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番外:各安
“問離,你在這小地方獃著,不覺得憋屈嗎?”李研望着四周荒涼的風景,一隻手搭在黑衣男子的肩膀上。
楚莫轉頭嫌棄地瞥了他一眼,“不覺得,我習慣了。”
李研不好意思地將手拿下來,摸了摸身上的淺色粗布長衫,長嘆一聲道,“你從小錦衣玉食,怎麼可能會習慣這粗布麻衣?”
“在長安的時候,吃穿用度雖然奢華,心裏卻十分疲累,反倒是在這小地方,吃穿雖然簡樸,可是心裏覺得舒坦。”楚莫說著,朝他微微一笑道,“你若是不習慣,不如早些回長安去吧。”
身穿灰布長衫的男子不屑地“嗤”了一聲,撇撇嘴道,“你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該為聞兒考慮吧,他整日裏這麼瘋玩,將來怎麼考科舉?怎麼出人頭地?”
“我和阿影都覺得,只要他一輩子衣食無憂,做個農夫也挺好。”楚莫想起兒子當農夫的樣子,就笑彎了眼角。
他從長安搬來的財寶,足夠他們一家人在這鄉野地方生活幾代人了,只要不是兵荒馬亂,都沒什麼可擔心的。
“話不是這麼說啊,”李研兩手背在身後,一本正經地勸道,“這孩子成天傻玩,上房揭瓦的,不讀書不努力不就真成傻子了嗎?”
楚莫轉頭瞪了他一眼,灰袍男子頓住,不敢往下說了。
“我和阿影只要他平安快樂過一世,沒想要他出人頭地。”楚莫望着鄉間小路,忽然眸中幽深,意味深長道,“長安如深水塘,不是每個人都能適應。”
“這你不用擔心啊,問離你這麼聰明,當年在長安如魚得水、遊刃有餘的,閑兒他肯定也不會差到哪兒去……”李研拉着他的衣袖,笑着奉承道。
“不一定,這孩子隨他娘親多一些。”
楚莫的話音剛落,二人都陷入了沉默。
楚閑若是像朱影,的確是……不適合為官。
二人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就到了房府門外。
房家大宅在鄉下算是比較闊氣的,但是和長安那些世家大族的院落就不能比了。
李研自稱長安來的嚴公子,兩人隨便自報了個家門,連拜帖都不用,就進了房家。
“縣令大人請兩位到西院一見。”一個十幾歲的小廝領他們進去,又給他們指路道,“西院是我們家二房的院子。”
房家二房,也就是死者房錦的院子。
“這位小哥,請問西院中都住着什麼人?”楚莫一邊走,一邊打聽。
“回楚老爺,西院從前住的人多,二房的老爺、夫人、少爺和小姐都住在裏邊,”小廝搖頭嘆了口氣,“可惜這幾年,二房的老爺夫人相繼過世,小姐也出嫁了,少爺出去讀書,鮮少回來,這西院就近乎空着,下人也都遣散了。”
“哦?那還真是可惜。”李研又四處看看,見房家屋舍稀疏,人也不多,忽指着前方問道,“那靠近西院的,是誰的院子?”
“就是縣令大人的院子啊!”小廝回答道,“我們家大房人多,縣令大人自從考取了功名,帶着家眷再住在原先大房的院子就不太方便。當時家裏沒有其他空着的院落,就只有西院隔壁那間院子空着,縣令大人就搬進來了。”
兩個院門鄰近,只隔了幾步路。
楚莫與房縣令私交不錯,也曾經帶着朱影和楚閑一起來過房家做客,因此對房家還算熟悉,並沒有多少問題,倒是李研一路好奇地東張西望,生怕錯過什麼線索。
三人走到西院門口,李研望了一眼旁邊的小院院門,見院門上懸着一塊匾額,上面題着兩個大字,辨認了一番便念道,“各安?縣令大人這院名可真有意思。”
小廝不說話。
楚莫接過話解釋道,“房大人說,因這小院與西院一牆之隔,取的是‘各安其好’的意思。”
李研“嘖嘖”兩聲,“一家人嘛,說什麼各安其好?”
三人一邊說著話,一邊進了西院的院門。
院中幾棵桃樹李樹,此時不是結果的季節,剛剛抽芽,有幾朵花苞。
樹底下一個小水塘,水塘不大,也看不出深淺。
水塘邊的長凳上坐着個人,聽見有人進院的聲音,那人便站起身來,回過頭朝兩人拱手道,“問離兄,這位是?”
房鈞仔細打量那灰衣男子。
楚莫身邊的男子雖然也穿着粗布衣服,可是卻一身貴氣,見了自己也不行禮。
房鈞知道楚莫的朋友非富即貴,因此也不敢怠慢,朝李研微微頷首。
“房大人,”楚莫拱手施禮,又指了指旁邊的灰衣男子道,“這位是……長安來的嚴公子。”
房鈞三十來歲,穿一身白色圓領常服,長臉瘦削,膚色較黑但五官端正,下巴上蓄着黑色的鬍鬚,大約是因為常年忙於公務,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老成。
“嚴公子。”房鈞拱手行禮,又忽然捋着鬍鬚,奇怪地端詳着李研道,“這位嚴公子好生面熟。”
當年殿試時他曾經遠遠見過聖上一面,後來回老家當官,就沒什麼機會再見天顏,因此印象不深。
李研朝他挑了挑眉,仍舊沒有行禮,只問道,“聽聞房大人家出了命案,我正好在問離家中做客,就順便跟着他過來看看。”
在問離兄家裏做客,又是這般輕慢態度,難道是長安來的哪位大人?
房鈞腦門上一層冷汗,絞盡腦汁地想,忽然心中“咯噔”一下,想起昨夜的月食,驚呼一聲道,“難道是……是聖……”
話未說完,就被李研打斷道,“說說案子吧,讓我也聽聽。”
“是!”房鈞捋了一把額上的汗,看了楚莫一眼,見他點頭便急忙遣了小廝去上茶,指着長凳道,“嚴公子請坐。”
他既然不願泄露身份,想必是微服,自己還是小心應付吧。
李研在長凳上一撩袍坐下,四處張望起來,“昨夜問離已經將案子說了個大概,只是不知是否還有遺漏的地方。”
“下官……正在查,”房鈞接過小廝手裏的茶盞,低着頭親手奉上,“現在只有登文一個疑犯,並沒有目擊證人,也沒有物證,因此有些棘手。”
“房大人,那小廝登文平時服用的藥渣可還有剩下?給我裝一些帶回去,我要驗一驗。”楚莫指着正屋的方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