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計中計(元旦快樂)
姬定必須要迅速整合力量,他花那麼多功夫,為得就是掙脫這最後的枷鎖,讓自己可以明目張胆去的整合力量。
這也是他整個計劃中,最難的一部分。
他在一個貴族統治的社會去反貴族,無論是在哪個諸侯國,那都會被扼殺在搖籃之中的。
但若不反貴族,他就無法獲取人心。
之前他所有的動作,其實都是圍繞着這一個事件在進行。
如今好不容易爭取到這個機會,他可不能再藏着掖着,他是非常高調的起事。
故此關於他造反的消息是不斷地傳到楚都來。
楚都上下人心惶惶,這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啊!
原本他們都寄望於令尹,結果令尹一去,自己反了。
那些貴族大夫們不斷地向楚懷王進言,這口水都噴乾淨了,但是楚懷王仍舊錶示不信。
他的理由其實也很充分,之前就是你們誣陷姬定,結果給楚國帶來這麼大危機,寡人怎麼可能再相信你們。
可把那些貴族們急得是上躥下跳。
尤其是上官縱等人,因為叛軍的口號都喊出來,這矛頭是直接指向他們這些朝中保守派,指責他們是楚國的罪臣。
此次反叛,皆因他們。
上官府。
“這天下人都知道周濟謀反,為何大王仍然置之不理,可真是急死我也。”藍林又急又怒道。
上官縱嘆了口氣:“現在說這些已經為時已晚,就算大王相信我們,大王如今也抽調不出太多兵去平亂,我們只能自己想辦法應對。”
潘郢連連點頭道:“不錯,若是任由周濟發展壯大,他一定不會放過我們的,我們不能幹坐着,指望大王會出兵,我們自己出兵去圍剿周濟,那些烏合之眾,可不是我們的對手。”
當初他可是堅持與秦國聯合,也一直是他在跟張儀打交道,可卻變成這樣,雖然他還在朝中,但不是說楚懷王就會這麼放過他,只不過楚懷王現在真沒有心思去懲罰他們,等到戰爭結束,他們肯定是要受罰的。
在他看來,周濟造反,這反而是一個機會,如果能夠圍剿周濟,不但可以將功贖罪,而且楚懷王到時也不好懲罰他,雖然他被張儀騙了,但至少他是為楚國着想,周濟更不可信啊!
其餘的在坐大夫也紛紛點頭支持。
之前那邊發生動亂時,他們都沒有怎麼去搭理,還是將所有重心放在抵禦外敵方面。
畢竟他們這些保守派,在發展區的利益不多,而且他們認為那些都是一些烏合之眾,成不了氣候,真正能夠威脅到他們的,只有外敵。
可如今情況發生變化,周濟已經喊出反貴族的口號,並且將他們視為楚國罪人,這是他們都無法容忍的,一事他們決定自己出兵,前去平叛。
這楚國的軍隊,也都是他們的家奴組成的。
就之前的楚國制度,他們是可以出兵解決地方叛亂的,不需要楚王的命令。
分封若還事事請示大王,那還算什麼分封制。
......
這些貴族大夫們對於楚懷王的無動於衷,感到非常氣憤和不理解。
但也真不怪楚懷王如此信任姬定,因為在這一刻,楚懷王的利益和姬定的利益其實是高度一致的。
他們都渴望能夠迅速的攘外安內。
只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區別。
就在於楚懷王渴望的安內,是希望能夠平定國內的動蕩,而姬定的安內,是要整合動亂的地區。
其它的就沒有什麼區別。
姬定可也不願意見到齊軍打進來。
故此對於姬定所作所為是了如指掌的楚懷王,那是更加相信姬定。
姬定目前所做的一切,是高度符合他的利益。
並且姬定都沒有將造反的矛頭指向他。
顯然是為今後留有餘地。
只不過這時間太短,但要做的事可真是太多。
姬定要整合動亂地區,要東進佔領越地,要北上接管徐州,同時還要防備附近的貴族。
且都是要同時進行的。
就常理而言,這根本就忙不過來。
但是姬定一早就制定好非常詳細的計劃,而其中關鍵,就是他之前在巴蜀建立新會。
巴蜀都已經玩了幾年,關於如何領導平民、野人、奴僕去反對貴族統治,那是有着豐富的經驗,姬定就直接拿着這些經驗,套用在了這些動蕩地區。
怎麼進行有效的組織,怎麼開展工作,怎麼去籠絡人心。
都是直接照搬。
比如說,根據巴蜀經驗,要迅速的穩定人心,這孩子是非常關鍵的,如果能夠幫助那些父母照顧好他們的孩子,大家就會有很強的歸屬感。
故此姬定抵達巴蜀第一件事,就是當地所有的宅院全部改為學院,不但為孩子們提供基礎教育,而且還為孩子提供食物和住宿。
父母什麼都不需要管。
這些佔領地本就不缺糧食,因為這裏是進攻越地的後勤基地,以前屯有不少糧食在,再加上姬定之前通過商業,也在這些地方暗中囤積了大量的糧食。
應對一時,那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要知道姬定還得給徐州補給。
至於老人,其實很少。
畢竟這年頭人類的壽命就那麼長,尤其是野人階級,四十歲的都很少,少數的老人也都安排在學院幫忙。
這麼安排下來,那些正值壯年的人,頓時就沒有了後顧之憂,全都是輕裝上陣!
但由於要做的事太多,人力還是不夠,姬定也是大量啟用婦女,從農耕到作坊,盡量安排婦人去做,只有一些婦人幹不了的體力活,才安排男人去做。
但也僅僅是維持基本的農業和軍備生產,什麼商業活動全部停止,一切都是為戰爭服務。
這跟之前其實區別不大。
之前朝廷下令,也是一切都為戰爭服務。
但是效果卻是天壤之別。
因為如今大家都是一樣,是無差別的。
翟拘他們這些管事的,幹得活比工匠還多,同時大家吃得一樣,住的一樣。
這就是墨者崇尚得同甘共苦。
這些墨者都很有俠義精神。
這麼一來,大家不但沒有怨言,還都拚命的干。
而姬定自己則是率領一大群烏合之眾,北上徐州,由於時間緊迫,這人都是一邊走一邊招,拿着糧食誘使他們跟着走。
但他對外是號稱十萬雄兵。
反正吹牛又不犯法。
他之所以要馬不停蹄的趕往徐州,首先,是因為他也害怕,弄巧成拙,徐州失守,甚至於全軍覆沒。
其次,徐州補給已經是嚴重不足,他得趕緊去與景翠交涉,然後順利成章的給他們提供補給。
最後,他目前的力量還是嚴重不足,他需要徐州這一支久經戰場的精銳之師,以及如景翠這樣身經百戰的統帥。
這是他必須拿下的。
然而,名義上這一場動亂,到底是齊國一手策劃的,齊國也一直密切關注楚國內部的情況,當齊國得知楚國發生動亂時,這朝堂上下,都是欣喜不已,又是熟悉的畫面,這套路不怕老,好使就行,他們都已經看到勝利的曙光。
至少徐州楚軍是不可能再守得住。
但是隨後他們就得到消息,周濟在金陵叛亂,並且正率主力北上,進攻徐州。
齊相鄒忌不禁又驚又喜,驚訝的是,他沒有想到的是楚相會叛亂,但這是好事,是他所期待的,趕緊派人出使徐州,招降景翠。
在鄒忌他們看來,鎮守在徐州的大軍已經是處於絕境中。
前有狼,後有虎。
是退無可退。
然而,徐州方面,北邊和東邊的幾個重要的關隘,都已經全部失守,因為當時楚軍軍心已亂,是節節敗退,景翠都已經打算撤退,這已經守不住了。
畢竟後方一時半會也平定不了,而朝廷也沒法抽調更多的兵馬來救。
就在這時,楚懷王一封密函,使得景翠繼續堅守徐州。
眼看就守不住,齊國突然要招降景翠,這攻勢反而停止了。
這也着實讓楚軍緩了一口氣。
這其實也是姬定計劃中一部分,他在金陵都沒有逗留,就立刻造勢北上徐州,其實是為了讓景翠苟延殘喘。
因為他的大軍一來,這徐州楚軍肯定是面臨絕境,若齊國還強行進攻,縱使勝利,那也會損失慘重的。
就沒有這個必要。
景翠也很配合,裝模作樣的派人跟齊國商談。
等到姬定的“大軍”抵達徐州東邊的邳城,景翠立刻就趕過去,與姬定會面,他本來與姬定關係不錯,同時又有楚懷王的來信,他是非常信任姬定的。
“怎麼會變成這樣?”
景翠見到姬定,就一個勁的抱怨。
這些天他可是憋了一肚子氣,大好局面,竟然玩成這樣,差點全軍覆沒。
姬定皮笑肉不笑道:“這又不是第一回被張儀欺騙,景將軍還沒有習慣么。”
景翠神色一愣,瞧了眼姬定,突然想起,姬定肯定比他還要鬱悶,趕緊說道:“我是支持令尹的,但是我當時身在徐州,對於朝中情況也不是很清楚,所能做的很有限。”
姬定搖搖頭道:“算了!以前的事,就先別提了,待會打完仗后,我們再去找那些老匹夫算賬。”
景翠直點頭道:“令尹放心,只要我們能夠躲過這一劫,我非得將那些叛國賊子統統殺了。”
姬定問道:“如今徐州是什麼情況?”
景翠嘆了口氣,道:“你此番也只是帶來了糧草,但若沒有援軍的話,徐州是肯定守不住,我建議退守邳城。”
姬定道:“必須要守住。”
景翠道:“如今大半徐州都已經落入齊人之手,尤其是泗水都已經被齊軍佔領,我們現在是無險可守啊。”
姬定道:“我以為我軍兵敗,主要是因為軍心亂了。”
景翠嘆了口氣,道:“如今就算是穩定住軍心,也已經是大勢已去。”
“不見得。”
“令尹可有妙策?”景翠忙問道。
姬定道:“景將軍可不要忘記自己此時的身份,你現在可是叛軍的統帥,而不是楚軍的統帥。”
景翠問道:“這有何區別嗎?”
姬定道:“區別可大了,之前為了穩定住人心,以及讓那些工匠為我們服務,我借用墨家思想,宣佈廢除貴族制度,推崇多勞者多得,給予他們土地,然後頒佈新法令,以此來籠絡人心,振奮士氣。”
廢除貴族制度?景翠皺眉道:“你這麼做的話,到時怎麼收場?”
姬定笑道:“等到我們擊退外敵,這些都不是事,那才多少人。”
景翠稍稍點頭道:“這倒也是,但是這又能夠給徐州帶來什麼幫助。”
姬定道:“如今我們需要他們為我們賣命,若還不捨得給好處,下一回我們見面,可能就是商量,如何從邳城退兵,目前來說,大王不可能派援兵來支援。”
景翠道:“令尹的意思,徐州也廢除貴族制?”
姬定點點頭,道:“不錯!如此一來,可以極大得振奮軍心,再加上我們強大的水軍,是有可能守住徐州的。”
景翠顯得有些猶豫。
姬定又道:“景將軍,如果我們不融合的話,此計極有可能會穿幫的,況且,如果徐州丟了,那些土地、財產都將歸齊人所有,於此如此,就還不如發給將士們。”
景翠聽罷,也覺得有道理,因為根據此計,他是向叛軍投降,投降叛軍,就肯定執行叛軍的制度,不然的話,這也說不通啊!
如果真的能夠激勵士氣,守住徐州,那更是一舉兩得。
“好吧!就依令尹說得辦。”景翠點頭道。
殊不知對於姬定而言,徐州並不是關鍵,這地丟了就丟了,到時可以再奪回來,他是要借徐州,來得到這支軍隊。
故此他才急急忙忙趕了過來。
景翠前腳剛走,法克後腳就入得屋內。
“果然不出先生所料,那上官縱的族侄上官子蘭率領三萬大軍從松陽出發,往金陵進軍。”
“三萬大軍?”
姬定笑道:“那松陽豈不是空城一座。”
法克道:“差也差不多,他們現在急得只想立刻解決先生,故此是傾巢而出,並沒有任何保留。”
“很好!”
姬定點點頭,又問道:“我們人可有到位?”
法克點頭道:“共一千名死士已經在松陽裏面潛伏,只要翟拘他們那邊成功,這一千名死士足以殺掉松陽所有的貴族。”
“不是所有。”姬定翻着白眼道。
“我只是一時嘴快說錯了,我們會留活口的。”
“記住,一定要留活口,否則的話,我的整個計劃都有可能前功盡棄,我們必須要在楚王演不下去之前,先借刀殺人,讓楚王百口莫辯。”
姬定冷冷一笑,道:“我可是一個忠臣。”
法克嘿嘿道:“先生,您這招數可真是厲害,當初那衛侯死之前,可能都認為先生您是忠臣,這回楚王肯定也是一樣。”
姬定瞪他一眼,道:“就你話話多,還不快去幹活。”
“是。”
而那邊景翠回去之後,便立刻宣佈向姬定投誠。
對於徐州楚軍而言,他們只能選擇一邊,否則的話,必然是全軍覆沒。
這令齊國非常鬱悶。
也非常的不理解。
泗水。
齊軍大帳。
“這景翠可真是窩囊,堂堂貴族,竟然向一個叛賊投降,我可算是看錯他了。”
田盼得知景翠向姬定投降之後,當即怒不可遏道。
他們心想,招降景翠,十有八九是成功的,畢竟大家都是貴族,而且齊國實力遠比姬定要強,但凡腦子清醒的都不可能選擇叛軍。
這也不是什麼忠心。
田嬰嘆道:“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楚相的口才,你我都是見識過的,這楚相可不好對付啊!”
田盼立刻道:“靖郭君還請放心,只要他們援軍不到,徐州我們是勢在必得。”
田嬰道:“大將軍切莫大意,我們現在面臨的敵人,已經不是楚國,而是周濟。”
“這我會小心得。”
田盼點點頭。
......
然而,誰也不可能想到,這剛剛起事的姬定,自己的大本營就已經是空城一座,其主力已經秘密趕往越地。
知道此事的,只有楚懷王、屈易為等少數幾人。
越地可是姬定很早很早就規劃出來的根據地。
拿下越地,就至少不會一敗塗地,再怎麼也有塊根據地,故此當初姬定將自己培養的人才,全部派往越地。
可見這地多麼重要。
楚國的貴族大夫,雖然並不知道姬定已經將自己唯一的一支主力軍隊調派去越地,但這並不重要,不管怎樣,他們都不會能容忍姬定造反成功的。
姬定這就不是要廢除世襲制度,可是連貴族都要廢除。
他們命上官子蘭率領三萬軍隊,從松陽出發,進攻姬定的大本營金陵。
上官子蘭統帥軍隊順江而下,進攻叛軍最西邊一座城池,鳩茲,也就是以後的蕪湖市。
上官子蘭是兵不血刃,就拿下鳩茲。
不但沒有抵抗,可以說就連個人都找不着。
上官子蘭臨危受命,自然也不傻,這鳩茲可是金陵西南邊最重要的一道防線,也是河道要衝,這叛軍不可能不在這裏設防。
可他哪裏知道,叛軍根本就沒軍隊,現在留在金陵的都是一群工匠和婦人,不可能還派人來鎮守鳩茲。
上官子蘭隱隱覺得不對勁,不太敢繼續前進,於是他派一支先鋒軍前去打探。
可是這支先鋒軍剛出去不久,這後方就傳來消息,松陽淪陷。
老窩被抄了。
上官子蘭這人都傻了。
這叛軍是從哪裏迂迴到松陽的,難道是從天而降。
這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是松陽的奴僕叛亂了。
松陽是為數不斷臨近河道,且選擇封閉的城池,主要就是上官等貴族反對新法,於是就封鎖松陽。
對於松陽經濟是一個很大的打擊。
如果松陽不臨近河道,也就罷了,問題是松陽剛好在河道邊上,松陽的平民剛剛改善生活,他們這一刀下來,結果還不如以前,松陽內部是積怨已久。
金陵許多工匠,都是松陽逃出來的。
而在此之前,姬定就一直在借商業,往松陽運輸了不少墨者,並且幫助不少松陽平民和一些小商人逃離松陽,以此來進行滲透。
因為松陽是保守派離金陵最近的一座城池,保守派若要出兵金陵,必然是從松陽派兵去。
當上官子蘭將松陽的守軍都調走之後,隱藏的墨者就開始領導當地平民和奴僕反抗當地貴族的壓迫。
有人帶頭,當地奴僕、平民的怨氣頓時爆發出來。
松陽!
傍晚時分,只見一群黑衣人沿着河道狂奔。
突然,他們停住腳步,左右觀望。
“人呢?”
“奇怪!方才明明看見他往這邊跑,怎麼轉眼間就不見人了。”
“會不會是跳河跑了。”
“有這可能!”
......
他們正準備去河邊看看時,忽聞後面傳來一陣馬蹄聲,回頭一看,只見一道飛騎趕來。
片刻,那人便來到他們面前,馬上那人朝着他們問道:“可有殺掉上官展?”
“我們追到這裏,便沒了蹤跡,可能是跳到河裏。”
“你們這群廢物,還不快去下游搜尋,不管怎樣,這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
那些黑衣人繼續往前追去。
他們剛走,又有一人騎馬而至。
馬上那人道:“可有抓住上官展?”
先一人搖搖頭道:“讓他跳河跑了,不過看這河流如此湍急,想必他也是九死一生,我已經讓人去下游搜尋。”
“不管怎樣,一定要除掉上官展。”
“這我知道。對了,你那邊進行的怎樣?”
“這該殺的都殺了,可若不除掉上官展,就難以消除他們上官家族在此地的威望,到時我們無法向大王復命。”
“那我親自帶人去搜索。”
“我也跟你一塊去吧。”
二人騎馬離去之後,只見河邊的草叢中突然伸出一隻手來,攀在岸邊上,隨即又見到一個中年人,艱難的爬上岸來。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雙目迸發出怒火來,“好你個熊槐,我就說這人人都知道周濟造反,為何你卻無動於衷,原來你是要借周濟之手來剷除我們這些貴族,你這手段未免也太毒辣了。”
PS:祝大家元旦快樂,闔家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