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好呀
赫嵐一如既往的歡脫，除卻一身錦衣，帶着這五禽不食的小沙彌，她不與人言，誰又能知道她是離崖的公主呢？雖說漢州與離崖早已休戰，可私底下的暗門情報可從未斷過，若不然，那日兄長岩陵一戰，就不會驚動玉嬋公主帶着皇帝的十二親衛前去。
這般鄉野，倒也不錯。
她也就能在此吃上那人所說的稻花香，一口醇香讓她讚賞萬分，不過比起她兄長傍在身旁的“貴將”酒，就有幾分火辣。
“你要不要嘗嘗？”她掀着嘴角，捧過碗底，呈上前去。
“拿開。”小沙彌蹙眉。
“別鬧，你剛剛明明就咽口水了。”她促狹道。
“沒有。”
“就有！”
“咴～”驢叫從小路那頭傳來，他們抬頭望去，便見那驢子揚着蹄子，全力扯着脖頸韁繩。
“……”赫嵐是一路上拍着驢腦袋來的，驢犯傻，她也有責任。
“前路有古怪。”小沙彌霍然起身，一臉正氣，“動物比你我都感知更甚，何況這驢子是我從你們廚子手裏順來的。”
“去還是不去。”赫嵐低聲問。
“和妖魔有關，我怎能畏懼？！”大義凌然。
爛袍破杵起身，牽驢甩袖踏塵。
“……”身後留公主滿目鄙夷，抬手抓住衣領，輕鬆提起，任他撲騰。
驢子韁繩撐得更為綳直，赫嵐公主雖身段纖細卻有這般大力，這蠻驢崩動四肢都無法掙開。
“你好好待着，廢柴一個，裝什麼大尾巴狼？”赫嵐終於按耐不住，面露凶色，“妖魔我殺，你和這驢，待我十丈之外。”
踏着鋪滿地的黃葉，“沙～”一聲便沒入山林。
“阿彌陀佛。”滿頭戒疤的小沙彌合十鞠躬，回身拍了拍瞪着驢眼受了驚嚇的驢子的大腦袋。
……
“哈……哈哈。”這種莫名尷尬的局面是怎麼造成的，許安若拘謹地倒着熱茶，然後捧起又放下。
“許姑娘來是有什麼事吧？”妖艷的師姐雙腳擺進潭水，輕輕地撥弄着，問她。
這該死的嬌媚！許安若發現自己竟然把重點關注在了那一擺一擺的玉脂腿上。
端茶入口，熱氣沖開了舌尖，瞬間起了熱泡。
“嘶～”吐着舌頭忍痛，又不失儒雅地報以微笑來掩飾尷尬。
“是什麼急事吧？”陳慕苼自是知道許安若所來為何，但用這鏡潭觀顧涼川在何處之事，她自是不會做的。
她曾經就這麼試過，可看到的是一片空靈的天地，沒有聲音沒有任何可以證明它存在的東西。
她也曾問過塵世老人。
得來的是禁制，她不得再擅自觀看任何人的生平，也不曾得來解釋。
“鏡子壞了。”她這般說，未等許安若問。
“可……”許安若假笑，心裏早已殺了顧長風千刀。
“長風不在這鏡潭，自然不會知道。”陳慕苼解釋，她看着許安若的眼睛，“姑娘如此緊張這個人的品性，已經動了嫁娶的念想了？”
“……”話題跳躍性大得劈了叉，許姑娘腦子一下反應不過來，倒是臉頰紅了起來。
“那我便仔細與姑娘講講姑娘心上人的品行。”陳慕苼撐着身子滑入水潭，如魚如蛇擺至潭心，濕了水的頭髮搭在胸前，“想來應該不會讓姑娘失望。”
……
風嘯聲。
一道白色光影。
從雲下穿入山林，劃破了飄飛的黃葉。
白衣飄然，仰靠在劍身之上，嘴中銜着烏黑的發尾，懷裏是紅色的刀。
顧長風。
“姑奶奶你就別跟着我了！”顧長風有些氣極，剛擺脫一位準嫂子，又來一位。
“你送你的刀，我遊歷我的山河，什麼叫跟着？”雲上大狗一躍而下，方姑娘笑着說。
“我哥獨行慣了，我這帶過去一位家眷怕是要瞻前顧後？”顧長風頭大，雖說又來一位助力也是不錯，可相對於顧涼川的不辨敵我的殺陣，也就是多了一個炮灰罷了。
“你叫我什麼？”方姑娘一喜，扯過顧長風的衣襟扔上方糖絨毛背，“別磨嘰了，你哥應是急用吧？”
“……”顧長風把劍收回，雙腿陷在方糖毛髮里，嘴巴張了張，一聲嘆息。
“從沒見他這麼急過，見了本姑娘居然瞥了一眼就走了！”方姑娘抱怨且疑惑，“瞥了一眼”四個字咬字分明。
“他確有急事。”顧長風汗顏。
“你可別跟我說是為了天下蒼生。”方姑娘笑眯眯地看他，“與之相比，說是為了某個小姑娘更讓人信服。”
“……”顧長風挪了挪屁股。
“誒？！”方玉蓉忽然驚叫出聲，轉頭極其嚴格地看着他，“這個方向可是去華露的，他鐵了心地不看我，是不是又有了心上人？！”
她說得義憤填膺，手上筋骨霹靂響，惡狠狠的模樣配上嬰兒肥的臉倒是有幾分可愛。
“……”顧長風心想再不解釋的話，方玉蓉就要把事態發展到名節不保的地步了。
但不等他做解釋，他便看到，星辰涓流，雲上錦繡。
……
從碧露潭到華露，遠離皇城，一座座山峰連綿不絕，然後是漫天的桃花紛飛。
顧涼川手上鋪展着寬大的白色繪卷，山河圖竟然就在這一刻被震動了，那本是死水無瀾的畫卷中，山影人影相重，浮沉卷里所描繪的世間生物在其中徘徊不定。
他所要追尋的吞星尤為奪目，與畫中雲端穿山入林，往華露而去。
終於，他抬起頭，看過天邊破雲而來的黑色巨影，那是一條色彩斑斕項背生翼的大蛇，蛇頭之上盤腿坐着十二三歲模樣的精緻女孩。
“好巧。”女孩手裏捧着白玉吞星，輕輕撫摸着，俯身看他，笑了一瞬，又臉上冰霜。
顧涼川早想到是她，卻不曾想早是躲躲藏藏猶如蛇鼠的聖女，今日卻是顯了真身。
“你好呀。”小姑娘擺了擺手，探了探頭，“誒，許姑娘呢？”
捲軸上顧涼川早已騰身起，躍上雲空，毛筆洒然一撇，劃出一道裂隙。
“你心裏有氣……”小姑娘把吞星放在一邊，抬頭細細端詳。
“把它給我。”他說，毛筆之上，經文斗轉。
“哎呀呀。”雲頂聖女又是笑了，伸了懶腰緩緩起身，筋骨霹靂聲響，“我還以為你是個啞巴呢。”
筆尖抬起，划。
“死”字懸天，直刺聖女。
“我舊還沒敘完呢。”聖女頗為不滿，腳踏蛇頭，直突向黑衣凜然的顧涼川，“涼川哥哥。”
兜帽下，靈繡的臉瞬間崩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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