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藍星往事（三）
在46億年的時間長河中，藍星經歷了五次大滅絕。
而第六次影響全球的末世級災難，也終將來臨，這是遲早的事，人類對此早有認知——
藍星在凍結和解凍中不斷循環，也叫冰期循環，所以冰河時代會來的。
地下熔融物質積累了太多壓力便會釋放壓力，所以超級火山噴發，乃至地盾級的噴發，會來的。
身處宇宙之中，周圍那麼多鄰居，隨着時間推移，總有竄門拜訪的時候，所以小行星撞擊，也會來的。
面對這些末世級的災難，人類與時間賽跑，思索着，籌備着，終於在22世紀，有了底氣，將這些災難前的末世級稱號，給摘掉。
掌控了可控核聚變，擁有了近乎無盡的能源支持后，不管是面對冰河，超級火山，還是小行星，人類都有信心取得最終的完全勝利。
然而人類怎麼也沒想到，第六次災難，敵人是看不見也摸不着的。
人類會在悄無聲息中，毀滅。
i5暗物質風暴來臨。
人類正面扛過暗能量吞噬危機的概率太小。
所以從絕對理智的角度看，放棄現在進行規避，增援未來，或許確實是最正確的方案。
畢竟，若人類真的頭鐵，選擇正面迎戰而導致慘敗收場的話，全球只剩下極少原能者倖存，到了那時候，再想補救，為人族的未來做準備的話，已經來不及了。
只剩下那麼一點人，什麼也幹不成。
人類文明傳承毫無疑問將會斷絕，人類數百萬年的積累，人類的輝煌，將通通化作泡影，不復存在。
人類將被一杆子打回最原始的狀態，並且連原始狀態也存在不了多久，因為剩下的人數太少，考慮到近親結婚的危害，如果沒有提前安排應對計劃，連繁衍下去都成問題。
人類最大的可能，便是在不久后滅亡，徹底消失在宇宙之中。
但，不管怎麼說，不管正面迎戰可能付出的代價再大，人類也會去嘗試。
人之所以稱為人，就不可能保證絕對理智......
“季校長，這次國際聯合特別會議最終的討論結果，把你的放棄現在增援未來的計劃，列為了備選方案。
之後12年，他們選擇的主要方案還是，暫時封鎖消息，然後調動全人類之力，與死神賽跑，試圖博取那渺茫的希望。
實施的方法，包括但不限於設法讓人類主動成為原能者、收集星外質量穩固藍星、通過提取的原能打造原能‘諾亞方舟’等等。”
“嗯。”
沸水沏茶，茶葉似入水活魚，上下翻騰，幾經沉浮，最後抵達壺底，歸於平靜。
季明將沏好的茶水倒入蔡天航桌前的茶杯中，做了個請的手勢。
“龍井。”
“好茶。”
騰騰熱氣，茶香四溢。
蔡天航低頭扇聞，抬頭看向季明。
“季校長，你看起來，好像並不失落？”
“失落什麼？因為我的方案沒有成為主要方案？這本就是可以預測之事。”
“呃，也是......”
預測么。
蔡天航想起對方的原能能力，聳聳肩，端起茶杯，品了一口。
茶水鮮爽甘醇，他卻輕嘆一聲：
“這麼好的茶，十數年後，我估計是喝不到了。
不過若人類文明傳承延續下去，以後的人，還能喝到。
可是......讓現在的大部分人甘願放棄生求生，為未來人類服務，實在是有些天方夜譚。
咱們那句老話怎麼說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就是人啊！
所以們心自問，若給我個一票決定權，讓我個人來選，我也不會選擇你這種極端理智的方案，最多，是兩種方案同時進行，做兩手準備......
但是這樣似乎也不太行，現在時間太緊了，若人類精力分散的話，可能哪邊都做不好，反而是最下乘的選擇吧。”
“沒關係的蔡教授，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
季明笑笑，坐在蔡天航對面，也給自己倒了杯茶。
“咱們還有句老話叫做，船到橋頭自然直。”
“不能這麼樂觀吧......”
“好吧，那這樣說，我這次通過你們在國際聯合向世界提了個醒，就是把這座橋往前挪了挪，讓他們在最後，若是發現河水湍急難以把持，也可以早點遇見橋，讓船頭早點變得順直。”
“啊？早點？”
蔡天航聞言微驚，意識到什麼，身子不由坐直了些：
“季校長，你的意思是，這也在你的預測之中？
此次引導會議開展的真正目的，實際上是幫人類爭取後悔的時間！？”
“可以這樣說吧。”
“那，爭取的這點時間，夠嗎？......”
“放心，夠的，我現在有hua國的支持，人體原能學校將受到國家保護，我的方案其實也早就開始實施了，從2120年，我的預知能力發動那時，就開始實施了，所以只需要最後國際世界回過頭來，稍微幫助一下即可。
在此之前，你們儘管放手一搏，去博取那微小的可能，我個人，也支持你們這樣做。”
季明將杯中茶水飲盡，抬頭道：
“蔡教授，你方才想要表達的，是人類的劣根性，是缺點，但在我看來，這也是人類的優點。
人類的讚歌，就是勇氣的讚歌，人類的偉大，就是勇氣的偉大。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明明恐懼顫抖，也敢於亮劍。勇氣，若人類不具備勇氣，又如何能創造奇迹？”
“季校長.......你，您！......”
蔡天航神情獃滯，對方剛剛說，早在2120年就開始做準備了！？
也就是說12年前沒有人相信他，沒有獲得任何資源幫助的時候，他不僅支持着環陽湖實驗研究中心向人類證明，還獨自開始了應對方案的實施！？
人類的勇氣？
是的......這就是人類的勇氣。
明白了，徹底明白了。
國際聯合特別會議上，兩個思路不同的方案，其實並不是互相爭鬥，水火不容。
對方正在做的事，和大多數人類，也並不是站在對立面，而是站在同一邊的......
他是在為人類保存最後的希望與火種，讓人類面對這場前所未有的災難，可以沒有後顧之憂，勇往直前啊！
“季校長！”
蔡天航回過神來，肅穆起身。
“我願代表全人類，向您致敬！
願您的計劃方案，順利執行！
願人類傳承，永存！”
......
......
......
......
門打開，又關上。
季明看着房間裏，還一動不動盯着投影屏幕的劉丹陽，輕聲道：
“我回來了。”
“談完了？”
“嗯，國際聯合特別會議的結果和判斷一致，沒有問題。”
季明走到近前，一同看着投影屏幕，頓了下道：
“一周了，要是季澄知道我們這樣一直盯着他，會不會覺得像被監視一樣？”
“......”
“呃，夫人，我是說，小姜的異能還是讓他省着點用，畢竟之後他還要負責偵查，確保孩子以後的安全。”
“哼，還不如一個微型攝像頭......”
“怎麼會，微型攝像頭是能被觀測到的手段，那樣可能在某一天，尤其是計劃末期，人類社會動蕩之時，引起外界懷疑，而我們之後管不了那麼多了，所以現在要做到萬無一失。”
“你啊。”劉丹陽回過頭來，眼睛還是紅的：
“你對整個人類做不到絕對理智和理性，為什麼對自己又能這麼狠？選自己兒子作為計劃執行者也就罷了，你現在難道就不想再多看看兒子？”
“怎麼不想......”季明輕嘆一聲：“丹陽，你知道的，我早用預知異能數次確認了，滿足執行任務的，還是只有季澄一人，能同時繼承人類科學和人類原能學的，只有他。
人類的科學基本知識，生存知識等等，都可以通過目前的教育方式培養，但原能，原能演化的異能不行。
季澄是雙異能者，他還未覺醒的原能精準微操能力和異常原能轉化能力，對於支援未來計劃，都至關重要。
前者可以保證他將來輕而易舉的學會我們留下的所有原能修鍊方式、操控方法，從而傳承全部的人類原能學，幫助未來擁有原能的新人類，在原能新世界，繼續發展。
後者則可以讓他到時無論身處什麼環境，也一定會覺醒，作為前者保證的保證。”
“好了好了......每次都是這樣一大堆話，我都聽出耳繭了。”
“我只是，想幫你走出來些，我不想看你難受，看你難受，我也更......”
“......”
“......”
“一把年紀了，怎麼還和當年一樣......行了，我不看了。”
劉丹陽閉眼數秒再睜開，雙眼上似乎蒙上了一層若有若無的白光，隨後，投影屏幕被主動關閉。
她再看了眼黑下來的屏幕，然後視線重新落在丈夫身上。
不知不覺，他也四十有二，鬢角顯白，不復當年，但剛剛那句話，恍忽間又和當年一樣了。
本就泛紅的眼睛片刻間晶瑩，兩行淚水隨後滑下。
劉丹陽靠進丈夫懷中，聲音哽咽：
“明，我捨不得孩子，也捨不得你......”
“丹陽，丹陽，別這樣。”
季明聲音也微顫，輕撫着愛人的背安慰道：“十年前祖父去世時，我們不就說好了嗎。
這是我身為人類第二個超然級異能者所必須肩負的使命。”
“嗯......”
半晌，劉丹陽應了聲，呼出口熱氣。
“我知道，我陪你，所以到了那邊，稍等我。
今生今世未有緣，待重結，來生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