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熱曲（中篇） 第二十二章 沈光野（上）
【星河區高新一街“鬼街”】
“咚咚咚咚！”巨大的敲門聲讓躺在床上的少年一下子驚醒，他連忙翻身躍起，立刻把電腦關閉，再把桌上的材料也全部用火點着扔掉了一旁的鐵桶里，只聽得那敲門聲越來越急促，似乎來者馬上就要破門而入。
“該死，哪個喪門星，我抑製劑還沒吃......”少年跑進了浴室，翻找着藥物。
“沈光野！快給我開門，我知道你在家！”那是個少女的聲音，少年一聽，頓時停止了動作，呼了口氣，隨即走向大門。
“薇薇啊，這一大早的......”少年還沒說完，便挨了一拳，“唔！”
“你果然都忘了，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你前幾天怎麼答應我的，要帶我跨年，結果，結果今兒零點的時候我就在外面喝了一晚上的西北風！不，不僅僅如此，還有西北雨！”薇薇說著就要哭，沈光野一拍腦袋，確有其事，結果這幾天都沉迷在研究某人的資料上了，完全把這事忘了，不對，應該說連時間也一併忘了，他甚至還以為今天是30號之類的。
“一屋子的什麼味，你燒紙幹嘛，恐怖死了！”她這小嘴巴巴，實在不給人說話的機會。
“我......”沈光野靈機一動，“我安排的晚餐是在歸雲府，然後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據說那裏是有一些特別的節目，如果說現在我們倆去購物，那麼從時間上來講......”
“什，什麼，歸雲府？你不是在開玩笑吧！你一個小阿宅哪有，哪有那麼多點去訂啊，而且我聽說節假日，他們的位置有限，一般不對外......”薇薇激動過後卻顯得有些失落，“你別是騙我......”
“害，我的大小姐，與其想這個，不如想想晚上該穿什麼漂亮的裙子。”沈光野那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讓薇薇有些臉紅，她不由得放鬆了許多。
“那你今天還要打抑製劑嗎......”薇薇眼睛看向了別處，似是不情願又不得不接受什麼一般。
“偶爾不打一次也沒什麼事，我總不能以個小孩模樣陪着你享受今晚的燭光晚宴吧？”沈光野突然壞笑，“不過我想想那畫面，或許也別有一番樂趣，那叫什麼來着，有個詞......”
“閉嘴！”
突如其來的溫熱讓人有些措手不及，少年也不是傻子，順勢摟住了這個撲上來的少女，她身上總帶着些許小雛菊的香味，金色的長發柔軟得像棉花一般，晨光傾斜，把他倆沐浴在柔紗下，也不知是誰帶來的情愫，讓二人難捨難分。
【中央區星月商城】
薇薇興緻勃勃地試着衣裙和飾品，在每一間更衣室內都配備着裝扮型的智能機器，它可以將所有上架的商品以超感的方式讓使用者有種穿戴在身的感覺，從而尋找最適宜的搭配，如果想要購買，則直接用核心支付點數就好。
沈光野躺在一旁的休息沙發上滑動着核心投影出來的屏幕，頁面似乎都是一些邀請函。
“沈大強，和我還是家門？女方名字，安尼貝爾，聽起來可不像個好女人。”他戴着戒指的手指快速操作了一番，那封邀請函上的名字就變成了“極光先生”和“月光小姐”，同時上面的照片以及生物信息也全部被沈光野換掉，這對於他來說就是小菜一碟，餐館所用的預約系統實在是薄弱，或許他們也沒想着會有人去牟點小利吧。
“你覺得我這樣打扮如何？”薇薇把超感分享了過來，只見她曼妙的身軀被潔白的絲綢弔帶魚尾裙所包裹，捲髮上有幾朵別緻的小花，面部的穿刺環被換下后，那張小貓般靈動的臉此時竟有種高潔的感覺，就像沈光野前一秒輸入的“月光小姐”。
這還用說嘛。
“滴，感謝您使用智能換衣搭配機器，本次消費......”
之後二人去了影院，不出所料，那裏空無一人，這樣的老式浪漫在現在的世界裏已經不受用，他倆卻對此情有獨鍾，相互依偎在一起倒好像是一對老夫老妻，眼前的屏幕上放映着的電影是舊世界的經典片，優雅的鋼琴曲環繞在這個昏暗的空間裏，他的手指碰到了薇薇的戒指，那是他倆的對戒，雖不是結婚戒指，但也有了那麼幾分意思。
如果不是這需要靠抑製劑過活的身體，他們或許早就成為一家人了吧，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頭。
沈光野突然想到了龍心，由自己的仿生人拍下來的那個視頻上，她獵殺“怪嬰”的模樣看上去和惡鬼沒什麼兩樣，但這幾個月以來的朝夕相處，又讓他覺得這人似乎就是個傻乎乎的傢伙，雖然身體素質不錯，但太過於單純，實在和視頻有出入。
如果是狐狸，總有一天要露出尾巴的。
【瓏秀區歸雲府】
“歡迎光臨歸雲府～是親愛的‘極光先生’和‘月光小姐’吧，我們已經等候二位多時啦，貴客請跟隨引客燈就坐，稍後我們將直接根據您二位的偏好送上合宜的菜品，本店今日的特慶節目也會在稍後一一進行，具體時間會由包廂智能服務員告知。”扎着兩個包子頭的門侍熱情地迎了上來，並為二人點亮了燈。
就在這時，有兩個人從他們身旁走過，沈光野下意識瞥了一眼，這不瞥不打緊，一瞥，不正是那神秘兮兮的龍心？！
她今天穿着一身紅的露背晚禮服，打扮得實在過於醒目，想不讓人注意都難，她身旁牽着的男人約3，40歲模樣，一臉萎靡，不知怎麼回事。
“小老鼠。”龍心臉上帶着笑意，嘴動了動，卻是沒有聲的默語，隨後便和那男人往裏走了，頭也不回。
沈光野看清了她的口形，一身冷汗，這果然不是個簡單的人，她不僅認出了沒打抑製劑成人模樣的自己，甚至還知道了他就是“鳳凰號列車”上搗鬼的人。
“呆光，你怎麼回事啊，剛那個人你認識？”薇薇看起來似乎有些生氣，但語氣卻沒責備的意思，“沒想到她也能進來，她叫龍心，是我們那棟樓的住戶，而且好像是個保衛者來着，我是聽說歸雲府的花老闆最是討厭智安局的人......”
“啊......我也好奇來着......”他的心思已經不在吃飯用餐上了，那頓飯美輪美奐，但吃得實在草率。
晚宴散了，眾人陸陸續續從歸雲府內出來。
此時外面的天上正放着慶祝新年的全息禮花，到處都是人，節日氣氛十分濃郁，沈光野打量着四周，可惜並沒有龍心的身影。
一旁的薇薇早在吃飯時就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有些喪喪地說道，“光，今天我玩得很開心，你就別送我了，這離我住的地方也沒多遠，天黑了，你還是快回去吧。”
“啊。”還沒等沈光野反應過來，薇薇一股腦地就跑了，看來確實是這些天來的許多小細節堆積在一塊達到臨界值了。
他本想追過去，卻突然看到了一抹紅色就站在不遠處看着自己。
是她！
兩人僅隔着一條小街，人頭攢動，光影交錯，他不確定地開了口，“龍心？”
“呵呵......”她發出了低低的笑聲，那張臉逐漸變得不像所認識的人，沈光野一臉驚愕地看着她，突然，只覺手臂像被什麼東西灼燒了一樣，低頭一看，皮膚上起了紅色的失落紋。
糟了，失控了。
沈光野連忙用衣服遮掩住紋路，頭也不回地跑了起來，只見附近路邊停靠着一輛在等人的懸浮的士，他連忙竄了上去，把本來的客人都撞到在了地上。
“喂，你講不講文明啊！”
“滾！給我開，有多遠開多遠，開到城牆上面去。”
他腦海里突然閃過很多的畫面，有故去的親友，還有美麗的薇薇，他知道這叫他娘的“走馬燈”，人快死時都會這樣。
那火焰一般的失落紋就像藤蔓一樣不停地爬着，妄圖吞噬他的大腦，沈光野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在保持清醒，豆大的汗珠從發梢落下，滴在了鞋上，他可以感覺身體裏的力量在變得虛弱，好在這車正聽話地向著城外方向飛動，如果最後失控了，就讓城防部隊把自己打下來，無論如何也不能變成那樣沒有腦子到處亂跑亂吃的“天罰”。
“沈光野！”一個熟悉的聲音。
“給我堅持住！”是英璇隊長，不，她已經是作戰部門的副部長了。
她不是去出差了嗎，算了，這已經不重要了。
那女人叫停了沈光野的車，然後敏捷地爬上了她自己的車，隨即拿出了攜帶的充能槍先把車窗玻璃打碎，馬上又換上了裝有抑製劑彈藥的槍，一擊命中少年，這一套連貫的動作如行雲流水般晃過。
“真疼啊。”失落紋頓時退散開來，沈光野的身體也隨即小了一圈，又變回了初中生的模樣，此時他裹在寬大的衣服里，令人感到違和而好笑。
“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為什麼沒吃抑製劑。”英璇的黑髮被晚風吹起，但她的身形即使站在高空也沒有任何的變化。
“啊啊。”沈光野累得幾乎說不出話，他也意識到了這是多麼嚴重的一件事。
是夜，還未結束，遠方似有晚鐘敲響的聲音。
黑暗裏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
是一場黑色的大火！它舞動着，叫囂着，即將襲來。
白光從街巷內穿出又跑向了下一個十字路口，它似乎在躲避追逐。
最終，四面圍堵，它還是沒躲過，被完全吞噬，消失在了這個昏暗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