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古賀四極
白木承的感覺果然沒錯,這個北村辰也的確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主。
事已至此,就更沒有迴避的道理了。
白木承用拇指指了指道館,對黑田說道:“是去道館裏打?還是在這裏?”
“就在這裏,現在,立刻!”
黑田已經擺好了架勢。
與粗獷的外表不同,在打架方面,黑田的頭腦是很清晰的。
別看他一副憤怒的樣子,實際上曾隸屬於極心會館一員的黑田,很清楚極心流空手道三段的含金量!
那個北村辰也向來對自己的空手道極為自信,這種自信甚至到了自負的程度。
能讓那個男人大大方方承認極心流空手道的敗北,就說明眼前的白木承是有真本事的。
對付這種對手,黑田自有一套他的辦法。
首先,不能讓對方進入熟悉的節奏。
更換道服、熱身、正式場地這些,統統都要避免!
同時,要杜絕裁判的存在。
如此一來,就可以在心理層面先一步攻擊對手!
這群自詡為格鬥家的人,在街頭打架的方面完全是業餘的。
失去了裁判和熱身等等要素,就會在不自覺間變得畏首畏尾。
打倒幾個普通的不良很簡單,但在面對黑田這種專業代打時,心理層面的差距將極大程度的影響勝負!
黑田望向白木承,“現在就開打,敢嗎?”
他必須挑唆白木承點頭,否則要是北村辰也開口,讓他和白木承到道館裏去打,那麼他就將失去最大的優勢。
令黑田開心的是,白木承答應了。
“好。”
點了點頭,白木承擺好了站架。
……
三木不動產的商務部負責人小池,現在有點慌了。
他也沒想到,本來一向順利的恐嚇行動,今天卻碰見了硬茬子。
不過想來也是,武術道館跟那些小商店可不太一樣,而這也是他把黑田叫來的原因。
可別打出人命來啊……
小池默默祈禱着。
自己只是個負責人,幾個混混被打傷了還能用錢來解決,但如果真出了人命自己可就要吃官司了!
一向謹慎的小池,把在場幾人的模樣記了下來。
萬一之後有用呢?
……
另一邊,黑田已經做好了準備,而白木承卻還在跟北村辰也說話。
“古賀流沒有固定的套路——或許有,但老爺子是沒教過我。”白木承說道。
北村點了點頭,“哦,是古賀平一那個老爺子?”
“是他。”
白木承點了點頭,“古賀流拳法只有四個基礎,能發展到什麼地步全看怎麼練。”
話說到這裏,黑田突然握緊了拳頭。
果然是街頭打架的外行人,明明已經宣告開始了,結果卻還在跟旁人閑聊,是在等裁判嗎?
那就別怪我卑鄙了,先手突襲!
黑田想到這裏,眼前突然閃過一道人影。
是白木承。
正在與北村說話的他,竟然搶先一步衝到了黑田的面前,右拳緊握后拉,隨後一拳揮出,正中黑田的小腹!
“噗啊!”
黑田慘叫一聲,後退半步弓起了身子,腹部傳來劇痛。
等等……
等等等等!
不對勁啊!
先手突襲的不應該是我嗎!
黑田抬起頭,發現白木承保持着揮拳的動作,仍在跟北村辰也說話。
“古賀流拳法的基礎,名為‘四極’。”
白木承收回了拳頭,吐出一口氣。
“攻之極,指的是自身的力量基礎,也就是肌肉。”
“你這混蛋!”
黑田見白木承根本沒有將自己放在眼裏,頓時怒從心中起,揮起拳頭打了過去。
身高202CM、體重超過110KG的他,對自己拳頭的威力有着絕對的自信!
砰!
一拳揮出,黑田忍不住冷笑。
有命中的手感!
不過緊接着,黑田卻聽見了北村辰也的稱讚,“哦,好馬步!”
“什麼?”
黑田抬眼望去,發現此時白木承正緊縮上半身,雙腿開立彎曲站立,渾身的肌肉緊繃起來。
而自己的拳頭雖然命中了白木承的大臂,但因為馬步的關係,他的身體並未失衡,緊繃的肌肉也抵消掉了那一拳大部分的威力!
“守之極,指正面防守的方法,例如緊繃肌肉進而提升自己的抗擊打能力。”
“原來如此,是跟空手道三戰立不太相同的防禦招式啊!”
北村挑了挑眉毛,絲毫沒將黑田放在眼裏。
黑田已經憤怒到了極致,打算抽出手來使用踢擊。
就算馬步再穩,體重量級的實質性差距依舊是無法彌補的!
不過白木承顯然不打算給黑田這個機會。
在黑田收手的瞬間,白木承抓住了他的手腕,借力向前一推。
手腕上的力帶動了黑田的肩膀,肩膀上的力又傳到了後者的全身。
黑田一個腳下不穩,整個人向後倒去。
“馭之極,指控制身體的能力,側重瞬時間的身體協調性。”
噗通!
黑田那巨大的身軀倒在了地上,灰頭土臉的,模樣萬分狼狽。
他掙扎着想要爬起來,只要能重整態勢,自己就還有反擊的空間。
然而黑田剛爬到一半,自己的脖子卻突然被什麼東西給抵住了。
是白木承的膝蓋。
“黑田老兄啊,你知道嗎?這年頭沉迷踢館的人還真不少,像是什麼健身房練出來的、自己看了些電影沉迷鍛煉身體的、還有學了什麼防身術信心倍增的……”
白木承的聲音低沉,“但你知道為什麼古賀流的招牌還掛着嗎?”
黑田的冷汗順着脖子流了下來。
白木承繼續說道:“因為他們都打不過我。”
隨即,右膝上頂,卡住黑田的脖子,右手肘彎曲,瞄準黑田的后脖頸猛砸了下去!
“咔!”
不是脖子的脆響聲,而是白木承嘴裏發出的聲音。
膝蓋和手肘將黑田的脖子夾在當中,沒有全力合攏,僅僅是指卡了一下他的喉結罷了。
可即便如此,黑田依舊連滾帶爬到一旁,捂着喉嚨乾咳不止。
差一點,只差一點!
若非白木承在最後關頭收力,他的脖子就要斷了!
白木承活動了一下胳膊,緩緩說道:
“技之極——虎咬,我自己琢磨出來的招式。”
見此一幕,在場的絕大部分人都覺得是白木承勝利了,但他本人卻突然走到了黑田的身邊,然後蹲下。
眼珠轉動,盯着黑田。
“喂,黑田老兄,你還有東西吧?不掏出來試試?”
在白木承的視線之中,一股光團漸漸集中在了黑田的腰腹部。
空氣中有些許的金屬味、油味、以及極為微弱的血腥味。
再加上之前略微不自然的動作,讓白木承注意到了黑田藏在自己T恤下的那個東西。
聞言,黑田嘿嘿冷笑了幾聲。
“被你發現了?”
隨後,掀開T恤,先是露出了綁在腰上的刀鞘,緊接着眾人便看見了一把插在鞘上的匕首。
“這可是街頭鬥毆,隨身攜帶一些武器不過分吧?”
黑田抽出了那把加長的匕首,與他那碩大的體型很是相稱。
不遠處的小池有些慌了,“喂,黑田,別鬧出人命啊!”
他就是個打工的,平時欺負欺負比他更普通的普通人,才不想吃官司!
有紗也慌了,高聲叫道:“哥,快跑啊!”
北村辰也倒是很興奮,“黑田這小子學了新東西嗎?”
白木承後退幾步,望向黑田,突然問道:“黑田老兄,你還學過匕首格鬥術?”
這話讓黑田一愣,然後輕輕揮動着匕首,冷笑道:“這東西還用學嗎?”
他將匕首在空中一劃,“看好了,人的皮膚只要來這麼一下,就會血流不止啊,這可比什麼手刀強多了!”
此話一出,在場有三個人的表情變了。
北村辰也——從興奮變成了失望;
谷城敬真——從發愁變成了輕鬆;
白木承——從警惕變成了平靜。
黑田注意到了這一點,忍不住低吼道:“喂喂,這把匕首可真的捅過人啊,你們這是什麼表情!”
北村辰也無奈的嘆了口氣。
白木承也掰了掰手指,說道:“黑田老兄,如果給你的空手道打分,能有幾分呢?”
他自問自答着,“大概有四分吧,你傾盡全力修鍊的空手道有四分。”
“但你卻拿起了匕首——你從未學習過如何使用的匕首。”
“拋去空手道,你就只是一個一分左右的普通壯漢,現在再加上一把匕首,總共約三分吧。”
白木承邁步上前,緊盯着黑田的眼睛。
“黑田老兄啊,現在尚不如幾分鐘前使用空手道的你,又怎麼可能打贏四分以上的我呢?”
“少來虛張聲勢了!”
黑田大聲叫着,企圖驅散內心的不安。
而朽木承只是眨了眨眼睛,光團已經聚集在了黑田的全身。
果然啊,之前的壓迫感已經消失了,到處都是破綻!
“給我去死吧!”
黑田唰的一聲揮出了匕首,卻沒有命中。
白木承順勢俯身弓腰,前腳踏進了黑田雙腳之間的間隙。
面對空手道家,這其實是很危險的動作,因為對方可以用任意角度的正拳命中自己。
但現在的黑田已經不會用空手道了。
他所能做的,只有揮刀,因此只要躲開那把匕首,黑田便再無威脅。
無意識地束縛自己——這便是外行人使用利器的致命弱點!
砰!
等到黑田反應過來,白木承的拳頭已經再度命中了他的腹部。
“嗚啊!”
黑田慘叫一聲,鬆開了匕首,捂着肚子摔倒在了地上,再起不能。
這是白木承毫無疑問的勝利!
勝者轉過身來,活動了一下脖子,望向北村辰也。
“好,打得好呀!”
北村大笑着攬住白木承的肩膀,對谷城敬真說道:“谷城老弟,我推薦的人怎麼樣?”
“這問題你已經問過我了啊,北村館長。”
谷城敬真無奈的搖了搖頭,對白木承示意道:“走吧,咱們去樓上談談正事。”
白木承點了點頭。
他對兩件事很感興趣:
一是北村辰也說過的,能幫他解決現階段麻煩的方法;
二是剛才,谷城敬真“切”開混混手臂的招式。
他用的是什麼技術?
而就在眾人打算回道館的時候,小池突然攔阻了他們。
“你們等等!”
此時小池正拿着自己的手機,渾身顫抖,卻依舊硬着頭皮叫道:“你們當街鬥毆打人,如果不想我報警把你們都抓走的話,就給我賠錢私了!”
顯然,小池急了。
這次鬧得這麼大,如果收購道館的事再沒進展,小池回公司根本沒法向上頭交代。
聞言,白木承皺了皺眉。
曾經身為不良的他倒是不怕進局子,大不了鞠躬道歉檢討一條龍,但有紗就不一樣了,一個優等高中生可經不起三番五次的騷擾。
於是乎,白木承望向了北村辰也。
意思很簡單,你鬧大的麻煩,你來解決。
北村明白了白木承的意思,但出面解決小池的不是他,而是谷城敬真。
這個耷拉着眼皮的男人走上前去,一腳踩住了一名倒地混混的腦袋,抬眼望向小池。
“你要報警?”
“是,是啊!”小池鼓起勇氣,但心裏已然開始後悔了。
自己該不會要進醫院了吧!
但下一秒,小池就感覺自己還不如進醫院躺着,起碼那樣還有通過律師出氣的機會。
谷城敬真從兜里掏出了一本證件,面對小池打了開來。
“我就是警察,有事嗎?”
“你……”
望着證件上的警徽,小池頓時如墜冰窟。
敲詐碰瓷的前提,是沒有被警察看見過完整的事情結果,如此一來才能通過胡攪蠻纏促使警察來和稀泥。
但現在,眼前這位警察可是目睹了事情的全過程啊!
小池沒有絲毫的猶豫,讓混混們抬着被打倒的那幾個人,坐上了開來的麵包車,猛踩油門跑路了。
這家道館絕對不對勁!
等到人都走了,谷城敬真無奈的搓了搓臉,“啊,這玩意還真好用啊。”
白木承望着他,有些疑惑,“你真是條子?”
“嗯。”谷城敬真點了點頭,突然一愣,語調升高,“嗯?原來我沒自我介紹嗎?。”
他將證件收好,開口說道:
“那麼,東京警視廳特設部門,偵巡課課長——谷城敬真,請多指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