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羞辱來使

第二百二十一章:羞辱來使

“無火不冒煙。說吧,你來到這的目的是什麼,格爾查?”海因里希國王沒打算給馬扎爾人的使者一個好臉色看,他傲慢地抱起了手肘,無禮地將整個背部埋進了椅背上的熊絨里。

西蒙在格爾查的眉目間捕捉到了一絲憤怒,但這隻持續了一瞬,宛如游隼揮翅一般快。他的臉上僵硬地擠出了一絲牽強的笑容:“我帶來了阿爾帕德大公擬訂的和平協議,如果您能在上面簽字,圖林根和薩克森地區就能免於被我們的鐵蹄踏平的命運,和平和繁榮依舊能在這片土地上持續。”

格爾查說完,他身旁的跟隨者從腰間的牛皮包里拿出了一張羊皮卷,想要上前獻給國王,但是立馬被一旁監視着他們的國王親衛攔下來。親衛粗暴地拿走了羊皮卷,轉過身,恭敬地將它擺在了國王面前的桌子上。

“與其相信你們,我不如相信撒旦!”海因里希國王的嘴裏念念有詞,雖然還沒打開和平協議,但他似乎已經猜到了裏面的內容。

國王身後的侍從主動上前替他拆開了協議的封蠟,將它按在桌子上捋平。貴族們看不到協議的上寫了什麼,便只能將目光聚焦到國王的臉上,看看他會有什麼反應。

國王海因里希面無表情地看完了協議,又將目光重新放在了面前的馬扎爾人使者身上,那犀利的目光讓格爾查心頭一顫。

“如果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和平協議,你今天的到來完全是浪費時間。”國王用手點了點桌子上的協議,又指了指格爾查的鼻子。

對於海因里希的反應,格爾查早有預料,他清了清嗓子,不緊不慢地說道:“如,如果您對協議有什麼不滿的地方,我們可以協商。我被授予了修改它的權利,當然,只,只要不超過我們的底線。”

“很好。你們的軍隊得立刻、馬上離開德意志王國的土地,並且永遠不得再次踏入。”國王海因里希擲地有聲地說道,帳篷里的每個人都能感受到他話語中那不可置否的態度。

“那麼,作為交換的條件呢?”

“交換的條件?哈,你們得向我上交五千枚東羅馬金幣,這樣我才能放你們安然無恙地回去。不然,我的士兵會把你們殺得片甲不留!”

“自大!”格爾查用馬扎爾語脫口而出。他再也忍受不了了,海因里希國王提出的五千枚東羅馬金幣的要求,反而是和平協議裏海因里希應當交付給阿爾帕德大公的錢。這樣的反敬讓他感覺自己受到了戲耍和羞辱。

“你在說什麼?”巴伐利亞公爵錘了一下桌子,彷彿是敲響了進攻的戰鼓般,帳篷里的貴族紛紛怒視着格爾查一行人,像是冬天的雪地里盯上獵物的餓狼。

看到貴族們充滿敵意的反應,在帳篷里戒備的衛兵自然明白接下來可能會發生什麼,於是紛紛將手放在了劍柄上,死死地盯着格爾查一行人,隨時做好了準備。

直到這時,格爾查如夢初醒,這才害怕了起來。他這才想清楚,自己到底處於一種怎樣的危險處境中——自己現在就是老虎嘴邊的肉,對方就算殺了自己,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因為他們已經下定決心要和馬扎爾人的大軍決一死戰了,殺死一個傲慢的異族使者又能怎麼樣呢?

他想,眼前的這些日耳曼人和他三年前所接觸的簡直是脫胎換骨了,那時候的海因里希國王還像頭溫順的綿羊源源不斷地為匈牙利王國上交貢金,而在他的宮廷中,作為馬扎爾人的使者,自己被奉為上賓。

即便尊貴如公爵這樣的大領主,對自己說話也是好聲好氣的,因為每個領主都會擔心自己的領地會不會遭到馬扎爾人劫掠小隊如同蒼蠅一般揮之不去的入侵。

在這件事上,使者是溝通的橋樑,有時候能起到很大的作用——也許就是一句話,一個承諾,過不了多久,那些天天過來騷擾的野蠻人就和人間蒸發了似的,效果立竿見影。

而現在,不知道誰給了這些日耳曼人勇氣,格爾查想,難道他們已經遺忘了幾年前被馬扎爾人鐵蹄踩在腳底下的疼痛了?無論如何,為了保下自己的性命,格爾查決定放低姿態,儘管他內心是十分抗拒的。

“不,不,恭敬的,閣,閣下們不要誤會,我剛才說的詞,是我的母語,翻譯過來的意思是非常好,”格爾查的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如果,沒有其他要協商的內容,我會帶着您尊貴的答覆,回去向阿爾帕德大公復命。”

海因里希國王冷冷地看着他,而其他的貴族們則發出了無情的嘲笑,雖然他們剛才沒聽懂格爾查在說什麼,但從表情看,肯定不是什麼好話,對比他現在低聲下氣的樣子,反而有種莫名的滑稽。

格爾查覺得渾身難受,屈辱極了,現在,這個鬼地方他連一刻都不想呆了。

“把這張廢紙也帶回去吧,”國王海因里希終於肯拿起那份協議了,不過轉手便將它丟到了格爾查的腳邊,“告訴阿爾帕德大公,我會在這等他到後天,如果他的軍隊沒來進攻,那麼在幾個月內,膽小鼠阿爾帕德的故事將傳遍整個歐羅巴的土地。”

“如您所願。”格爾查恭順地低下了頭,慢慢地退出帳篷,生怕自己哪裏有失禮的地方招來殺身之禍。

握着劍柄的親衛們死死地盯着格爾查和他的隨從,直到他們全都離開后,才放鬆了下來。帳篷里的貴族們也開始相互交談了起來。

西蒙有些不理解國王的做法。他小聲地詢問公爵阿馬德烏斯,可令他驚訝的是,消息更靈通的公爵居然也無奈地攤了攤手。

“我不太清楚國王為什麼會這麼自信,”阿馬德烏斯輕輕地搖了搖頭,“我只知道這兩年他在邁森和薩克森建了不下十個城堡,還從當地的農民中以三抽一的數量,輪流進城堡訓練駐防。但,這應該並不是他今天如此有底氣的原因。遙遠的堡壘可不會對這幾天的戰鬥有任何幫助……”

“我親愛的封臣們,”國王的聲音從餐桌首傳了過來,大家不約而同地停止了相互間的對話,看向了他,“我們最後一次強調我們的作戰計劃了。你們現在得讓手下做好隨時進入戰鬥的準備了,還得加一倍的巡邏站崗士兵。如果我的傳令兵送來防禦的指令,每個人帶着士兵組成陣列進入各自的防備區域。如果戰線告急,我的衛隊就在你們身後,隨時可以支援。我們沒有退路,我們要戰到最後一個人!”

西蒙還記得國王和大公爵們是有騎兵部隊的,但很顯然,像騎兵隱匿於哪片樹林埋伏、會在什麼時機包夾馬扎爾人這樣的細節問題,肯定不會在如此人多眼雜的環境下討論。

在國王的營帳里享用了一餐奢侈的美食后,西蒙離開了。他覺得國王這次不僅僅是為了羞辱格爾查,更多是為了讓所有人看到他的自信和決心。

胖子已經提前在國王營地的馬廄旁等自己了。

“我的大人,那伙馬扎爾人臭着臉離開了,國王對他們說了些什麼嗎?”胖子剛才顯然是親眼目睹了格爾查狼狽逃走的。

“國王羞辱了他們,還刺激他們在三天內進攻。”西蒙倒是沒有國王的樂觀,他憂心忡忡地說道。畢竟,國王在戰爭中有性命危險的可能很小,而他和他的小夥子們可是在戰鬥的最前列,誰也不知道最後能有多少人能活着回到領地。

“那可是真夠……”胖子的嘴型似乎想說魯莽,但他忽然想起自己就在國王的營地里,亂說國王的壞話被人聽見指不定會給他們兩個人帶來麻煩,於是理智地閉上了嘴巴。

“國王倒是很有信心,或許情況沒有想像中那麼糟,”西蒙自我安慰地說著,騎上了馬,從馬夫手裏接過了韁繩,“現在不說這個了,我們去接小克萊因。”

……………………………

在茂密的森林中,有一條有着明顯車轍印的泥巴路。它像一根歪歪扭扭的木頭長矛一般,刺穿了樹榦和枝葉,向它所能觸及到的遠方延伸。順着路的走向望去,遠處的溫斯特魯特河如同大地頸間的一條淺藍色的緞帶。

但是,此時河岸兩邊升騰起來的大量炊煙卻打破了這美好的一切,它們能讓人感覺到其中蘊含著戰意與殺意。

一支戒備森嚴的車隊正在道路上前進,這支車隊由四輛馬車組成,每輛馬車上都蓋了篷布,讓人看不透裏面裝了什麼貨物。

士兵們手持武器和盾牌,面色疲憊。許多士兵衣服褲子上有大量早已乾涸的血跡,一部分士兵的盔甲有明顯損壞的部位,甚至戰盔上有凹陷下去的地方。

兩個開路的輕騎兵像是被絆馬繩埋伏過,樣貌更加慘不忍睹了——馬兒一瘸一拐地走着,身上沾滿了泥巴,騎手也像是用泥巴洗了澡,全身上下為數不多潔凈的地方還用臟繃帶纏了起來,褐色的血污透過了繃帶,向所有人傾訴藏在裏面的傷口多麼觸目驚心。

小克萊因走在騎兵後面,手上握着長弓,如同狩獵中的捕獸人一般掃視着兩旁的樹林。他的情況同樣不容樂觀——皮革胸甲有一道深深的划痕,透過這道口子能看到裏面纏了一圈繃帶。同樣的,他手上也打了繃帶,不過看上去對他拉弓沒那麼大的影響。

“前面路上有人。”騎着馬的輕騎兵視野更好,他們的警告如同舉着鐮刀的死神向他們宣告着死亡的到來,每個人都豎起了汗毛,握緊了武器,隨時準備戰鬥。

“所有人停下,警戒。瓦爾德,你能看清前面是什麼人嗎?他們有沒有武裝?有沒有舉旗幟?”小克萊因深吸了一口氣,他仔細地觀察起了路旁,看是否有人埋伏,令他稍許放鬆的是,路兩邊的樹很稀疏,樹叢低矮,基本上沒有能藏人的地方。

他們大部分人已經經受不起更多的戰鬥了。

“領頭的兩個人騎着馬,好像是貴族,”瓦爾德將手遮在眉弓上擋陽光,忽然睜大了眼睛,“等等,哦!上帝保佑,是西蒙老爺和霍夫曼爵爺!”

“真的么?”小克萊因難以置信地問道,在得到了再次肯定的答覆后,他如釋重負地將長弓放到了馬車上,抹了抹額頭上的汗。

“我們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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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世紀梟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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