,為兄和你是一見如故,能為你做些事情,歡喜還來不及,哪要圖你什麼報答了?”
木七止也道道:“是,是,這是小弟不上道兒。今日能殺了這臭道士,還得多謝蘭兄成全。”說著背轉過身去,面色鐵青的和玄真道:“你這長鬍子道士,今日死在小爺手上,不覺得冤枉罷?”說著慢慢的提起手中長劍。
玄真一時疏忽,給了這“荷花童子”可乘之機,勝券在握瞬間變成刀俎之肉,心裏雖懊悔不已,但這又能怪得了誰?情知今日不能倖免,也便看開了生死。只見他斜倒在地上,慢慢的合上雙眼,靜待刺入心窩的那一劍。
這一劍不知何故,久久未能刺來,玄真尋思:“據說,一個人臨死之前,時刻竟會變長的,看來此言不虛。”突然只聽“啊——”的一聲驚呼,聲音中充滿了吃驚、不解、失望、恐懼,這一聲喊叫當真是如鬼哭、如狼嚎,教人聽來不寒而慄,這聲音更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所發,聽來怕是要晚上做噩夢了,夢見那惡鬼披頭散髮,滿臉鮮血,口中不住的喊道:“怎……怎麼會這樣!”
玄真忍不住的睜開眼睛,也是“啊”的一聲叫了出來,這一聲叫喊卻顯得疑竇叢生,只見木七止反手持着劍柄,劍刃反向從其腋下穿過,正刺在他身後蘭嗅井的右肩上,長劍的劍尖從蘭嗅井的後背穿了出來,劍尖上正“滴答,滴答”的滴着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