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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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嘉禾怎麼也想不到楊昪會用這樣的方式把她擄走。

一種強烈的恐慌和憤怒湧上她的心頭,又被她強壓下去。她努力平着聲調:“你這是做什麼?你要把我帶到哪兒?”

楊昪默了默,方轉過頭向她看來,他低垂着眉眼,握住她的手,神色如常道:“阿禾,你生於子初,我生於子末,眼下還未到子時,我想與你一起過生辰。”

他看着她,神色中似乎是有些歉疚:“我怕你不跟我出宮,才出此下策。你放心,明日一早,我一定把你送回去,不會驚動任何人,更不會耽誤朝會,行么?”

鄭嘉禾一隻手被他握着,另一隻手撐着車板坐起身。

她和楊昪這段時日的交往愈發親密,身邊的親信宮人,看到她和楊昪相處時,都會自覺迴避。因此楊昪能把她在後殿迷暈,而不讓她身邊的人發現。她比較感興趣的是,楊昪是怎麼把她帶出宮的?他在宮中,又有多少眼線能夠為他遮掩?

冷靜,這一點稍後再說。等她徹底安全,身邊有人護衛,再糾結不遲。

幸好他這般做法,只是為了與她過生辰,而不是出了什麼意料之外的事。

鄭嘉禾思考着楊昪的話,心中悄悄地鬆了口氣。

然而她面上卻露出更加生氣的表情,她掙開他的手,別開頭,怒道:“若是想與我一同過生辰,那你好好與我商量不行么?你這樣把我弄暈,直接帶出宮,想過蓬萊宮我的那些宮人會有多着急嗎?!”

楊昪望着她的側臉,道:“我讓余和跟琉璃說過了。”

他見鄭嘉禾不吭聲,又低下頭,湊到她的耳畔。

“今天是你的生辰,阿禾,我不想讓你不高興。你有什麼不痛快的,可以等明日再朝我撒氣。

“你不是想知道過去的七年,我都打算送你什麼生辰禮物嗎?它們都在王府,我想帶你去看看。”

楊昪這話倒是真心的,他再次握住鄭嘉禾的手,這次她沒有鬆開。

下馬車的時候,鄭嘉禾問:“我身邊的人呢?你一個都沒帶?”

楊昪眉目低垂:“你想如何,我親自伺候你。”

鄭嘉禾皺了皺眉,不說話了。

她想沐浴,他也能親自伺候嗎?笑話。

但楊昪此人,真是比她想像的還要妄為。她根本沒想到他會這麼大膽,直接把她擄出宮外。

幸虧這段時間他們兩人相處還算不錯,不然,他要是有什麼壞心,她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招架得住。

鄭嘉禾滿腔心事,殊不知一側的楊昪心中也不平靜。

二人牽着手走入王府,王府的僕從倒是沒幾個見過太后的,何況天這麼黑,根本看不清,鄭嘉禾也早在見薛榮的時候,就換上了輕便的常服。因此一路走來,王府伺候的人倒是沒認出她的身份,只以為是王爺帶回來了什麼女子。

但秦王殿下不近女色的傳聞可是有許久了,這隻帶回來一個女子的消息,都足夠王府上下震驚一回。

余和迅速把不相干的僕從趕到一邊,只自己一個人跟上去伺候。

楊昪牽着鄭嘉禾的手,兩人直接到了正院楊昪的住處。

東邊是卧室,西邊是一間書房,正堂是待客之用,非常簡單卻精巧的院落佈局。

不知道是不是楊昪提前有什麼吩咐,院內張燈結綵,一片亮堂,是精心收拾過的,看來楊昪想與她一同度過生辰,不是臨時起意。

鄭嘉禾遲疑了一下,推門走進書房。

只見屋中佈置,與昔年她在鄭家時的書房相差無幾。

鄭嘉禾環顧四望:“你什麼時候佈置的?”

“回來后不久。”楊昪道。

他走到一邊書架旁,從上面拿下來一個木盒放在手心,他低頭看着木盒,似是猶豫片刻,方轉過身,把這盒子遞給她。

“這是七年前,想送你的及笈禮。”

那時候鄭嘉禾已經是准太子妃,而她的母親亡故不到一年,她當時還在守母孝。

不管是從哪個角度來說,楊昪都沒有理由去為她慶賀及笈禮。

再後來過了四個月,鄭嘉禾出孝,嫁入東宮,他奉命代兄接親,才是隔了那麼久,第一次遙遙望見她。她已經是一身嫁衣,要為他人婦了。

鄭嘉禾有些遲疑地伸手,把盒子接了過來。

裏面是一根骨簪。

做工比不上她現在慣用的首飾,但也不算粗糙。看得出是人手工打磨而成,花費了不少心力。

鄭嘉禾毫不懷疑,那時候的楊昪會親手為她打磨骨簪。因為在她訂婚之前,他們的關係的確是非常好的。

鄭嘉禾低垂着頭,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然後就見楊昪又遞過來一個盒子:“這是十六那年……送你的新婚賀禮。”

鄭嘉禾抬眼看他。

楊昪眉頭微皺,似乎是不太喜歡這個禮物,他打開蓋子,給鄭嘉禾看了看裏面的一對夫妻小人,又放到一邊:“這個就不送了。”

鄭嘉禾目光跟着落在一邊的書案上。那兩個小人緊緊依偎,身穿大紅婚服,滿臉幸福,而兩人中間共同舉着一個巨大的同心結。

她抿住唇,不知道為什麼,心裏的氣消了,反而有點想笑。

那個時間段,大概是她和先帝新婚,關係最好的一段時間了,上至帝后,下至長安城的普通百姓,都覺得他們非常恩愛。那楊昪大概也是這麼認為的。

她在腦海中勾勒出楊昪皺着眉頭給她挑這對小人的樣子,明明心裏非常不情願,卻還是想要祝福她,盼着她夫妻和睦,婚姻美滿。

也是非常質樸純粹的感情了。

鄭嘉禾神色有一瞬怔忪,然後就又被楊昪拉着看了她接下來的幾年生辰時,他為她準備的禮物。

“十七,那時我聽說你喜歡上了龜茲樂,就找了許多地方為你找來這一本曲譜。”

“十八,有一次宮中宴席上,我聽見你跟皇后……太皇太后抱怨,說自己那段時間總是睡不好,就找匠人為你造了一隻玉枕,說是能安神用的。”

“十九,我到了邊關,第一次看到草原,也看到大漠黃沙。我想到你也曾喜歡騎馬,就想像着你的樣子,畫了幅你在大草原上策馬揚鞭的畫。”

“二十……”

楊昪說到這裏的時候,停下了。

他沒有再帶着鄭嘉禾看剩下兩年的禮物,只是一手扶在書案上,聲音低沉下去。

“我原本以為,這些東西會永遠不見天日,將來跟着我一起,隨我埋進土裏。”楊昪說,“我沒想到我還能再回長安,看見你,而你身邊已經沒有了皇兄。”

遠處傳來渾厚的報鐘聲,昭示着時間已經過了子時正,到了下一天。

鄭嘉禾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於是開口道:“維楨,生辰快樂。”

楊昪卻沒應,他轉過身,前進一步,低頭靠近她的耳畔:“但是阿禾,你真的盼着我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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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臣(皇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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