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公平
我是六子,我爹是張牧之,也叫張麻子,現在是鵝城縣長。
我爹很愛我,想送我去留洋。前兩天,我們還聽了莫扎的音樂,你別說,真好聽。
但現在,我被圍困在講茶大堂,被構陷吃兩碗粉只給了一碗的錢。
而且我知道,這是我的身死之地,再過幾分鐘,我就要開腸自盡。
我該怎麼辦?
在線等,急!
“叮,六子不甘就這樣命喪講茶大堂,希望您能代他度過這一關。”
系統的提示出現在劉琛意識中。
看來這就是任務了。
心思回閃,回憶各種環節,劉琛心中有了數。
“怎麼,六爺敢做不敢認?連句話也不吭。嘿,諸位!”
胡萬看劉琛遲遲沒有反應,以為他是慫了,便擺出一副得寸進尺的惡狗模樣,咄咄逼人,想激起他的凶性和血氣。
劉琛不為所動,他深知這是一個局,一個幾乎無解的局。
想不死,很簡單。場面上人是多,但他不動手,沒人敢傷他一根毫毛。
難的是破局。
血氣翻湧,當初看電影時就為六子的死義憤填膺,恨不得當場打死胡萬和武舉人,現在穿越到六子身上,更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劉琛遲遲不搭話,靜靜地看着胡萬和粉店掌柜。
那種無言的審視,看得讓人心裏發毛。
原本的計劃里,胡萬唱白臉,假裝為掌柜伸冤,武舉人唱紅臉,表面上為劉琛開脫。
他們很清楚,六子是這群人里最容易上頭的。只要把他激起來,不管做出什麼,這個局都算成了。
事實上,他們的想法一點沒錯,只是他們猜不到,現在六子身體裏的是劉琛的靈魂。
場面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平靜,粉鋪的掌柜最先受不了,他小心翼翼地抬起腦袋,問向胡萬。
“胡…胡胡爺…。”
眼中的惶恐和乞求,幾乎要溢出來。
胡萬直接一腳踹在粉鋪掌柜身上:“六爺不說話,你他媽的看我幹什麼?”
掌柜被踹得像條死狗,又咕嚕着翻起身,癱坐着問向劉琛:“六爺?您看?”
“哼。”劉琛指着胡萬,“我沒記錯的話,你叫胡萬?”
“喲,六爺還知道我吶。鄙人正是胡萬,得鄉親們抬舉,平時有什麼不公平的事都請我來評理。”
說到不公平三個字的時候,胡萬重重地加強了語氣。
“縣長要給我們鵝城一個公平,我今天討的就是一個公平。”
胡萬拿着手絹,在講茶大堂踱步,穩操勝券。他心知,只要六子開口,剩下就是他的主場。
“問誰討?問縣長兒子。為什麼?”
“他吃了兩碗粉,只給了一碗的錢。這就叫作不!公!平!”
“既然縣長兒子帶頭不公平,那縣長說的話就是個屁!”
字字鏗鏘,像連珠炮,衝擊着眾人的情緒。
“呸,沒想到縣長兒子是這種玩意兒,那縣長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早就說了,當官的能有一個好東西?”
“就是就是,天下的烏鴉一般黑。”
非議如刀,刀刀誅人心。
“胡萬!你怎麼說話呢!”
武舉人從位置上站起來,擋在六子和胡萬中間。
獨角戲不好唱,就像說相聲,得有人搭腔。
“六爺是縣長的兒子,怎麼會欠他的粉錢呢?你親眼看見了?”
“嘿,你個吃裏爬外的東西!怎麼著?屁股不疼了?”
武舉人反手一推,把胡萬砸到太師椅上。
“今兒不聊屁股的事,就聊涼粉!”
啪啪啪~
拍掌聲突兀地打斷兩人的對話,眾人看向聲音的來源,正式從一開始到現在只說了一句話的六子。
“精彩,精彩。明兒擺個擂台你們就可以上台唱戲了。你,演那個楚霸王,胡萬,你就演虞姬。到時候我做東,包場三天,請全縣的人看。”
胡萬蹭一下子竄起來,指着六子就罵:“六爺,我敬你是條漢子,這話什麼意思?你他媽的讓我演女人?今兒我們聊粉的事情,你要是條漢子,就別給我嘰嘰歪歪!”
“我什麼意思?我倒要問問你什麼意思!”
劉琛絲毫不怯,抵到胡萬跟前,死死盯着胡萬。
“省主席給我爹發了委任狀,他才有資格審案子。你他媽的是個什麼貨色?就敢聚集這麼多人把我這個縣長公子圍在講茶大堂。幹什麼?造反啊?那明天你是不是就直接拉個隊伍,把縣衙圍了,把縣長也審了!我看這樣,明天讓你這個小癟三胡萬,去當薩南康省主席好不好,讓黃老爺給你斟茶倒水!”
說道最後,直接掏出槍,咔嚓一聲拉開保險,頂着胡萬的腦門子。
胡萬見了槍,心裏一慌,感覺不對,連忙把手伸到褲腰上,準備拔槍。
哪知道劉琛根本不給他機會。
“我看你膽子不小,省主席都不放在眼裏,活膩歪了吧!我看,今天我就替省主席,替黃老爺給你斷了這個念想!”
砰!
槍響,紅白滿地,濺了鄉紳們一身。
平地一聲雷,所有人都被這突然的變故嚇一跳,窗外那些老百姓更是噤若寒蟬。
“我X你大——”
砰!砰!砰!砰!砰!
接連五聲槍響,武舉人話都沒說完,保持着沖向六子的動作,撲通倒地。
“沒想到你這個敦厚的傢伙竟然跟胡萬是同夥,在場的諸位都看到了吧,是他先動的手。想想他光緒三十一年的武舉人,我一個連雞都沒殺過的小書生,要不是有這把槍,只怕是走不出這個門。”
劉琛走上前,搜出胡萬腰間的槍,頂着武舉人的太陽穴,補上一槍。
殺人補刀,江湖忠告。
“各位,都看到了。胡萬愚弄百姓,勾結鄉里,視法度於無物,妄圖私刑逼供,意圖造反。武智沖試圖謀殺,未保安全,我不得不正當防衛。”
虎目四顧,霸氣側漏,無人敢對。
緩緩把槍收回來,語氣平和了不少:“既然沒人說話,那他倆的事,就蓋棺定論了。”
“現在我們來說說粉的事。掌柜的,你是個老實人,你說老實話,我吃了幾碗粉,給了幾碗錢?”
“六…六六六爺,您…您您吃了一碗粉,只給了一…一一碗錢。兩碗粉的事,都…都都是胡爺,不不不,是胡萬他,逼我說的。”
掌柜的哪見過這場面,黃四郎是鵝城的天,胡萬和武智沖是壓在百姓身上的山,他不敢想像這兩人就這樣死了。槍一響,他就被嚇得跪在了地上,更不用說又補了幾槍,把武智沖也打死了,現在他連褲子都濕了幾回,哪還敢照着胡萬的話說,一股腦把實情都倒了出來。
“不對,你先前分明說我吃了兩碗粉,只給一碗錢,怎麼這就變了。你別怕,我爹說了,來鵝城只辦三件事,公平!公平!還他媽的是公平!胡萬和武智沖謀反是該死,但一碼歸一碼,他為你求公平,我也還你公平。”
“爺!六爺!您明鑒吶!確實是胡萬和武智衝要我這麼說的,他們給了我一塊大洋,綁了我的老婆孩子,說只要我咬死照他們說的做了,那一塊大洋就是我的了,不然的話,就把我老婆孩子送到外面販煙去,我也活不了。對,對對對對,那塊大洋!我怕別人把大洋偷了,就把大洋藏在褲襠口袋裏。我,我現在就找給您!”
說罷,也不顧下半身的騷臭,當眾就脫了褲子,從夾層的口袋裏扯出一枚大洋。
淡黃的水漬反射着銀元特有的金屬光澤,在慘白的陽光下彷彿掌柜的救贖。
“爺!您看,這就是那枚銀元,我一個賣粉的,就是個窮百姓,哪有這個啊。”
掌柜的跪拜在地,把銀元高高舉着,像舉着救命神丹。
“掌柜的,既然你是被逼的,我便不追究你的責任。諸位,我六爺一是一、二是二,眼裏揉不得半點沙子。有不公平事,儘管找我,要是有人想陷害我,先掂量掂量自己幾條命。”
“好!”
人群分開一條小道,張麻子一行衝進來。
看到那張神似姜聞的面孔,劉琛總算鬆了口氣,剛才的一系列動作消耗了他太多腦細胞,要是張麻子再不來,他就要開始擔心自己的安危了。
“好兒子,有我幾分樣子。”
劉琛正欲答話,腦海中傳來了系統提示。
“宿主您好,任務已完成,本次體驗即將在30s內結束,請做好準備。”
30s,只能做個告別么。
樣了樣手裏的槍:“爹,您說的對,有時候,得有這個。”
不及張麻子說話,倒計時已經響起。
3,2,1……
劉琛眼前一黑,意識剝離,回到了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