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死地
許安若醒來發現蓋着的是黑漆漆的袍衣,有檀木香的味道,再抬頭看一旁火堆旁躺着的是赤裸着上身的顧涼川。
“臭男人。”貧嘴的罵罵,卻是十分歡喜地怯笑。
然後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小心翼翼地給他蓋上,不經意地碰到手臂的時候紅透了臉觸電般的離開。
“你醒了么,豬?”躺着的相師張口調侃。
“我我我!你有臉說我?!”
太陽當空照……
所以是我先醒了兩分鐘的小仙女才有權利調侃的吧?!
然後看到早就溫熱漂浮在火焰上的魚肉,被封鎖的香味又溢出,撲入鼻腔。
原來相師是早就醒了么?
原來還要給我準備早餐么?
優質男……
火氣一下子沒了呢。
“愣着幹嘛,要我喂你呀?”白花花的肌肉從眼前羞怯地躲進黑袍,許安若看得愣神。
“我……”想解釋什麼,可發現相師並不在意。
“我要去定國塔,羿蜃的事情很怪。”顧涼川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吃魚,安靜的說著。
其實羿蜃的事情不需要他來左右的,兩國之爭,如果說都讓修士參與其中,漢州根本就不能立國,就那西方龍宗一國的第一宗門重華,如果出世,世間如何擋。
他不否認漢州也有漢州的十二宮,但相比於那個隱世的重華,算不得什麼。
羿蜃一來二去的古怪實在是令他不得不去關注,韓神武的精銳被消耗到如今,只可能是羿蜃的王動用了某個宗門。
他得去,就如他第一次入世。
……
那是無止境的飢餓,所有的士兵被嚴寒所圍,四周再也沒有熾熱的陽光,深紅色的血氣從山谷里蔓延出來。
所謂的生死已經不復存在,有人腐爛卻還有頭顱感知恐懼,有人皮肉無恙,靈魂卻早已被剝奪。
“十二宮的人馬上就到了。”所謂的士官長已經是斷了半條腿,被天邊飛舞的紅色流影釘在山石上。
十二宮的人……其實所有人都知道他們不會來的,但心裏還是有那麼一分希冀。
而現在,這場戰爭中至強者秦將軍被突如其來來風騷的血紅劍羽爆了頭……
那一天活下來的人,所經歷的恐懼陪伴了一生,只不過後來的他們說起那天去的人,都是一臉自豪得抬起頭說:“那位大人啊,我同他一起打過仗。”
紅色的巨犬吞噬着戰場的殘魂,手持弓箭的巨人站在山石上,手裏錚錚鋼鐵炸響,紅色的嘴角淌着血,是將軍的血……
那根本就不算是個人,是嗜血的怪物,山頂上被圍堵的漢洲士兵們恐懼的圍抱在一起,挺着長槍拚死相抵,然後聽見嗡鳴聲里低沉如地獄裏來的聲音。
那怪物猙獰的張口,帶着至高的狂傲:“這裏,不歡迎漢洲雜碎,把侵略的人都抹殺了吧。”
明明……
明明是這小小的端倨忤逆漢洲,三年不供奉,他們哪裏是侵略之人……是王的執行者好么?明明他們該是那說話的人,提刀的人。
伴隨着怪物的話落,從血舞里跳出來十幾道黑影,龐大卻又佝僂着背的豺狼人,他們僅僅存在於鄉土神鬼說法之中……
所謂絕望……
年老的士兵閉上了眼,嘴中喃喃着三十六年……這是他第三十六年的維和工作……
如約而至的撕咬感被風嘯聲抹殺了,他聽到雲頂有什麼東西在可怕的呢喃着,然後與那些怪物不約而同的觀望。
是金樽清酒,是無常椅,被無數張紛飛的羽翼托起,顧家的旗子在空中飛揚。
“顧元帥!”年老的士兵激動地老淚縱橫,高聲吶喊,然後挺起蒼老的脊柱,堅毅的看着那些怪物。
椅子上坐着的,卻是一個白凈小生,不比那老人的傲,只是一襲最為樸實無華的黑衣,不耐煩的敲擊着太陽穴,然後輕輕抬手,指了指那昂着頭顱的巨人,“我本不想參事,但既然端倨動用了隱世宗門的力量,漢洲就不給情面了。”
和這些出生入死的沙場將士相比,他方才十六七,卻是帶着凡生不近的倨傲。
是傳聞顧元帥的公子么?
“快逃呀!”老傢伙歇斯底里的大叫,提起的長槍抵向前方,誓死捍衛。
血紅流光從巨人手中射出,穿刺過老先生的脖頸。
蒼老的頭顱螺旋着落地。
那些都是怪物,你會死的……
雲端羽翼顫抖着,四處逃竄,無常椅化為青鸞,高聲鳴叫,“很好。”
那少年僅僅是說了這麼一句。
然後所有人……都感受到震懾人心的壓迫感,無數張捲軸撒向天空,一張張焚燒着,滾燙的岩漿,寒冷的冰霜,爆炸的轟雷,從雲端傾瀉而下。
漢洲的士兵往後退着,灼燒感迎面而來。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全場的主導瞬間成了這白凈少年。
然後一半煉獄,一半天堂,那少年自始至終都未站起,臨行時拍着腦袋:“哦!對了,我是漢洲的相師,白帝之下,皆是吾臣。”
……
定國塔下,冷颼颼的風灌進許安若的領口,縱使是抱緊了顧相師的臂膀也毫無安全感,塔身……被污濁的雲霧侵蝕着。
“果然。”一直很是嫌棄的相師小心的攬過許安若,“定國以南,有大災。”
然後一展地圖,指着雲鄴,“此地。”
許安若瞧着,然後又聽見他呢喃:“巧了。”
……
黑袍,蘿莉身被掩埋,小巧的手抓了一把黑漆漆的土,放在鼻尖嗅着,似乎有什麼東西把她的計劃打亂了,氣呼呼的跺腳,然後冷冽的吩咐着:“仇香主,把這裏打掃一下。”
“是。”滿城死氣。
“還有。”小丫頭把黑袍拉下,深邃的眸子裏是無盡的憤怒,“幫我查清楚,誰幹的。”
身後慢慢浮現的執劍人俯首,“小的明白。”
又隨風消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