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

難忘

楊昪說這話時,身上滾燙,眼角泛紅。

這麼多年,他早在夢中肖想過她無數次。她來喚他起身的時候,他還沉浸在那個旖旎的夢境中回不過神。

而鄭嘉禾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

幾乎是楊昪把那話剛說出口,她就明白了。然後她覺得自己腦袋裏嗡地一聲,身上的熱度快要把她蒸發了,就像一隻熟透的蝦。

她猛然直起身,後退一步,抬腳踹了一下他身下的矮榻,啐他一口:“不正經!”

然後轉身走了。

楊昪按按眉心,坐起身來。如今是暮夏時節,天仍然亮得很早,此時外面天光已經大亮。楊昪估摸着時間已經不早,便快速起身,走到內室找出一身乾淨衣裳,換好出了房門。

余和早已機靈地引鄭嘉禾到一邊廂房用早膳,楊昪進門的時候,鄭嘉禾都吃得差不多了。

楊昪:“走嗎?”

鄭嘉禾疑惑地看他一眼:“你不吃嗎?”

楊昪從余和手裏接過來一個用紙包好的胡餅,朝她示意了一下:“路上吃。”

要不然他真的耽誤太久,害她晚歸了,恐怕她真要怪他。

鄭嘉禾便哦了一聲,站起身。

正這時,從外面跑進院子裏一個小廝,他高聲道:“王爺!王爺!外面來了官兵!”

楊昪眉頭一皺,看向來人:“什麼情況?”

小廝道:“已經到王府門外了!領頭的是個叫什麼宋、宋大人的,還有太後娘娘身邊的顏女官!”

楊昪下頷緊繃,轉頭看向鄭嘉禾。

鄭嘉禾眨了眨眼。

顏慧嘛,她不見了,顏慧當然要出動兵馬過來找她。至於那個宋大人,估計是宋嬰吧。

宋嬰此人,見多識廣,足智多謀,又早早歸附於她,顏慧找他商量也很正常。

只是楊昪估計不會太開心了。

鄭嘉禾盡量使自己的表情不要顯得太高興,她走上前,輕飄飄斜他一眼:“我不見了,阿慧一定很着急。楊維楨,你下次不要再這麼衝動了。”

楊昪道:“我本想悄悄把你送回去。”

這下豈不是人盡皆知?

鄭嘉禾莞爾:“阿慧做事不會這麼不仔細的。”

她看向那個來報信的小廝:“把顏慧請進來吧,就說是秦王有請。”

小廝不敢應,只悄悄抬眼去看楊昪的意見,得到楊昪首肯之後,才轉身出去請人。

過了會兒,顏慧進來了。

她直接向鄭嘉禾行禮:“太後娘娘。”

鄭嘉禾轉頭望向楊昪。

楊昪與她對視片刻,方不太情願地轉身出去,將說話的空間留給她們主僕。

鄭嘉禾這才問顏慧:“怎麼回事?”

顏慧道:“昨夜奴婢從琉璃口中得到消息,害怕秦王對您不利,立即派人去給宋大人遞了消息,宋大人說,不管是論公還是論私,秦王都沒有理由在這種時候傷害您,所以他建議奴婢一方面派人守在王府外,盯緊王府的動靜,以防萬一。另一方面,準備好人馬,今晨來迎您回宮,也是給秦王震懾,好讓他再不敢這般放肆。”

鄭嘉禾笑了:“不錯。”

沒想到昨夜她還在與楊昪回憶過去的時候,她的人就已經在王府外守着了。

顏慧又道:“此事只有奴婢與宋大人、琉璃三人知道,那些兵馬只是奉命行事,不會走漏半點風聲,娘娘可以放心。今日是秦王殿下生辰,奴婢斗膽,以您的名義,來給秦王殿下送了賀禮。以後旁人聽說今日之事,也只會知道奴婢是來送賀禮的。”

鄭嘉禾點點頭,對顏慧的處置愈發讚許:“我知道了,你去忙吧,忙完與宋嬰一同回宮。”

顏慧:“那您……”

鄭嘉禾看向外面的庭院,眉梢微挑:“我自然是與秦王一同回去。”

顏慧應是,卻沒有立即走,而是上前一步,小聲問道:“那娘娘,需不需要準備一碗避子湯?”

“……”鄭嘉禾愣了一下。

顏慧繼續道:“雖說從前王太醫說過您……”

“不用,”鄭嘉禾臉色有些難看地打斷顏慧的話,“不是你想的那樣。”

顏慧連忙應道:“諾。”

躬身告退。

鄭嘉禾在屋內緩了一會兒,方出門去找楊昪,正看到他負手站在階下,不知道在想什麼。

鄭嘉禾不由放輕了步子,走過去戳了戳他的肩膀:“在看什麼?”

楊昪側目,看她繞到自己身前:“不與你的人一起回去?”

鄭嘉禾唇角彎彎:“說好的是你送我,還想耍賴?”

楊昪一愣,隨即意識到她在說什麼,原本已佈滿陰雲的面色又有了一絲好轉。他低眉,握住她的指尖:“不怪我了?”

鄭嘉禾哼笑一聲:“哪能呢?不過讓你送我,姑且算是賠罪吧。”

楊昪目中染笑,牽着她的手,抬步出了院子。

兩人坐到馬車上的時候,鄭嘉禾就靠在車窗邊上,透過窗上開的一點縫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外面。

秦|王府離宮城不算遠,附近沒什麼民房,這會兒正是清晨,因此一路上,鄭嘉禾很少看到人影。直到快要到了皇城根時,鄭嘉禾才陸陸續續看到一些同樣要上早朝的大臣。

她趕緊把窗戶關緊了,不想被人看見。

好在楊昪身份高,他緊閉車門,沒有給那些大臣打招呼的意思,就沒有不識趣的大臣湊上來。

馬車駛入皇城。

鄭嘉禾感受到楊昪的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但她目不斜視,始終盯着馬車內的一角,就像是在發獃。

清晨在王府的事讓她意識到,有些事,一旦開了口子,就不是她以為的那樣,可以輕易脫身。

就好比她和楊昪。她只想保持現在這樣的關係不變,可以有點小溫情,可以說笑可以玩鬧,但他顯然想要的更多。

他至今未娶,而他床頭的掛畫更是在告訴她,這麼多年,他始終沒有放下,她幾乎成了他的一種執念。

鄭嘉禾有些不能理解。

七年了,有這麼難忘嗎?

馬車停了一下,鄭嘉禾聽到車外余和似乎在與人說話,她想了一下,意識到這是在過宮門。

楊昪能避開宮中眾人的眼線,將她帶走,那麼宮中守衛之中,一定有他的人。

等馬車再次啟動的時候,她就輕輕打開車窗,往外看了一眼。

是含光門。負責這裏守衛的是六衛之中的金吾衛,而剛剛那個說話的武官……

鄭嘉禾看到那腰別長劍,在宮門處走來走去的身影越來越遠,將他的模樣特點記下,又收回了視線。

回去讓人查一下就是。

“你在看什麼?”

鄭嘉禾突然聽到楊昪出聲,她把車窗關好,回身坐正:“我看看到哪兒了。”

楊昪道:“離朝會時間還有兩刻鐘,你回蓬萊宮收拾一下,還來得及。”

“嗯。”

鄭嘉禾應下,又過了一會兒,馬車終於停了。她掀開車簾,正看到琉璃站在車旁,身體微微前傾,伸出手來扶她。

鄭嘉禾提起裙擺,把手搭上去。

“阿禾。”

鄭嘉禾疑惑轉頭:“嗯?”

楊昪問:“我的生辰賀禮呢?……今晨送來的那些不算。”

他看得出來,顏慧只不過找了個借口去王府罷了,送的那些東西,都是庫房裏成堆的所謂寶物。他不稀罕那些,他想要她對他的心意。

“……”鄭嘉禾默了一下,毫不客氣地譏諷道,“你昨夜把我帶走的時候,不知道我是兩手空空嗎?”

什麼禮物?她準備是準備了,但是都在蓬萊殿呀!

鄭嘉禾利索地下了馬車,扶着琉璃的手就走遠了,只留給楊昪一個背影。

余和小心翼翼回頭來看楊昪的神色:“王爺……”

竟看見秦王殿下不僅沒惱,唇邊反而露出一絲笑意,過了片刻,方開口吩咐道:“走吧。”

她還欠他一份禮物,那等散了朝,他再來找她要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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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臣(皇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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