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故
如果白季梓也是穿越的,並且他們都有手機可以發送表情包的話,那麼他此時一定會發上一個:
“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可惜他沒有手機也不曉得其為何物,於是他只好紅着一張臉連連後退,直到被兩人遺忘了許久的滑鏟絆倒在地上后才恍若初醒,用見鬼的眼神看李姒初。
“哥哥,你仍不肯原諒我么?”
小美人哭的梨花帶雨,雪花飄在她的睫毛,小臉白裏透紅,像染了雪的梅花瓣,沒有接觸過女孩子的小霸王心頭微微一澀,一時間竟連一句話都說不出。
等等,這個時候應該說什麼來着,讓他回憶回憶茶樓里怎麼說的。
......
啊啊啊為什麼他什麼都想不到啊,為什麼他這個時候滿腦子的金戈鐵馬啊!為什麼他聽的故事全是這種啊!
他總不能像那些主角一樣拳頭一握,用力拍在對方肩上,然後大義凜然地說:
“你放心去吧,弟妹就交給我了,我會好好把侄兒撫養成人的。”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李姒初見他始終沉默不說話,心裏頭咯噔一聲,心說自己不會是失敗了吧,還是這小屁孩不吃這套哇。這怎麼可能!她這招百發百中百試百靈,不論是面對男女老少都從未失過手,更何況是這樣涉世未深的小公子?難不成.....她瞳孔一縮,猛然想起了什麼,捂着嘴後退了幾步。
她曉得的,定是她變得不好看了才會失手的,她教養嬤嬤說過的,若是有一天有人不吃她撒嬌這套了,那一定是她變醜了。
白季梓不清楚面前這人為何突然環繞着一股說不出的悲傷氛圍,就像油墨畫一樣褪去了顏色一樣,只剩下蒼白無力的線條。
他抓抓腦袋,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要用指了指牆,強行轉移話題:
“不哭了?不哭那我回去了。”
本來是想翻.牆警告她不許妄想當自己媳婦的,結果這麼一鬧一哭,他想說什麼都忘了。現在腦子亂的一鍋粥,悶的慌,還不如回去睡覺。
且他在這裏待的也夠久的了,若是他自個兒院裏頭的丫鬟發現了還好,他糊弄糊弄也就過去了。若是被這臭丫頭的丫鬟發現了.....他打了個寒戰,下意識捂住了自己可憐的屁股。
救命!他爹下手可重了!他不要被打成八瓣!
“回去么?”她揉了揉眼睛,這才想起來還沒問出他為什麼要半夜偷偷□□來着,“等會兒,你先說說,你為什麼要翻到我院子裏來。你應該是隔壁白家的吧,白家伯伯伯母上回來了呀,我為什麼沒有見過你,難道你是庶子么?”
“怎麼可能!”庶子二字一從她口中吐出,他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瞬間炸起了毛。
“那我怎麼沒有見過你。”
大毓有一習俗,那便是若是要去拜訪新鄰居,別的不說,至少一家人都得整整齊齊的。當然條文還在後頭添了一些註釋,比如庶子庶女可不帶云云。
但不論怎麼說,這但嫡子嫡女至少是少不了的。
他既不是白家的庶子,她上次又沒見過,難不成是她搞錯了,其實他其實不是白家的兒子么,可這也不像啊,誰家家丁穿金戴銀的,嚯,這布料她若是沒記錯的話,大姐曾經給她送過幾匹,這玩意可不便宜啊,想買也沒門路.....
“哦,我懂的。”哎呀,小少爺這是面子過不去了說謊了嘛,懂的懂的。
白季梓被她上下瞧來瞧去的瞧地心虛,嘖了一聲就往回走,走了幾步猛然想起了什麼,於是又折了回來。
“那個,你有梯.子不。”
這不怪他!為什麼這丫頭的院子裏連棵樹都沒有,他想爬過去都不行!且這牆砌那麼高幹什麼,像書院那樣的不行嗎!
他越想越氣,臉色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了下去。李姒初怕他大半夜的又要搞什麼破壞,只得說了聲有,然後將他往院子的某一方向引。
李家三小姐雖得寵,但因為常年體弱多病的緣故,受不得風寒,經不起吵鬧,再加上李姒初自己也覺得大院子空空的沒有安全感,也不願意讓一堆丫頭婆子跟來伺候,於是就挑了個李家最小的院子住着。
院內滿打滿算只有一間耳房,兩間廂房,一間柴房。
耳房是兩個丫鬟住着的,原本李家老爺說何必整那些麻煩的呢,直接讓丫鬟住外間姑娘住裏間不就好了,反正三姑娘體弱也要人看護着,李姒初一開始也是這麼想的,直到發現自己神經衰弱得可怕,別說是外間睡個人,就是睡她門口她都受不住。於是幾番爭論下,就是李家被迫給三小姐三院子裏起了兩間耳房。
柴房是她平日裏用來藏小玩意的,雖說是柴房,可裏頭並沒有什麼柴火,反而是一些雞零狗碎的小玩意居多。
她輕車熟路地從角落掏出煤油燈,呼地一下便將其點燃了,燈火燒的並不旺盛,剛剛好照亮二人腳邊半寸的土地,以及白季梓那張驚愕的臉。
“你居然會用打火石!”不對啊,她一個雙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家閨秀,怎會曉得這玩意,若是她像王將軍家那個風風火火的小姐也就罷了,可她走的不是那種路線啊!
“這有什麼奇怪的。”她撓撓頭,大大咧咧地帶着他向前走去,將柴房裏的小玩意一寸一寸地展現給白季梓看。
“這個,是我托爹爹帶來的小鋸子,我平日裏用來鋸木頭玩的,這個,是我自己用紙糊的風箏,可好看吧。哦,還有這個。”她拈着一枚金燦燦的東西轉身炫耀道。
“這個是我刻出來的小鳥,你別不覺得好看,我刻了好久呢。”
其實都不好看。小鳥看起來呆呆笨笨,風箏歪歪斜斜,硬要說的話就是李姒初的年紀佔了便宜,別人或許會因為她才七八歲就能做風箏誇上幾嘴,但也不會昧着良心說出“可好看了”之類的話。粗看輪廓是相似的,但近看了還是不行,不過這對她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已很是難得了。
“切,不過如此,要是我我也可以。”
不就是個木頭玩意嗎,他也會做,這賤丫頭會的他肯定也能學會,一天學不會就兩天,兩天不會就三天,反正,反正她總有一天會學會的!
“哦。”
“喂,你!”
“你什麼你,快跟上了。”她不和這小屁孩吵,當務之急是趕緊將他送回去。反正也已經確定他不是壞人而是隔壁一個睡不着的傻子了,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乖乖將人送過去完事了,不然到時候扯不清楚,她又要爹爹一通罵。
李姒初翻翻找找,終於在一堆破爛雜貨中翻出了個小木梯.子。
梯.子是收縮的,是她按着上輩子的一些零碎的記憶和夢中的提點畫出來的,雖還做不到前世那樣的精巧,但也勉強能用。兩截梯.子之間用一個小小的滑扣固定,不用了就縮一縮,放在角落裏,倒也不佔地方。
她原先是為了防止新做好的風箏掛在牆頭才拜託師傅做的,然而風箏做好之後她便生了幾場大病,待病好之後已經飄雪花了,於是風箏的事就這麼不了了之。
“哦對了,我問了第二遍了。”
他一抬眼,就看見小姑娘氣勢洶洶地放下梯.子殺到自己面前,先站定,后叉腰:“白小少爺,你幹嘛半夜翻我院子!”
“你管得着么?”他語氣不善,心虛地扭頭看向一旁。
那不然還能咋滴,老老實實告訴她,自己因為聽到旁人說了一些亂七八糟的話就頭腦發熱信以為真所以半夜翻人牆么?別搞笑了,他白季梓還要不要在豫州混了。
“你要是不說,我去明天就告訴你爹。告訴他你偷我東西,還欺負我。”
煤油燈一晃一晃,兩人的影子在土灰色的牆上漸漸重疊了,她的眼睛像黑曜石一樣在燈火下閃閃發光。
“你以為我怕了你!老子身正不怕影子斜,會怕你這點污衊么!”
“嚯,身正么,我看某人的影子斜的夠嗆.....”
李姒初猛然一頓,煤油燈隨着她的動作往地上重重一摔,打了幾個滾便熄滅了。琉璃碎片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她從巨大的震驚中恍過神來,拽着白季梓就往某一個角落奔去。
不,不會錯,她絕對沒有看錯。方才影子映出來的,分明多了一個人!
“喂,你干什.....”
他張了張口還想問些什麼,但很快就閉嘴了,因為當他順着李姒初的憤怒眼神向外看去的時候,他看到了一抹雪亮的刀光。
不是他在父親書房裏見過的用來裝飾的那種鑲着金玉寶石的匕首,也不是嬤嬤切菜的那種菜刀,那刀身之長,刀鋒之雪亮,還有那繫着布條的柄都是他從未見過的。
這是斬.馬.刀!
不,不對勁,斬.馬.刀不是對付騎兵所用的么,豫州南靠中原,並無多少騎兵戰亂,這個人是誰,他又怎會出現在此處,他又為什麼要來她的小院子裏。
她嚇的大氣也不敢出,貼着窗戶悄悄往外瞧。輕輕戳開一個窗戶眼,試圖向外看去,還未來得及貼上窗戶紙,便感覺背後一疼,整個人被狠狠推到了地上。
電光火石之間,她目之所及的是那一把亮的逼人的刀光,以及來自小郎君那一聲撕心裂肺的——
“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