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那聲女旱魅的悶吼方傳入耳,劉辰龍已聽得頭頂處風聲響動,當下也不遲疑,腳下發力,向前衝去,卻是徒然覺得腳下一涼,碰到一記金鐵之物。

劉辰龍聽得機簧之聲微響,電光火石間,吐氣開聲,一聲大喝,竟爾在那瞬息間將本是急急前沖的身子轉為斜斜向左前方撥起,暴起的身形去勢太快,一時便如兩個原本重疊在一起的人被撕開了一樣。“咔嚓”之聲紛紛響起,腳下一排各有兩片鋸齒狀的大鐵片合攏,卻只有其中一隻夾下了劉辰龍半片褲腳。

劉辰龍凝立在半空,他在苗族村呆了不少日子,一眼便看出那機關竟是排成一列的大型捕獸夾,這等捕獸夾一般只用來對付獅虎熊羆之流,一夾之力,縱是獅虎之類的猛獸也必筋骨盡斷,不由得怒火升騰,亦自暗叫了聲僥倖。

他化身為旱魅之後,六識空明上遠不及尋常之時,但對於危險的感知卻多了一分近乎動物般的直覺,是以方才才能於谷口止步。而且方才幾乎是憑本能般撥身而起,若非是化身成旱魃后,浮遊碧空,來去自在,恐怕亦難免在這機關之下斷腳之厄。

身後處,四個旱魃持定一張大網,此時方自茫然地落在地面上,自己若非及時衝出,此時也早已陷身網內,再無掙扎之力。

一聲驚異的微“噫”聲響起,一行人從原本賀隆夏居住的山洞裏轉了出來。領頭一個虯髯滿面,渾身肌肉賁張,站在那裏比劉辰龍還要高上一個頭,讓人感覺此人若一出手必是雷霆萬鈞之勢。身上穿一襲淡青色地苗服,冠戴無甚出奇之處,只是左肩至胸口處以金線綉了只張牙舞爪的鱷魚,隱隱讓劉辰龍猜到了他的身份。

這片天地里的人。大概是數千年來養尊處優,過的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平日裏劉辰龍除了見他們無事來欺凌洪蛉一族之外,從未見他們有甚健身活動,已不復再見多少慓悍之風,相形之下,羅大海已可算是其中壯碩者,但與這個青衣人相比起來,還是小巫見大巫。

然則最讓劉辰龍注目的卻是跟在青衣人後面地兩隻旱魃。這兩隻旱魃面色黝黑,兩隻獠牙長長伸出唇外,眼珠的紅色也似比那些一般地洪蛉族人較為深邃,體型腫脹,除了沒有那身鎧甲狀的外型,與那隻曾與自己做生死斗的兵馬俑旱魃確實更為類近。昔日劉辰龍跟羅大海之屬,僅以紅眼、獠牙為標誌來指認旱魃,但此時劉辰龍自己身化旱魃。兼且與洪蛉一族相處日久,細審之下,卻是發現了這類旱魃與普通的洪蛉一族即便在外觀上也頗有不同之處。

身後的四隻旱魃此時也棄了網,緩緩走了近來,隱隱形成合圍之勢。

幾聲痛苦低吼,自賀隆夏那個山洞裏傳來。卻是賀隆夏的媽媽被一個旱魃拖着頭髮,從山洞裏直拉了出來,雙手血肉模糊,竟是自肘以下被人生生截斷了。

劉辰龍目眥盡裂,他與洪蛉一族相處日久,心裏早已不把他們當成異類,反是如同鄰居家人一般,此時眼見那女旱魃如此慘狀,再按捺不住心下憤恨,一聲長吼。身形如電。直向那青衣人撲去。

那青衣人卻是處變不驚,臉上尤自帶着些許冷冷的笑容。仰起頭,微微眯眼,看着直衝過來地劉辰龍,雙手還負在背後。

劉辰龍雖怒不亂,雙手交叉如剪,十指翻飛,人未到根前,勁氣如刀,已自由四面八方將青衣人罩在中間。他所學本是藏密大手印金剛禪定,雖有伏魔神通,卻是以慈悲正念為目的,然則此時一則化身為旱魃,不覺潛移默化,二則目睹賀隆夏媽**慘狀,怒意勃發,手下殺意大盛,毫不留手,人離青衣人尤有丈許處,十道火一般的光劍自手指處噴發而出,駸駸直指青衣人的面目。

那青衣人雙目微微露出驚異之色,卻是處變不驚,足下略略一飄,讓開些許,劉辰龍氣勢一盛,手上光焰一烈,直行交絞追擊而去,卻見眼前一花,身前多了一條人影橫里竄出,屹立在青衣人原本站立的地方,光劍交錯直砍在那人影身上,那條身影突地一挺身,周身也自燃起一層濃濃的火,光芒大盛,火花四濺,那身影踉踉蹌蹌直跌出了好長一段距離,露出身後的青衣人來。

劉辰龍也自為其力反挫微微一頓,在半空中長吸口氣,正欲再展身形時,旁邊一條火龍卻已是蜿蜒而至,張牙舞爪,宛如活物般直往他面門襲來,無奈下雙手交錯,十道光劍交織如網,打得那條火龍鱗片飛揚,那火龍卻自仰然不退,巨爪一揚,便向劉辰龍面目上拍來,劉辰龍舊力已盡,難以硬抗,無奈下仰身沉腰,便在半空中平平滑開了數丈,方自立起,額前數綹發尤自被這一爪之勁烤得微微焦黃。

立在青衣人身邊地旱魃也不追擊,手揮處,火龍消散無影,原本踉蹌跌出的另一個旱魃此時也已站穩了身子,一手撫胸,緩緩走了回來,腳下還微有些沉重,顯是還未完全從方才一擊中恢復過來。

旱魃本是火中之精,不懼烈火,但劉辰龍的氣勁中隱含光明般若之力,猝不及防之下受其全力一擊,那隻旱魃自是分外難受。那青衣人踏前一步,立在兩隻旱魃中間,便如原本一般與劉辰龍對視而立,臉上卻已沉了下來。

他也是第一流的戰士,自是看得出劉辰龍的實力之強橫。這兩隻旱魃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經過神母認可改造,又以一種秘法加以錘鍊。方有這等神通,他方才捉捕賀隆夏時,那隻女旱魃愛子心切,所表現的能力已讓他覺得大為驚異,劉辰龍地表現更讓其詫異不已,實沒想到野生的旱魃也能厲害如斯。

劉辰龍卓立半空中,面容更是冷峻似冰。方才一番出手。他已自明白眼下的這兩隻旱魃較諸原先與自己做生死斗的那隻能力雖然略有不及,但也相去不遠。自己此時較諸原本雖然大有精進。但即使是一對一,要取勝也不容易,以一敵二,就只有想着如何保命的份了。背後更還圍着四隻旱魃,哪怕他們與普通洪蛉一族能力相若,自己也絕討不了到。那個青衣人雖然不太可能有如旱魃一樣廣大的神通,但神秘莫測。想來也不簡單。

他迭逢變故,在鬼門關里打了好幾個轉,心性上早已不是原先那個邊陲小縣的縣委書記,值此生死一線之際,研判形勢,反是分外冷靜。

那個青衣人目注劉辰龍,忽爾雙手緩緩提起,劉辰龍正自戒備間。那青衣人卻沒動手,只是雙手結胸,對着劉辰龍喝了一句音節古怪地話。

苗人的民族性格十分堅韌,千年以還,雖然屢經遷徙,仍頑強地保存了自己民族地語言。這裏所持地語言雖然跟外面地苗語有不少音調上差異,但大體上仍是差不多,劉辰龍自能化身旱魃后,不知如何,對於這種語言已是自然可以朗朗上口,但對於青衣人這句話卻是絲毫不知其義,不由微微一愕。

那青衣人見劉辰龍竟爾毫無反應,周身一震,踏前些許,加大音量。又喊了一句。劉辰龍眼見他眼裏射出希翼的光芒,心下微動。臉上故意露出茫然之色。

那青衣人眼見之下,臉上掩飾不住地流露出喜色來,又自踏前了幾步,口中又照原樣喝了一句。劉辰龍看他越走越近,心下暗喜,臉上卻是益顯木然,慢慢降落到地面上,眼神直直地望着那青衣人,口下喃喃,似在無意識地重複着那青衣人地話。

那青衣人眼中忽然亮起光芒,劉辰龍一觸之下,心神不由也起了一陣迷惘,但他是苦修之士,轉眼間已自清明過來,心下明白自己這一寶是押對了,眼神卻更是做出光芒渙散的樣子,眼望着青衣人一步步走近自己,離那兩隻旱魃卻是越來越遠。

其實他猜得沒錯,那青衣人正是在想着收服他。一般而言,要收服洪蛉一族為血奴,需要以自已的實力,降伏洪蛉,然後與之以血立盟。這規矩乃神母所立,那青衣人雖身份特殊,也仍需遵守。是以原本那兩隻一直待立在其身旁地旱魃及身後的四隻旱魃也都未曾圍上來。

普通的蒙施要收服血奴,只是憑自己的勇悍,而所有的洪蛉一族更是自出生伊始,便本能般地不敢傷害蒙施。是以收服血奴需以各自的能力使血奴心服認可,雖殊為困難,卻是絕無危險。青衣人位列這片天地三位大神之一,平生收服血奴不下數十,眼下這秘咒更是自有其神奇的來歷,專為對付劉辰龍而備,是以初時雖駭異於劉辰龍方才表現的實力,頗有幾分小心翼翼,但眼下看劉辰龍漸漸有了預期地反應,不知不覺也有些鬆懈了。

那青衣人離越走越近,口中不斷重複着方才的話,劉辰龍聽得久了,隱隱覺得那青衣人所吟念的彷彿聽着也有點耳熟,但一時也想不起來,在這等時候,他自是不敢分心,也不去想那青衣人的吟咒,眼神不敢閃避,直直對着青衣人泛起光芒的眼睛,心下暗暗持念守心,再不受那咒語影響,臉上卻是益發作出茫然的神色來,也自往青衣人方向踏出了一小步。

那青衣人益發放心,原本一直暗捏地拳頭不覺也鬆了些,口中聲音更為撥高,眼中光芒益亮,待立他身旁的兩隻旱魃已自被改造成戰鬥型血奴,只是純粹的戰鬥機器,並無喜怒之色,此時遵循着規定沒有跟上來,只是站在那裏定定地看着。但劉辰龍身後那四隻旱魃及看管着賀隆夏媽**那隻旱魃卻只是普通的血奴,從未曾見過有人能未經搏鬥便將血奴收服,此時看着那青衣人與劉辰龍間的情景。不知不覺地都是走近了些許,全神貫注地伸長了脖子看着。

賀隆夏地媽媽雖然身受重傷,洪蛉一族體質雖與眾不同,並無性命之虞,但也是疼痛難耐。此時她的意識本已漸漸模糊,但眼見劉辰龍顯是如同受了青衣人控制一般,不由大聲吼了出來:“小……”卻是甫一出聲便被身旁的旱魃一把踏住喉嚨。生生把下面一個字截了下來。

青衣人一驚,霍然止步。劉辰龍心下惋惜,卻無暇感嘆,也自霍然一聲大喝,箭一般撥身而起,卻是縱身向後,直往谷口投去。

那四隻旱魃雖只是尋常血奴,但血奴一旦認主。則終身忠心不二,此時一見劉辰龍想逃走,各發一聲喊,騰在半空,卻是以身相攔。

那青衣人見劉辰龍被驚醒,停步下來舉手作勢,防備劉辰龍暴起發難,此時卻見劉辰龍轉身而去。似想逃走,不由得心下大急,一聲叱吒,跟在身後急追而至。

眼看劉辰龍駸駸然要撞上那四隻旱魃構成的人牆,卻是突然身形一頓,去勢盡消。就這麼停在了半空中。

那青衣人身形如電,此時反是差點撞上劉辰龍地背後,但他終究也是功力非凡,雖變不驚,右手一伸,駢指如刀,已自快搭上劉辰龍地肩膀,卻正好撞上劉辰龍回過頭來的笑臉。

“中計!”青衣人心往下沉,卻是無計可施。他雖功力高絕,但終究限於人類地天賦。無法如同洪蛉一族般浮遊碧空。來去自如,眼見劉辰龍轉過身來。站在那裏似是不動,自己手上卻已自虛飄飄未能搭到實處,偌大一個人直往劉辰龍身上撞了過去。

那青衣人終究是功力了得,雖敗不亂,在這等形勢下,手勢再變,右手食中二指豎立如針,直指劉辰龍眼睛,左手卻是立掌似刀,直插劉辰龍心臟處。他一生與洪蛉一族作戰數以百計,自知這是洪蛉一族最為柔弱的地方便是眼睛與心臟,他是心志堅毅之輩,此時他難以止住身形,敗勢以成,但卻雖敗不亂,反是一咬牙,使出如此狠招,想要拼一個兩敗俱傷。

眼見雙手氣勁已快要觸到劉辰龍身上,劉辰龍卻是徒然矮了一截,讓過了青衣人地雙手,那青衣人心下一亂,這才想起這是身在半空,欲待再行變招,小腹上卻是一痛,已被劉辰龍一頭撞中,繼而雙手“咔嚓”兩聲,腕關節已被卸了下來,那青衣人勇悍非常,遭此巨變,只是悶哼一聲,雙腳*錯踢出,尤欲反抗,卻只聽得劉辰龍一聲長笑,身形一晃,已虛空浮在青衣人背後虛空處,一把按住青衣人的後頸。

後頸仍人身要穴“大椎”所在,那青衣人只覺得一道灼熱如火的勁道自後頸灌入周身經脈,頓時勁力全消,動彈不得,偌大一個人便如小雞般被劉辰龍拎在手中,連哼都哼不出來。

這一切變故只在電光火石間。那兩個戰鬥型的血奴直至此時,方才趕到劉辰龍面前,但此時大局已定,眼見青衣人已落入敵人之手,只能獃獃站在那裏,不敢妄動。而他身後那四隻旱魃原本便不是善於爭鬥之輩,卻是早已被此突變嚇得呆在原處,一時都還沒有反應過來。

劉辰龍至此方自微噓了口氣,不由也暗叫了一聲僥倖。剛才交手過程雖短,但這名青衣漢子以人類之身,在虛空中連續變招,招招迅猛矯捷,實在是功力非凡,縱是與劉辰龍一對一決鬥,勝負之數,也尤未可知。若非他先是錯以為劉辰龍已受控制,自己走了近來,後來又以為劉辰龍要逃走,心急追擊,被迫在半空中與身為旱魃的劉辰龍交手,自失天時、地利,劉辰龍要在旱魃環伺的情況下擒下他,實是絕無可能。

但此時自是另一番光景了,劉辰龍捉着那青衣漢子,落在地上,側過身子,避開身後的四隻旱魃,方自一聲長笑,對着那個還踏着女旱魃喉嚨地旱魃說道:“放了她,把她抬過來。”

那旱魃卻是木立在那裏,不知所措地看了看青衣人,又看了看賀隆夏的媽媽,毫無動作。

劉辰龍目光一掃,心下恍然,手上略收了幾分勁道,那青衣人方自哼了出來,第一句話卻是:“詭計傷人,你算英雄!”

劉辰龍心下一愕,哼道:“少廢話,快把她放了,抬過來。”

那青衣人恨恨地看了劉辰龍一眼,這才衝著那個旱魃下了指令,那旱魃如斯響應,半抱半拖地把女旱魃拉到了劉辰龍腳邊,那兩隻戰鬥型的血奴卻自緊盯着劉辰龍,全神戒備,絲毫不肯放鬆。

劉辰龍看着那女旱魃手肘斷截處血肉模糊,雖然因自洪蛉一族的天賦,已自止了血,傷口開始收緊,甚至有了點再生的痕迹,但仍是觸目驚心,不由手下加了半分火勁,燙得那個青衣人一聲痛哼,這才冷冷地說道:“你這麼對付一個婦人,又算英雄?”

那青衣人也算硬氣,雖然痛得滿頭大汗,仍然硬撐着回答道:“血奴……血奴只是天生的奴才,是天生的叛徒,是低賤的東西,如何規訓他們都……不過份!”

劉辰龍心下恚怒,冷哂道:“高貴如你,還不是落在一個低賤地血奴手上。”

那青衣人如同被提醒了,抬起眼,愣愣地看了劉辰龍一會,忽然高聲叫了出來:“你……你不是洪蛉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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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異官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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