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新同事
司文這才催促另一邊的小夥子:“張大雷,你要快點兒哦,你看,別的攤位人都走了。”
“馬上,馬上就好。”小夥子不但頭上冒汗,手心也冒汗了,卻依然一筆一劃地寫。
勞務大廳真要關門了,劉蘇悠悠馬上走過去向工作人員道歉,請他們稍微再等一會兒。終於,等他們報名的工作全部結束之後,天色已經晚了。這兩個都是素質不差的人,司文看得出來,所以,臨別還對他們說了一聲再見。
劉蘇悠悠正要轉身回家,張大雷把她叫住了:“我看到登記表了,你的名字叫劉蘇悠悠是嗎?很特別,我一下就記住了。”
“張大雷的名字也特別。”劉蘇悠悠揮手道別,“再見。”
“不要忙着走吧,我要謝謝你,能請你吃晚飯嗎?”張大雷的聲音很低,還帶着一絲難為情。
“為什麼謝我?我應該謝你才是,畢竟,你先拿到登記表的,其實,多一個人報名了,你還多了一個競爭對手。”她說得很誠懇。
“是你複印的登記表,我們,才有一起競爭的機會。”他說得很婉轉。
“所以,我們誰也不欠誰的。就此別過,希望,我們在服裝商場再見。”
果然,今天上午就見着了,相見在服裝大廈的時裝表演廳里。很幸運,兩個人都通過了面試,簽了合同,分配了部門和櫃枱。張大雷告訴她,分到了童裝組,所以,她從三樓下來的時候,一樓的交接才剛剛結束。
聽到這樣的分配結果,劉蘇悠悠發出苦惱人的笑:“我怎麼覺得,有點喬老爺亂點鴛鴦譜的味道。”
“喬老爺是誰?”
“哦,那是我母親喜歡看的戲曲。”說到這裏,她歸心似箭了,“沒什麼事兒吧?我要回去了。”
“有事兒有事兒,還是那事情,我想請你吃飯。”
“那都不算事,你我都不差這一餐飯,我不請你,你不請我,就此別過,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我覺得,你這人好有意思。”張大雷拉了拉自己的背包,聳聳肩膀,“不用忙着走吧,還想再請你幫幫忙。”
面對自己的,是一雙乾淨的眼睛,加上比較厚的嘴唇,看起來老老實實的樣子,一再邀請自己吃飯幹什麼?沒這個必要啊,更沒有心情吃飯。劉蘇悠悠雖然婉拒了,但別人要求幫忙不能拒絕:“你要有什麼事情就說,我們現在也是同事了,我又是這裏的地主,很樂意為你效勞。”
張大雷拖動了拉杆箱,小輪子在水泥地面上摩擦,發出咕嚕嚕的輕響,也像是給他打氣:“是這樣的,我新來乍到,對這個地方也不熟悉,想租間房子落腳,擔心中介不可靠……”
這麼一點小事,還用得着他啰嗦嗎?她毫不客氣,打斷了他的話:“這也不需要你請客吃飯呢,我帶你去看房子去。不過,經濟條件寬裕嗎?”
“手頭有點緊,所以想便宜一點,能夠容身就行,能夠煮飯更好了,在外面吃飯花費太大……”見對方打量着自己樸素的衣着,他有幾分拘謹地說,“我自己做的,不是名牌。”
“你挺能幹的呀,還自己做衣服,十分合體,與普通的長袖襯衫相比,還有些改良,呵呵,喜歡縫紉的男孩子我還沒見過,你是頭一個。”劉蘇悠悠真是有點刮目相看。
“讓你笑話了,你家裏如果有縫紉機,我也可以幫你做衣服。”見對方真心誇獎,張大雷更要講老實話了,“不要客氣,因為,我以後,還有許多麻煩你的地方。”
這個人腸子是直的吧,劉蘇悠悠覺得好笑,不是笑他窮酸,因為要根據他的經濟條件,決定找什麼樣的住處。也看到他的招工登記表了,26歲的大小夥子,哪怕是從縣城裏來,也要趕時髦,怎麼會自己做襯衫呢?看來要幫他省幾個錢,還是要找人幫忙。
正好,手機響了,她掏出來一看,是閨蜜焦安子來的,還沒說話,那邊就扎扎呼呼地問了:“招聘情況怎麼樣?不是今天面試嗎?錄取了沒有?分到什麼櫃枱?賣什麼服裝?呵呵,山不轉水轉,我們總算異曲同工,也算是同行了吧?”
焦安子是個話癆,說起來就沒完沒了。
劉蘇悠悠馬上把她的問話打斷:“不是說好了,下午兩點到我家去的嗎,那些事見面再說。既然你找我了,一客不煩二主,你就給我幫幫忙吧。”
“世界需要熱心腸,能夠幫忙就幫忙。你說什麼事兒?”那邊回答得很爽快。
“我的新同事從縣裏來,人生地不熟的,想要租一間房子,通過中介錢很貴,你是這裏的地頭蛇,知道哪個地方有空餘房子嗎?”
對閨蜜的話有問必答,安子就像推銷自己的產品一樣,說話像是放機關槍:“我知道我知道,我家住的不是工廠的老小區嗎,好多家在外面買了新房,因為比較破舊,也不太好出租。周圍鄰居就有好幾家有空房子的,價格也便宜,老傢具人家也不帶走,最適合單身客戶了。拎包入住,方便得很。”
“快,你幫我打電話問問,在家裏等着我,我們就往你那邊去,如果辦成了,中午我請你吃老奶奶牛肉麵。”
馬上人要來了,焦安子立即下線,去找她的左鄰右舍聯繫了。
想到中午不能回去,劉蘇悠悠馬上給母親打電話,告訴她,電飯鍋里的米和水已經放好了,按下開關就可以煮飯,早上已經把菜炒好的,從冰箱裏拿出來,在微波爐里傳兩圈兒就可以吃,自己兩點以前一定趕回去,讓母親不要着急……
本來還嫌棄閨蜜啰嗦的,和母親交代也事無巨細,像是有說不完的話。讓母親也不耐煩了,在電話里吼着:“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你沒有回來,我還沒有飯吃沒有菜吃嗎?”
劉蘇悠悠不敢再多說了,安慰母親幾句,又說了幾句抱歉,只說是到小安子家去,這才喊着張大雷,往公交車站跑。
她是知道閨蜜的能耐的,她父母就是那工廠的下崗職工,家家戶戶都說得上話,幫他們租房子出去,別人還倒過來感謝她的。
等這邊兩個人趕過去,焦安子已經找到最合適的住房了:一對退休的工人,姓王,兒子媳婦都在外地工作,家裏空着一間房,什麼傢具都是現成的,老兩口也沒事做,不但願意把那間房子租出去,還願意房客在他們家裏搭夥,1000塊1個月,包吃包住,沒有比這更便宜更省事兒的。
真是拎包入住,廉價方便,這種好事到哪找去?兩個姑娘帶着張大雷,到了王老夫妻家裏,十分鐘不到,什麼都安頓好了。還說,中午飯都是現成的,小夥子在這裏吃也可以。
感動得張大雷眼眶都潮濕了,放下行李,站在門口,摸着後腦勺,說一定要請她們兩個到外面吃中飯,請不了大餐,可以到大排檔兩菜一湯,吃個便飯還是請得起的。
“你經濟條件也不寬裕,不要打腫臉充胖子。”劉蘇悠悠說,“我們兩個都是標準體型,增一分嫌胖,就不要讓我們吃地溝油那種增肥劑了。”
“就是就是,我們家有飯吃。”安子附和。
她們回到焦家,張大雷也跟着去了。焦安子的母親只拉住劉蘇悠悠的胳膊,說知道她要來,多加了半碗米,買了一碗鹵鴨,湊合著吃一餐飯,省錢省時間,下午不是還要送她媽媽去醫院嗎?說到這裏,關切定問了一句:“你媽媽什麼病?要緊不?”
一直沒顧得想這事兒,現在一提起,心像被揪住一樣疼,劉蘇悠悠卻裝作沒事人一樣,輕鬆地說:“沒事兒沒事兒,做常規檢查,住在醫院裏方便一點。”
安子媽媽放心了:“沒事就好,全身檢查檢查也放心一點,我們吃飯吧。”
劉蘇悠悠就問安子爸爸到哪去了?安子說:“幫我看店呢,那個啥,悠悠的新同事,你也坐過來呀。”
“我叫張大雷,初次見面,請多關照。”小夥子說著,還像日本人那樣微微地鞠躬,可能從哪部電視劇里學來的吧,生硬的動作,讓屋裏的三個女人都覺得好笑,他卻緊繃著臉,一本正經地說:“既然王家讓我去吃飯,就不讓你們破費了。”
安子正眼也也不瞧他:“去吧去吧,反正我們也不熟,我媽也沒有請你,你不在這裏,我們閨蜜正好講話。”
張大雷走了,安子媽媽也端着飯到卧室里去,一邊看電視一邊吃飯,留下她們兩個,也把聲音放得低低的,但總算可以暢所欲言。
“這個,不,那個傢伙,你不會看上他了吧?”安子把鹵鴨的大腿夾到劉蘇悠悠的碗裏,再用筷子頭指着外面,不懷好意地問。
劉蘇悠悠噗哧一笑:“才幾個月不見,你眼睛怎麼就患白內障了呢?前天報名才見第一面,今天面試碰了幾次頭,聽那口氣,估計是農村來的小裁縫,你說,你妹子眼神再不濟,看上他哪一點了?”
“你飯噴到我碗裏了!”安子嫌棄地扭了一下身子,似乎想背對着她,沒有忍住,瞬間又磨過臉來,“我說嘛,五官雖然不差,但黑得跟巧克力一樣;個子雖然不矮,彎腰駝背,像個蝦公,還偏偏叫大雷,土得冒煙了……”
“打住打住,別人沒這麼不堪。”劉蘇悠悠敲敲她的飯碗,“今天我才見識到,服裝公司那個副總是個大毒舌,這吃中飯的時候,又見了你這個小毒舌,你們300年前是一家呀?”
“呃,現在說說吧,面試的情況如何?”
“兩隻手摸螺絲——當然是十拿九穩了。你妹子是什麼人?沒問我一個問題,本小姐就考了個頭名狀元。”劉蘇悠悠毫不客氣,自吹自擂了一番,把上午面試的情況介紹完畢,跟着又嘆了一口氣,“所以說,世界是個矛盾的統一體,有利必有弊。副總經理對我印象倒是不錯,可是商場經理把我視為眼中釘,居然把我分到男裝部,而且去賣男士內褲。你說,我是不是搬起仙人球砸了自己的腳?”
“副總經理是男的吧,對你有意思了?商場經理是女的吧,吃醋了?”
劉蘇悠悠拍了安子一巴掌了,差點兒沒把她飯碗打下來:“別人八卦你九卦,不過恭喜你,答對了一半。副總經理是男的,商場經理是女的。”
“一個是帥哥,一個是美女是不是?”
“恭喜你,全部答對了。”劉蘇悠悠笑道,“你還別說,服裝公司都是帥哥美女。”
焦安子皮笑肉不笑地說:“儘管我沒有透視眼,似乎也看到,那兩個人有姦情。”
“拜託了,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那兩個都是我的領導,入職以後,我的命脈就掌握在他們手裏,不要給他們潑污水好不好?只不過,女人嫉妒心強而已,可能因為我今天表現不錯,她有點擔心,我將來成為她職場的威脅罷了。”
“誰叫你那麼積極呢?憑你的才學,可以到許多好公司去,可以有更多的好職位,應聘一個營業員,還這麼費勁,真是浪費資源,浪費才情,浪費時間……”
“唉,我在省城工作得好好的,還不是因為母親要住院,要打持久戰,我才辭職回來,腫瘤是大病,還不知是良性的還是惡性的,總之需要照顧她,只能上半天班,還要準備錢,還不是小錢……”
焦安子馬上拍胸脯:“需要多少錢?我還能拿幾萬出來。”
“算了吧,你父母年紀大了,一家三口就那一個小店,能把自家維持就不錯了。救急不救窮。”說到這裏,劉蘇悠悠就展開笑臉,“上帝保佑沒大事,我媽都不着急,我急什麼?所以我現在就是要兩手抓,兩手都要硬,一個把我媽照顧好,一個就是多賣點褲頭子——”
“什麼?一個大姑娘賣男人的內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