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小修)
他的歉疚,他的遺憾,于丹青都懂,因為那也是她的缺憾,但她真不認為她懷個孕就有必要讓他拋開公務在家守着,於是她無所謂的笑笑,“才卸貨,懷孕還早,我還想多玩玩包子和芝麻呢。”
楚雲逸挑了挑眉,“包子和芝麻?”
“啊。”于丹青望向屏風后,“哥哥包子,妹妹芝麻,怎麼樣,好聽吧?”
楚雲逸失笑,“只要你不怕他們抗議,不怕別人笑話。”
于丹青回頭瞪他。
楚雲逸點點頭,含笑補充一句,“名字而已,叫叫就好聽了。”
于丹青“嘁”一聲,“芝麻包子,跟他們爹一樣,多招人稀罕!”
笑意瞬間爬滿男人憔悴的眸底,楚雲逸指腹愛憐的撫過於丹青淺淡的眉眼,“你稀罕就好。乖,睡會兒。”
于丹青確實累極,哼哼兩聲便噙着笑意睡了過去。
*
于丹青順利產下一對龍鳳胎的消息很快傳遍京城,全城大慶,太子府的門檻被各路官商踏得錚亮,許久不曾現身的永顯帝也親自送來賀禮。
楚雲逸在主院廳堂接待了永顯帝,趁王嬤嬤二人抱孩子給永顯帝看時,他在邊上靜靜地打量自己的君父。
十月未見,父皇愈發消瘦了,大大的骨架撐着一副蠟黃的皮囊,雙目黯淡,唯有那乾癟的背脊依舊筆挺,依稀可見昔日帝王之威。
看過嬰孩,永顯帝讓人把孩子抱了下去,看向楚雲逸,“乳名可取了?”
楚雲逸坦然的收回視線,“回父皇,取了,長子包子,長女芝麻。”
包子?
芝麻?
永顯帝灰白的眉毛漸漸皺了起來,“胡鬧!家子嗣豈可如此兒戲!安永胡鬧,你也跟着胡鬧?大婚這麼久,還不知道管管自己媳婦!”
楚雲逸面不改色地道,“並未胡鬧。包子,望他有顆包容開闊的赤子之心,芝麻,願她如芝麻開花,節節高事事順。”
永顯帝皺眉沉吟,良久,狐疑的將楚雲逸從頭到腳掃了一遍,“是嗎?”
楚雲逸略一頷首,“大名還未取,請父皇賜名。”
聞言,永顯帝瘦黃的臉上總算露出幾分滿意之色,“男子當以下蒼生為重,包子便叫楚霄。女子當聰慧靈動,品性高潔,芝麻便叫楚琉。你看如何?”
楚雲逸細細品了一番,抱拳應道,“兒臣替霄兒琉兒謝父皇賞賜!”
永顯帝擺擺手,示意楚雲逸坐下后,問道,“你此刻回京,該不是專程為了安永生產?西延戰事如何了?”
楚雲逸道,“如今西延朝政混亂,經濟蕭索,基本在按我們預想的軌跡進展。不出意外,一月之內墨景弘便會御駕親征。”
“御駕親征?”
永顯帝冷笑一聲,寡淡的眸子驀地濺出凌厲碎光,“兩國激戰,當朝者不知齊心抗敵,卻欲借外敵之力滿足一己之私慾,如此御駕親征,莫不是毀國赴死!”頓了頓,又盯着楚雲逸一句一頓的道,“老三!切記!帝王立於雲霄之巔,可被浮雲遮眼,絕不容許被俗事亂心,凡事皆須以江山社稷百姓福祉為先,內外之憂,必外為先,家國之難,必國為先!”
楚雲逸眉心微皺,“父皇——”
永顯帝果斷的抬手打斷了他,“朕好得很!你且記着朕今日之言!”
楚雲逸深看了他少時,鄭重地朝他一抱拳,“兒臣謹記父皇訓誡!”
永顯帝沖楚雲逸略一擺手,捏着眉間皺皮扯了幾下,起身大踏步出了廳堂。
目送永顯帝單薄的身子離開,楚雲逸閉了閉眼,然後握緊手掌回了產房。
*
三日後,楚雲逸重回朝堂,同日,操勞了一年的輔政王寧王主動請辭,再次當起了閑散王爺,自此大永朝政完全掌握在楚雲逸之手。
八月二十四,楚雲逸收到唐將軍戰報,言明墨景宸被墨景弘的人射殺一事。
九月十五,于丹青笑容滿面的抱着芝麻餵奶,丁蘭呈了一封密信過來,于丹青看了眼那信封,讓丁蘭直接拆開念了。
信是丁薈所寫,只有幾句話:五日前,西延太后發動西延官商富戶捐款籌錢,今晨,西延朝廷向百姓全面征糧。
丁蘭念完,芝麻也吃飽了,于丹青整理好衣衫,輕柔地把她放回床,“征糧?我記得丁薈上次信里過,今秋收成的糧食一落地便被朝廷全部採購?”
丁蘭頷首,“如今開始強制征糧,該是市面上的糧食已經售罄。”
于丹青輕輕晃着床,笑道,“我倒好奇,是糧食售罄,還是朝廷拿不出銀子。”
“朝廷拿不出銀子?”
邊上,王嬤嬤正給包子做肚兜,聞言很是咋舌,“那,那不就是倒閉了——咦?可是,不是五日前才搜颳了那些個官商富戶?”
于丹青回頭看她一眼,隔空親了親已經睡着的芝麻,回榻上懶洋洋的歪着,笑,“自從西延處置了那批貪腐大員,抄了首富的家,那些當官的,哪個不是表現得兩袖清風,缺金少銀?那些從商的,又有誰不是消極經營,哭窮訴苦?財不外漏,興許才是此時此刻的保命守家之舉。朝廷便是鐵血搜刮,也是刮不出一層油來的,而戰爭打的是人力和財力,那點捐款實在杯水車薪。”
王嬤嬤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聲,拿針尖在頭頂戳了戳,咧嘴笑道,“如此最好,看他還敢打太子的主意不!”視線在於丹青清瘦的臉蛋上停頓了一下,又嘆道,“娘娘啊,別人坐月子都是胖一圈,您倒好,非得自己餵養,您看看這一個月您都瘦成啥樣了?要老奴呀,您就安心陪着主子們,這些個勞神費氣的事您就別想了!”
“嬤嬤放心。”于丹青撫着尖翹的下巴笑得好不滿意,“我現在就是一純粹的觀眾。”
王嬤嬤瞪眼,“我看您就是巴不得趕緊瘦回來!娘娘啊,您現在都是當娘親的人了,又奶着兩個孩子,身子骨還是豐潤點好,胖胖的多可愛……”
“嗯嗯嗯,我知道了。”于丹青扶額,“你燉的湯我可是一頓也沒落下,等我下次懷孕再胖給你看可好?”
王嬤嬤眼前一亮,盯着于丹青平坦的腹呵呵笑道,“好好!最遲明年七月就該懷了!早的話再過兩月就可以了!娘娘啊,趁着年紀趕緊生,身子恢復得快……”
于丹青揉了揉額角,和丁蘭一起面無表情的看着王嬤嬤樂此不疲地老生重彈……
九月二十八,楚雲逸再次收到唐將軍戰報,言,西延太后籌款不力,前線供給不足,墨景弘守陵時請旨變賣私宅、盡散私財以為國出力,此舉深得民心,數萬西延百姓跪於皇城宮門外請求讓其重新挂帥救百姓於水深火熱之鄭西延太后迫於現實情勢,允了百姓請求。墨景弘出陵后,立馬有半數朝臣諫言墨景弘既已洗清冤屈,又品性端方才幹卓越,當恢復儲君之位,而國不可一日無君,當早日繼承大統。西延太后再次妥協。墨景弘登基后,應萬民呼聲,御駕親征,以振士氣,以揚國威!
十月二十三,風影傳回密信,言,西延向昌盛及南疆高價購糧,昌盛朝廷以近年糧食供不應求為由嚴禁昌盛糧食外流,而南疆售出的那兩百車糧食秘密運送出境時被他在夜間用火藥引爆燒盡,西延應當離斷糧不久。
永顯二十三年一月十九,唐將軍再傳戰報,言,兩軍與延華江兩岸僵持數月,西延突發出擊,於正月初一夜裏破冰渡江,正中副將沈軒的空城計。
二月十五,唐將軍再傳捷報,言,大永軍攻下延華城,且在延華城城牆上發現一具懸挂腐屍,據軍中仵作查驗,確認此腐屍乃昌盛朝鎮南王。
六月初十,唐將軍傳回捷報,大永軍勢如破竹,直逼延京皇城,西延糧盡且士氣垂喪,西延太后率朝臣伏降,墨景弘自刎於延京城樓。西延亡,原西延國整體歸屬大永朝。
八月十三,楚雲逸為楚霄和楚琉舉辦周歲盛宴,永顯帝親臨太子府主持了楚霄的抓周大典。
望月湖寬闊的廣場中央搭建了一座鋪滿正紅色華幔的高台,高台兩側整齊擺放着皇家嫡長子女抓周所用的物件,右側為玉印、江山畫卷、蜜蠟虎符,左側為翡翠串珠、金鑰匙、玉筆。
楚霄被抱到右側高台後,果斷地抱住江山畫卷笑呵呵地爬到了旁邊,嘴裏還呀呀喊着“山山!”
輪到楚琉了,只見她觀望一圈后,雙手捧起金鑰匙就朝站在台邊的于丹青笑咧了嘴,四顆細白的門牙被鑰匙襯得淡金流轉。
見狀,站在台下觀禮的文武百官紛紛笑着點頭,于丹青和楚雲逸眉眼噙笑的把兩個傢伙抱了下來。
永顯帝抿着兩片乾癟的嘴唇看了楚雲逸夫婦片刻,面向眾臣道,“太子教子有方,兩個孩子也不愧為我皇家嫡長,從就知將江山與財政抓在手裏,實乃我大永之喜!”
眾臣連聲附和,然後齊齊朝擺台邊上的皇家三代跪叩行禮,“恭喜皇上!恭喜殿下!大永萬福!”
待到眾臣山呼歡慶過後,永顯帝在前廳單獨召見了于丹青。
他眯眼打量了一番這個風姿更甚從前的兒媳,冷淡問,“霄兒抓畫卷,你怎麼看?”
于丹青心頭一跳,以為他又在忌憚包子惦記他的江山了,想了想,恭敬的朝他福身行禮,“回父皇,霄兒自幼便知熱愛大永河山,兒臣十分高興。”
“哼!”永顯帝冷哼一聲,瘦骨嶙峋的食指在她臉上一指,盯着她道,“少跟朕裝糊塗!別以為朕不知道他抓的是江山還是山河!既然生養出一個跟你一樣沉湎遊山玩水的嫡長子,你就給朕繼續生!”
于丹青皺眉,又聽永顯帝道,“否則,太子便等着當一輩子的老太子!”
于丹青下意識的瞪眼,“父——”
“朕一日在位,這下就沒有一件事能瞞過朕!”永顯帝粗暴地打斷她,一甩袖大步出了門。
“……”于丹青瞪着那乾瘦的明黃背影張了張嘴,直到他從門口消失,她才狠狠的朝翻了個白眼。
少頃,楚雲逸走了進來,挑眉看着她,“怎麼了?”
于丹青橫他一眼,沒好氣地把永顯帝的話告訴了他,又道,“我是經常跟他們這下山河有多美,但你覺得這麼一娃,他還能想到那麼多?不就是看那花花綠綠的山水畫更討喜,順手就抓了?”
楚雲逸眼底笑意漸深,拍拍于丹青氣鼓鼓的腮幫子,笑道,“如此,為夫也認為包子抓的是山河。”眼見女子美目就要噴火,他低笑兩聲,在她唇上輕啄一口,清雋的眸子剎那間綴滿迷饒星子,“乖啊,不氣了。你不是要給為夫生一籠籠包?那還管他抓的是什麼山?”
“那能一樣?!”于丹青打掉他的手,跟個受了氣的媳婦似的聲嘟囔道,“想生跟被迫生直接影響胚胎質量!”
“是嗎?”楚雲逸捏捏她鼻尖,笑着將她擁進懷裏往外走,“那我們就不生了,正好我也不想你再受那苦,你也不必擔心胖了不好看。”
于丹青眉梢一抬,駐足,歪頭瞅着他,“我胖了不好看?”
楚雲逸搖頭輕笑,學着王嬤嬤那樣眯起眼笑道,“好看,胖胖的多可愛。”
“滾蛋!”于丹青隨手掐了下他腰側,抬腳繼續走,似真似假的哼道,“你越不喜歡,我越要胖來膈應你!”
她雖然不喜永顯帝剛才的行為,但他的心情她多少能體會一些。
楚雲逸已經明確表態絕不納妾,也絕不碰其他女子,能為太子府添丁的女人就她一人,若包子當真寄情山水,她不再生個專心政務的兒子他如何能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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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沈軒率兩萬唐家軍班師回朝,舉國大慶,永顯帝親臨接風宴,大讚沈軒智勇雙全,賜其定西侯爵位,官拜從一品。
八月二十一,永顯帝下詔禪位與太子楚雲逸。
十二月初九,乃欽監所測大吉之日,行新君登基暨帝后加冕大典。
因為連吞北涼與西延兩國,楚雲逸又以雷霆之勢妥善處理好吞併后的軍政民生大事,大永風頭可謂達到歷史最高水平,故此次大典盛況空前,不僅萬民朝賀,就連南疆王和昌盛帝君宮澤昊亦親率隆重禮隊前來道賀。
那一日,冬陽和煦,寒風不見,蔚藍幕映得整座皇城明亮如洗,當楚雲逸和于丹青身着象徵皇權至高點的龍袍鳳裝踩着凌雲梯階一步步相攜登上九帝宮接受百官朝拜時,際忽起一片明黃極光,耀眼至極,待到眾人驚愕抬頭望去,卻只見到九帝宮深紅宮牆外一對風姿卓絕的男女相攜而立淡看遠處,眾人遲疑地望望明藍如鏡的空,再偷偷打量似乎不為所動的帝后,視線在他們緊密相連的龍鳳廣袖上停頓了下,習以為常的暗嘆了口氣,然後莊重朝拜,叩行大禮!
百官叩拜聲震徹雲霄,久久盤桓在九帝宮之上,為那泰然而立的帝后更添威儀。
風絲驟過,拂動帝王袖擺,晃得袖擺上盤踞游弋的九爪金龍暗潮輕涌,似要舞動利爪破開殺出。
觀禮台上,宮澤昊微垂着眉眼收回視線,清涼的眸光徐徐掃過自己空蕩蕩的兩個手掌,忽而勾唇一笑,溫潤望那最高處的男人。
似乎無論何時,他都能夠不顧世俗握緊她的手,讓她與他比肩並校
他很好奇,這一次,他是否仍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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