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二十九章 定金
聽到敲門的聲音，正在削蘋果的蛇喰夢子一驚，手一抖，削得長長的蘋果皮頓時斷開，讓蛇喰夢子小小惋惜了一下——還以為這次可以一削到底的……
不過這點小失落很快消失，蛇喰夢子放下蘋果和小刀，將病房的門打開，在發現門外站着的是陌生人時不由愣了一下。
“蛇喰夢子小姐是吧，我叫顏開，是藥師寺參事官讓我來這裏的。”
顏開對蛇喰夢子道。
“啊，你就是藥師寺參事官說的那個人啊？”
蛇喰夢子明顯愣了一下。
躲在門后的藥師寺涼子捂住嘴，好讓自己不笑出來。
她之前和蛇喰夢子說過要她身份的目的，所以蛇喰夢子知道會有人假借她的身份進入私立百花王學園，不過藥師寺涼子當時沒說那個人是誰，所以蛇喰夢子肯定認為那會是個女生，結果卻看到顏開，自然會有這樣的反應。
顏開眼角跳了下，但還是非常平靜地對蛇喰夢子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讓換個地方嗎？”
蛇喰夢子猶豫地看了一眼身後病床上的姐姐。
蛇喰夢子的姐姐長相和蛇喰夢子極為相似，不過顯得更為成熟而已，她雙目無神，只是一味坐在床上疊着千紙鶴，而那千紙鶴……顏開稍微看了一眼，居然是用一萬日元面值的紙幣在疊的！
而更讓顏開驚訝的是，這種用錢疊成的千紙鶴在病床後面掛了一串又一串，重重疊疊的，以顏開的眼力都不能一下子數清有多少，只能說很多很多。
顏開聽藥師寺涼子說過，蛇喰夢子的姐姐受了精神方面的創傷，需要大量金錢治療，現在一看，這病果然夠費錢的。
“好的，還請稍等！”
蛇喰夢子走到自己姐姐的病床前，將她疊好的那些千紙鶴放在一邊，又從抽屜里取出一疊錢放在了姐姐手邊，然後輕聲道：“姐姐，我離開一會兒。”
蛇喰夢子的姐姐像是什麼也沒聽見，繼續慢慢疊着千紙鶴。
做完這一切后，蛇喰夢子走到房門前，對着顏開微微鞠躬：“請隨我來。”
顏開跟隨蛇喰夢子來到一個安靜的地方后，蛇喰夢子看着顏開微笑道：“本來我還以為藥師寺小姐找來的會是一名女生……”
顏開推了推眼鏡，對蛇喰夢子道：“這個不重要。”
蛇喰夢子想了想，然後道：“好吧，確實不重要。”
頓了頓，蛇喰夢子道：“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嗎？如果是想詢問我的事情的話，我已經將我信息都告訴藥師寺小姐了，你可以直接向她詢問，我還要照顧姐姐，請恕我少陪了。”
“這些暫且放一邊，我只是想問你一些事情。”
顏開問蛇喰夢子道：“你也是百喰一族的人，你應該知道，警視廳現在盯上了私立百花王學園，這會對你們百喰一族不利吧。”
“呀？私立百花王學園和百喰一族有什麼關係嗎？”
蛇喰夢子小小驚訝了一下。
顏開：“……”
合著你壓根不知道私立百花王學園和百喰一族的關係啊！
蛇喰夢子想了想又道：“等等，什麼是百喰一族啊？”
顏開：“……”
合著你連什麼是百喰一族也不知道啊！
蛇喰夢子突然道：“啊，想起來了，我們家好像確實是百喰一族的，不好意思，家裏的事情都是我姨母和姐姐在管的，我對這些事情不太清楚，也不和那些遠親走動，所以一時沒想起來。”
顏開：“……”
你是天然呆呢還是在玩我？
“嘛，不過無所謂了，反正對我來說都一樣，反正，只要有足夠的錢給姐姐疊千紙鶴，其他的我並不是太在乎。”
蛇喰夢子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顏開：“……”
原來那三千萬日元是給你姐姐當玩具的啊！
顏開揉了揉眼睛，雖然只和蛇喰夢子說了幾句話，但卻感覺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夠用。
這女人，就挺……離譜的。
“能麻煩你說說關於你的事情嗎？”
顏開問蛇喰夢子道。
這麼一個離譜的女人，顏開突然挺好奇她的過往的。
蛇喰夢子想了想道：“好吧，你想聽的話，我便告訴你好了。”
然後就開始訴說自己的往事，而越是聽蛇喰夢子訴說，顏開便越是覺得蛇喰夢子這個女人簡直離了大譜。
大體就是，蛇喰家是一個以賭為營生的家族，本來是坐莊的，乾的是穩賺不賠的買賣，但是蛇喰夢子的母親卻是一個對賭博有着天生的狂熱的女人，將讓自己置身危險當做最享受的事情，但又因為賭術高超，從來沒有輸過，漸漸地成為了很多人的眼中釘。
蛇喰夢子的姨母，也就是她母親的妹妹怕自己姐姐走向滅亡，故意在自己姐姐和姐夫去賭博的時候往她姐姐身上塞了出千的道具，本意是想讓自己姐姐在賭局開始的檢查中被搜出道具然後取消賭博資格，甚至以後都被那些賭場列入驅逐名單。
但是蛇喰夢子的姨母太天真了，有太多人對蛇喰夢子的母親恨之入骨了，以往是沒有機會，在從蛇喰夢子的母親身上搜出出千的道具之後，她以往不可思議的勝率也被當做了出千的結果，蛇喰夢子的母親和父親從此人間蒸發，蛇喰家也變得一貧如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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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喰夢子的姨母懷着巨大的愧疚獨自撫養蛇喰夢子姐妹，但因為蛇喰夢子的姐姐蛇喰想子同樣展露出了可以媲美其姐姐的賭博天賦，為了不讓蛇喰想子走上她母親的老路，蛇喰夢子的姨母向蛇喰想子發起了家主挑戰，想要從蛇喰想子身上奪走蛇喰家家主的位置，這樣她就可以讓蛇喰想子從此以後都遠離賭博了。
原本蛇喰想子對於家主根本不在意，但是這場賭局在有心人的設計下卻成為了蛇喰夢子撫養權的爭奪戰，蛇喰想子不得不出戰。
“……然後，我就是輸掉了賭博，撫養權就到了鏑的身上，從那以後，我就跟隨鏑生活，也是她安排我去私立百華王學園的。”
蛇喰夢子用很平靜的語氣道，一點不像是在講述關於她自己和她的家人的故事。
鏑的全名叫終喰鏑，和蛇喰家一樣，都是百喰一族的成員，是終喰家的家主，也是蛇喰想子的好朋友，同時也是設計了一切的人，她利用蛇喰想子的姨母和蛇喰想子對家人的愛讓她們自相殘殺，還奪走了蛇喰夢子，成為了蛇喰夢子的監護人，甚至，蛇喰夢子的姐姐的病也是因其而起，可以說是破壞了蛇喰家幸福的罪魁禍首。
“那你為什麼沒去上學，反而一直在醫院裏照顧你姐姐？”
顏開不由問道。
按照蛇喰夢子的說法，那個終喰鏑好像想要將蛇喰夢子培養成一個極致的賭狂，怕她被干擾，不允許她和自己家人見面。
“啊，這個啊，鏑她跳樓了，跳樓前她讓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便回來這裏照顧姐姐了。”
蛇喰夢子的語氣一如既往地平靜。
顏開：“？”
不是，人雖然是害得你姐姐得病的人，但也照顧撫養了你十年，是你親人一般的存在，你用這樣輕飄飄的語氣說她跳樓了，這也……
蛇喰夢子似乎是感覺到了顏開在想什麼，她微笑道：“嘛，沒辦法，用她的話說，就是她賭輸了，代價是命，僅此而已。”
“賭輸了？”
顏開問道。
蛇喰夢子想了想道：“嗯，她是這麼說的，但是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她並不會和我說太多她的事情，但她家是做金融方面的生意，稍有不慎便會一無所有，所以，她有這樣的結局，我也並不意外。”
蛇喰夢子的話似乎很有道理，但顏開總覺得這背後好像有什麼不太對勁的地方，不過顏開暫時沒心思管這些，於是對蛇喰夢子道：“警視廳想要在私立百花王學園查點事情，所以需要借用你的身份潛入進去，但，我想換一種方式，便是你協助警方進入學校進行調查，我從旁輔助，這樣你覺得可以嘛？”
蛇喰夢子眨着明媚的大眼睛，然後道：“雖然沒什麼不可以的，聽着還挺有意思，但是藥師寺小姐和我的交易，是只需要我提供身份而已啊！”
蛇喰夢子倒也不是怕危險，甚至對於將自己置身於危險這件事情，她一向是躍躍欲試，但那是她之前和藥師寺涼子談好的條件，不隨意更改約定，這也是她的一大原則。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是額外的工作，所以相應的，我會支付額外的報酬。”
顏開對蛇喰夢子道。
“好的，那沒問題了。”
蛇喰夢子立刻點頭，甚至沒有去問顏開報酬是什麼。
對她來說，危險刺激的事情是她最喜歡的，還談什麼報酬啊，她只是需要一個理由而已。
因為蛇喰夢子回答得過於乾脆，以至於想了一大堆勸說蛇喰夢子說辭的顏開又把那些話都咽了回去。
搖了搖頭，顏開表示對於這個離譜的女人，他還真是有些沒轍，但還是道：“那麼，我們去你的姐姐的病房吧。”
“但是，醫生說，我姐姐需要靜養。”
蛇喰夢子對顏開道。
“放心，不會打擾到你姐姐的。”
顏開示意蛇喰夢子放心。
“那，好吧。”
蛇喰夢子點頭道，然後就向著自己姐姐的病房走去。
顏開看着蛇喰夢子的背影，心中也不知在想什麼。
現在的蛇喰夢子看上去就是一個非常溫柔非常好說話的少女，而且儀態端莊，姿容秀麗，是個當之無愧的美少女，在校園裏一定會成為男生們愛慕憧憬的對象，一點也不像她之前說的那般，是一個會因為賭上一切的賭局，讓自己置身於危險之境而感到快感的瘋狂女人。
蛇喰家的悲劇既是終喰鏑誘導的，但又是蛇喰夢子主動選擇的。
回到病房，蛇喰夢子對着顏開小聲道：“別吵到我姐姐……”
顏開能看得出來，蛇喰夢子對自己的姐姐真的是充滿關心，但偏偏將自己姐姐變成這個樣子的人里，有她蛇喰夢子一份。
在爭奪蛇喰夢子撫養權的那一局賭局中，蛇喰想子在中途精神崩潰昏迷，蛇喰夢子的姨母本應勝利，但是只有六歲的蛇喰夢子卻接過了賭局，和姨母進行賭博，贏過了姨母。
本來一切都可以在這裏結束，但作為幕後人的終喰鏑稍一誘惑，就讓蛇喰夢子賭上所有和其進行賭博，並且將一切都輸給了終喰鏑，背上了八十億日元的債務，蛇喰想子為了從終喰鏑手中奪回蛇喰夢子拚命賭博，最終因為精神壓力過大而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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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一切，如果說蛇喰夢子六歲的時候還不清楚事情的嚴重性，但是現在的她一定知道，可若是將時間倒回到她六歲的時候，讓蛇喰夢子再次做選擇……
顏開搖了搖頭，不去想這個結果，而是走到了蛇喰想子的床頭，伸出手指輕輕按住了她額頭眉心的位置。
蛇喰夢子疑惑顏開的行為，但覺得她沒什麼惡意，也就沒有制止顏開。
按了一下之後，顏開收回手指，蛇喰夢子正想問顏開他剛剛的行為是什麼用意，突然聽到了一個超過十年沒有聽到的聲音。
只見原本眼中空無一物的蛇喰想子微微抬起頭，望着蛇喰夢子用非常不確定的語氣小聲呼喚着：“夢子？”
原本神態淡然的蛇喰夢子如同觸電一般，用難以置信的眼神望着蛇喰想子：“姐姐？”
她一個滑跪，迅速撲到床頭，捏住蛇喰想子的床單道：“姐姐，你醒了！你終於醒了！我好想你啊，我好想和你說話，我好想和……”
“我……”
蛇喰想子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病服，又看了看這陌生的環境，但最後還是落眼在了自己最珍貴的妹妹身上。
雖然已經長大了，但是蛇喰想子還是一眼認出了蛇喰夢子，她撫摸着蛇喰夢子的臉道：“夢子，我好像睡了很久……還是說，我還在做夢？不然夢子怎麼一下子就這麼大了……”
“沒有，姐姐沒有做夢，我是夢子，我是夢子啊！”
蛇喰夢子拉起蛇喰想子的手，將她的手覆在自己的臉上，讓她感受自己臉上的溫度，還有從眼眶中流出的淚水。
世上最大的痛苦是什麼？是擁有的卻最終失去了。
世上最大的快樂是什麼？是失去的最終又回到了自己身邊。
從小便被教導要維持儀態，所以蛇喰夢子很少有激動的時候，但是在姐姐呼喚自己名字的時候，她也終於罕見地失態了。
顏開拉開病房的門走了出去，將獨處的空間留給這對錯過了十年時間的姐妹，只留下一句：“這是定金，好好享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