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絕對安全」
15「絕對安全」
木船緩緩靠岸，在古晟踏上陸地時，腳下有一種不太舒服的‘柔軟感’。
陸地應該堅硬、厚重，即便是岸邊潮濕的土壤，也該是一種鬆軟滑膩的感覺，而不是像這樣……
“我們站在那棵巨型橡樹的根上，”司空晦像是看出了古晟的疑惑，漠然解釋道，“這棵樹的根部，恐怕和整座島融為了一體。”
薇薇安在最前面，徑直向樹根的深處走去，她手裏牽着一條鐵鏈，鐵鏈的另一頭纏繞在赫拉的脖子上。
這位突擊隊長被薇薇安像一條狗般拖拽前行，她一直發出痛苦的悶哼和呻吟，因為手腳的傷勢並未癒合，薇薇安如此粗暴，把她拖到哪裏，身後便留下一串血跡。
緊隨薇薇安其後的，是強尼和李醫生。
在服用大量胎液后，李醫生的情況好多了，但仍舊很虛弱，至於強尼，雖然被火種燒掉了三根手指，可其實並無大礙。
他們倆在低聲交談什麼，古晟只能看見李醫生在連連點頭。
沒多會兒，強尼放慢了腳步，自然的等到古晟與司空晦走到他身邊：
“傑克隊長他們已經進去了。”
哈？
“進，進哪裏？”古晟有些懵。
強尼指着前方的橡樹根莖：“那裏面。”
司空晦也皺了皺眉，從目前的情況看，薇薇安才是B線最關鍵的角色，跟着她絕對不會錯，而上錯船的傑克張等人……
司空晦甚至一度認為，他們全都會死，因為從已經發生的事情看，B線的第一個難關，便是如何在天馬近衛的圍堵下突圍上岸。
我們是有薇薇安的‘主角光環’罩着，可他們，憑什麼？
現在，傑克張那一組不僅全員倖存，還比‘主角’更快抵達終點，這也太奇怪了。
“那我們是在裏面匯合嗎？”司空晦問。
“不，隊長不會和我們匯合，”強尼說，“他讓我們獨自完成B線。”
…………
把赫拉拴在樹根上的凸起處。
薇薇安摸索着厚實的根莖——這裏已經是死路了，一行人從大約海岸的地方上船，通過地下暗河往橡樹宮的方向前進。
現在已經抵達了橡樹宮腳下，再往前，就得進入這棵巨大橡樹的內部。
根莖上藤須遍佈，薇薇安在扒開一串扭結在一起的藤須后，根莖的深處，露出了幾級深褐色的岩石。
這是個旋梯。
從旋梯的走向看，它通向樹根的上方，也就是接近樹榦的位置。
繼續牽上赫拉，薇薇安領着一行人從旋梯而上，古晟和司空晦走在最後面。
“我比較在意一件事。”古晟低聲道，“隊長說過，如果完不成任務，會被主神抹殺。”
所謂抹殺，倒也不是真的突然就讓你人間蒸發。
而是以合理的方式死於劇情，就像現在的F2小隊，已經站在了光復會一方，如果無法喚醒白袍先知，那麼一旦天馬近衛最終贏了，肯定不會留活口。
他們理所當然會死於劇情殺。
任務一旦接受，完成它是一支小隊的最優先目標，可傑克張直接把B線扔給了一個資深者三個新人，就不怕搞砸了最後拖着他一起完蛋么？
司空晦臉上並無表情，他仍舊仰望着上方旋梯的盡頭。
他當然明白古晟的意思。
“我更在意另外一件事，”他說，“這條河，不像是天然形成的。”
“怎麼說？”古晟問。
“有陸地與植被的地方，就一定有地下水系，充沛的地下水系，會侵蝕出溶洞，”他緩緩道，“可這座島並不大，它不該有這麼充沛的暗河——我們一路過來的這片空間很大，像是一個大溶洞，可這麼大的溶洞，這點水量可侵蝕不出來。”
“所以你認為？”古晟問。
“無論是暗河，還是這個地下空間，都是人工的，這座島，處處透着古怪——你聽隊長說過‘支線任務’的事情嗎？”
古晟點頭。
隊長一開始就說過，主線任務只是個保底獎勵，平均下來，每場副本大約收益在1500積分左右，而主神的初級兌換項目，幾乎沒有低於2000積分的。
這還只計算了積分，沒有計算兌換憑證，稍微好一點的項目，無一例外都需要兌換憑證，而主線任務，幾乎不獎勵憑證。
想要快速獲得積分與憑證，就必須尋找支線任務，而支線任務……
要麼極其隱秘，要麼極其困難，總之就是應了那句話‘風險越大，收益越大’。
“我覺得，這座島，恐怕是個寶藏。”司空晦說。
古晟愣了愣，啞然一笑。
這位老爺爺還真是一點都不慌呢。
…………
“我們到了。”前方傳來了薇薇安的聲音。
旋梯一路向上，走了大約幾十米的距離，古晟摸到了‘天花板’。
因為這裏完全沒有光亮，唯一的光源是薇薇安釋放的照明火焰，剛才在地面時，根本看不清遠處。
而現在，無論這個地下空間是個溶洞也好，又或是人工開鑿也罷，他們已經到了頂，能近距離觀察頂部的模樣。
——這是人工開鑿的，‘天花板’，真的就是天花板。
非常平整，光滑、堅硬。
突破這層天花板，應該就是地面了，也不知道有多厚，也許幾米？幾十米？
旋梯攀附在橡樹宮的根部表面，到頂之後，薇薇安在樹榦上一推。
這裏有座暗門。
一行人跟着她跳進暗門。
古晟看到了令人目眩神迷的五色光芒。
——從橡樹宮這個名字看，應該是鑿空了這棵橡樹的內部，在裏面修建了宮殿，因此裏面應該是純木的。
可事實並非如此。
暗門的入口后，是個又寬又高的走廊，上下左右皆鋪設了一層白色的石板。
兩側的石板上嵌着許多燈龕，而燈龕里，那種緩緩燃燒的，放射着帶狀火焰的彩色小石頭……
正是火種！
眾人只是看了一眼，便有些退縮，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這玩意兒是超級放射源，從這條走廊走過去，怕不是要當場斃命。
“不用擔心，燈龕是用魔紋鋼做的，只要不破壞它們，火種便不會侵蝕你們。”
薇薇安說著，牽起赫拉繼續向前。
一行人走了一段距離，來到了一個三岔路口。
薇薇安停下，指着最中央的那條路：“我們還得繼續向上，先知大人就在……”
她話還沒說完，異變突起。
地面一整劇烈搖晃，天花板驟然坍塌！
在木屑與石塊崩飛之處，古晟依稀能看見一些五色的彩光。
“天馬近衛在轟炸橡樹宮！我們得快點！”
薇薇安拽着赫拉衝進中央的通道，接着，天花板整個砸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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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推回一個小時之前。
傑克張帶着兩名資深者和一名新人跳海。
所幸他們這一組行動迅速，跳海之時天馬近衛還沒有正式發動攻擊，不過這委實也不算是什麼好主意。
如果，如果他們真的是這個世界的土著，是劇情人物。
跳海只有死路一條。
作為Bug一般的輪迴者，跳海能暫時避開這一劫，但也好不了多少，因為對於普通輪迴者而言，眼下的局面他們仍舊必須上島。
怎麼上？往那兒上？上去咋辦？
這些都是很麻煩的問題。
但對於傑克張來說，他只需要緊緊跟着自己視野中，那個別人看不見的綠色箭頭就好了。
箭頭垂直向下，傑克張便也驅動動力外骨骼一直往下游。
在抵達海面以下大約200米左右時，箭頭猛然變向，從垂直變成斜下方45°角。
傑克張停了下來。
再往下水壓就會很大，自己這一組還有個新人，怕是受不了，況且……
這個方向大致就是終焉之島的方向，也就是說，箭頭要讓他們從水下接近終焉之島，這距離可不算近。
交通工具，也該換換了。
在水中漂浮等待了幾分鐘，頭戴潛水頭盔的資深者和新人終於趕了上來，那名新人的狀態有些不對，估計是身體已經快承受不住周圍的水壓了。
傑克張示意兩名資深者扶一下他，揮手，從儲物空間裏掏出了一艘潛水艇。
嚴格說，應該是微型潛水艇。
大約十來米長，可以坐20人。
傑克張的儲物空間裏什麼都有，因為他非常富有。
四人登上潛艇，接着，便聽到了主神的提示：
「您的身份已變更為‘光復會成員’」
所以，是強尼那邊已經搞定了，可惜了，如果他能在更快一些，傑克張四人便不會被光復會魔女攻擊，就會省下2000積分。
或許是因為過大的水壓，新人一上潛艇便暈了過去。
那名擁有魔法師能力的資深者拍了拍他的臉，確定他已經失去意識后，大聲道：
“隊長！我們虧大了！死了三個肉豬，用了兩枚湮滅炸彈，即便後面都不出什麼問題，這場完了，我們平坦下來每個人也只能分到不到1000積分！”
“不，是剛好1000積分。”傑克張道。
B線的獎勵是1500分加一張★兌換憑證，現在還有四個新人，加起來就是6000分，扣掉湮滅炸彈的2000分，剛好四個資深者1人1000分。
哦，對了，還有兌換憑證呢，雖然這東西不能給別人，但可以換公共物品。
“那個叫古晟的混小子，誰他媽讓他開啟B線的！我們本來可以平平安安度過！”另一名資深者咒罵道。
傑克張沒有回話，啟動潛艇，朝着箭頭的方向飛速前進。
的確很虧。
因為還死了個精心培養的資深者，他本來是個很有潛力的‘外交專家’，以後和那種高冷npc打交道就麻煩了……
不過這也沒關係，再培養一個就是了。
微型潛艇行駛了十來分鐘，藉著探照的燈光，傑克張看清了終焉之島海面以下的部分。
島嶼的本質，是四面環水，在漲潮時仍舊高於地面的陸地。
換而言之，島，和海底，是連在一起的。
可終焉之島的下方，空空如也。
只有一片漆黑的海水。
這是座浮遊島。
不過貌似不太合理，作為浮遊島，它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那是什麼？”一名資深者指着島嶼底部的一片區域道。
那片區域……
不，不是那片區域，而是整個島嶼底部，除了最外圍一圈不到10%的面積之外，其餘90%的地方，都覆蓋著光滑的，像是金屬一樣的板子。
傑克張看了一眼：“那是魔力帆。”
“魔，魔力帆！？”資深者瞪大了雙眼。
…………
傑克張駕駛着潛艇，一直前進到了終焉之島最中央的位置。
箭頭再次90°垂直，不過這一次，是指向上方。
對照島嶼地形，這上面，應該就是那棵巨大的橡樹。
潛艇沿着箭頭的方向垂直向上，在快要抵達島嶼底部時，傑克張發現，這裏有一個縫隙，一個恰好能讓潛艇上浮的縫隙。
從縫隙中，一直浮進終焉之島內部。
兩側的岩石並不平整，也就是說，這條縫隙通道不是人工的，是經年累月，自然變遷之下，偶然裂開的。
都是，偶然。
在上浮大約幾分鐘后，潛艇終於浮出了水面。
這個位置，已經在橡樹宮內部了。
或者說，它是橡樹宮的正中央。
周圍漆黑一片，傑克張收起潛艇，沒有使用任何照明設備，就在一片黑暗中，順着箭頭的指引，朝某個方向大步前進。
腳步聲很響亮，因此，這應該是是個巨大的空曠空間。
“隊長，我們要點燈嗎？”法師問道。
“不，”傑克張搖頭，他在黑暗中笑了笑，“知道控制慾望的最好辦法是什麼嗎？——是不看見。”
法師並不明白隊長的意思，但在經歷幾場副本之後，他已經知道。
只要聽隊長的，一定可以活下來。
無論，他的決定有多麼讓人難以理解。
黑暗之中，傑克張大步向前，他毫不擔心自己腳下會踩到什麼東西，又或是一不留神墜入無底深淵，因為箭頭所指，絕對安全。
連跌倒都不會。
終於，在前行幾分鐘后，箭頭再次變化。
這一次，它不是改變方向，而是變成了一個綠色的圈，一個直徑大約十米的綠圈。
傑克張走進綠圈，一屁股坐下：
“我們到了。”
兩名資深者和新人也一同坐下。
時間靜默流淌，過了有那麼十幾分鐘，新人忍不住了。
“對，隊長，我們在這裏做什麼？”
“什麼都不做。”傑克張說。
“那B線的任務……”
“B線的任務強尼他們會完成。”
新人愣了愣，這個意思，是全扔給他們，我們就在這裏坐着摸魚？
“可如果他們失敗了，我們不是……”
主線任務失敗幾乎100%會被劇情殺，這是傑克張親口說的。
“那也沒關係，”傑克張說，“失敗了，這一場就沒有獎勵了。”
對，只是這一場沒有獎勵而已。
對於已經經歷了上百場副本的傑克張而言，一場的得失，無關緊要。
在這個輪迴世界裏，總有一些傻子去挑戰自我，尋找支線劇情，想要獲得更多的獎勵，兌換等多的項目，讓自己變得更強，更強，再更強……
他們以為，更強就能活下來，更強就能擁有一切。
但跑得快沒用，走得穩才能笑到最後。
只要你能苟下來，即便每一場都只能獲得保底積分，即便兌換憑證只能隨緣獲取——只要你能苟下來，總有一天，你會變成最強者。
“可是，”新人試探道，“您不是說，主線任務失敗，會被主神借劇情之手，把我們抹殺嗎？”
“不會的，”傑克張笑了笑，“今天不會。”
他摸索着兜里硬幣上偷油老鼠的圖案，心中暗道：
即便這個世界毀滅，我們也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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