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江之永入行的時間不算長，可也見過了形形色色的許多人，在這個能賺取大量財富的地方，幾乎可以說沒有人還保持着所謂的夢想。只要使用套路就好了，按照套路來，不一定會獲得暴利，但是百分之九九的幾率，不會出錯。
他覺得有點看不懂藍橋，在這樣一個快速撈錢的名利場裏，原來真的還有人想要維持初心嗎？江之永挑眉道：“所以？”
“我相信江總不會看不出來我有合作的意向，但是就現在在這個項目里的人，沒有一個可以讓我滿意。”她身子往前靠，眼神里竟然讓江之永感覺到很久沒有體會過的壓迫感：“我只有一個條件，這個項目里必須要有一個，懂我、懂我的作品的人，才能拍出我真正的想法。”
“我知道，對於商人來說，賺錢是重要的事兒，但是我並不是一個單純的商人。合作的前提，不就是一個雙贏么？總不能我拿不到我想到的東西。”
江之永不置可否，他承認藍橋說的有一定道理，只是他眼下去哪裏找一個能‘理解’她的人？
再者說了，理解這個意義過於寬泛了，他並不知道藍橋需要到什麼程度的理解。
看着面前這個神色堅定的女人，他也知道這事兒沒有商量的餘地。一般說來，能明確提出要求的人，心底都已經有着讓自己滿意的解決方案了，這位名聲大噪的作家，想來也是一樣。
江之永沉聲道：“確實。不過藍小姐指向這麼明確，那麼這個理解你的人……？”
藍橋聽他這話當即笑了出來，人也放鬆了一些，看來這位江總是覺着她要硬塞人進這個項目了。她也不是那種一個得道雞犬升天的人，這麼看來，這個合作方倒是真的不太懂她。
她輕聲說：“我想我說的也很清楚了，不過，看來貴公司對我確實是沒有什麼了解。”
果然他不喜歡和女人談事情，江之永微微皺眉，好好地說事兒呢，他也沒覺着自己說錯了什麼話，這人咋就突然不想談了。
江之永還沒來及開口挽救眼前這個局勢，坐在他們後面那桌的陸枉凝蹭的一下站了起來。
“藍橋小姐！你的所有作品我都很喜歡。”
江之永轉過身去看了一眼，他心說，平時看着那麼害羞一個人，這回兒怎麼聲音這麼大，不是說她只是偷偷看的么？
果然不該帶着她過來的，這要是談崩了——江之永都不敢想下去，只是腦子在飛速的思考，現在是裝不認識呢，還是把她攔下來。
眼瞧着陸枉凝就走過來了，他心一橫，還是在她走到桌邊的時候拽住了她的手腕，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像是在威脅她說‘事情要是搞砸了，你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
陸枉凝倒不管他，順勢在他身邊坐下來，還把江之永往裏面擠了擠，眼睛一刻也不離開藍橋：“從你第一本書開始，我全都看過。”
江之永見攔不住他，也很少有這種他控制不住的場子，當下竟有點手足無措起來。他清清嗓子，假裝咳嗽幾聲，正經的解釋道：“這是我的秘書。”
藍橋也挺驚訝，總裁帶個秘書談項目其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反倒很正常，只是這個江總，為什麼好好一個秘書整得和小情人似的，還要藏起來。
不過陸枉凝上來就說自己是她的粉絲，這倒是讓她很受用。她上下打量着陸枉凝，這一身……額，委婉一點，這一身洋溢着青春氣息的穿着，倒是讓她想起她剛開始寫書的學生時代了。
藍橋禮貌的朝她笑笑，算是打了招呼：“謝謝你的喜歡。”
陸枉凝這邊也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一樣，滔滔不絕的說道：“從您的第一本校園言情開始，我一直追到了最新的仙俠，我真的十分喜歡你的作品！”
藍橋眼神一閃：“我寫校園的時候，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寫手，你怎麼連那個也看過？”
“是！那個系列文風對比現在，是略顯幼稚，甚至劇情或者細節伏筆的安排上來說，都不完美，但是那是我追的第一本小說，我很喜歡你的表達方式，也覺得，我能明白你想表達的東西。”
江之永看着她神采飛揚的聊天，理智上是想打斷她的，他的時間那麼貴，怎麼能讓她拿來聊這些不着邊際的東西？但他確實沒那麼做，他忽而覺得，他以前認識的陸枉凝是一個假人，是，會有小脾氣，會不開心，但是更多的時候是把自己包起來的，裹着一個精美的拆不開的包裝。
而眼下，她選擇把自己直接暴露出來了，真實的自己——或者說，真實的一部分。
“你在筆下的友情、愛情，都不太一樣。不管是甜的部分，還是虐的部分，都沒有刻意的感覺，反而是十分真實。雖然外界都說你是寫言情系列的大手子，但是我知道，你絕不是只想寫言情。”
藍橋頷首，本來以為這個小秘書，是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特意說自己是粉絲，來為老闆爭取項目出點力，現在看來，她的確是粉絲，還是鐵杆粉絲。
陸枉凝接著說道：“那你如今轉戰的仙俠題材，是不是因為不再想表達純粹的愛情故事了？”
被人理解的滋味不錯，她想，本來以為這次洽談和以前無數次一樣，大概都會是失望而歸，她很珍惜合作的機會，又不想違背自己的心意，陸枉凝的出現倒像是一塊浮木，讓決定放棄的藍橋，重新考慮起了這個事情。
藍橋沒有直接回答她，反而轉向了在旁邊聽得一愣一愣的江之永：“江總，我想貴公司達到我想要的條件了。”
顯然他也沒有搞清楚現在的狀況，但是抓到了重點：藍橋答應下來這次的合作。
江之永點點頭，向她伸出手：“那提前祝我們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剩下的細節，回頭讓您的秘書再和我聯繫就好。”
這發展倒是讓人意外了，江之永斜着眼看陸枉凝，側了側頭，示意她坐到對面去——他不習慣跟人並排坐着說話。
說起來陸枉凝這也算是誤打誤撞幫他一個大忙，現在他也不好意思問責她怎麼不按說好的，只偷偷看一會兒了。
他看着陸枉凝也沒了剛剛的氣勢，慫着脖子挪到了對面坐下，江之永哼了一聲，現在知道害怕了？
“你不覺得你有什麼事情是需要和我解釋一下的嗎？”
陸枉凝移開視線，躲着他的目光，佯裝淡定地說到：“我就是看見了偶像，情不自禁、情不自禁。”
“那來的時候你答應我的，全都當沒說過是吧。”
江之永說話聲音沒有什麼起伏，但是是個人都感覺到了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陸枉凝也不例外。她轉頭一想，自己還不是為了幫他？事成了他不想着感謝她，還在這裏凶來凶去的？是不是不知道什麼叫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啊？
便壯起了膽子，聲音也洪亮起來：“那我這不是為了幫你！”
江之永挑眉：“你還偷聽？”
“我、我沒有，你們說話太大聲了，吵到我了。那我要是不出來，你今天怕是談不到這個項目了！我敢打賭，你一定沒有看過藍橋的書。”——你長得就不像一個會看書的人。
當然了，她知道有些話是不能說出去的。
江之永沒有否認，只說到：“你懷疑我的能力？”
“那倒不是。”您這家業擺在那兒，也不容許我懷疑呀。陸枉凝看到他神色緩和了些，知道了剛剛只是故意在嚇唬自己的，也證明了自己沒有說錯——今天要不是她，江之永就是拿不下這個項目。她頓了頓，又說：“主觀上面的原因，也不是你能力高就能解決的。”
“有道理，那現在你幫了我一個大忙，要不，我幫你完成一個願望吧！”江之永站起來真誠的看着她說道，畢竟他不太喜歡欠別人人情。
陸枉凝覺得這個劇情好像很眼熟，問到：“你是江·阿拉丁·神燈·之永嗎？”
江之永忍住自己翻白眼的衝動，打算自己離開了：“不要拉倒。”要不是自己面前站着的是個姑娘，他一定揍她。
“那我能不還錢了不？”
這算是她最真實的願望了，雖然顧遲最近給她漲工資漲得不少，但是算下來還清這筆利滾利的債，也得好多年……
“……你最好回去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跟我說。”
江之永這下決定不再理她了，他明明說的是完成一個願望，不是完成一個幻想，怎麼她還能想到阿拉丁神燈去？
陸枉凝看着江之永決絕的轉身而去，她趕忙跟上。她是跟着江之永來的，這個咖啡店在——在哪兒她都不知道！要是江之永一個人開車走了，她可就懵逼了。
她追着他喊：“少爺！我跟你一起回去！”
他腳步沒停，只是稍稍放緩了些，好讓她這小短腿能跟上。江之永心想，什麼叫跟我一起回去，你要不開口求我帶你回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