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狐狸

第九章 狐狸

“你是個漢人?”許凝之看清楚了那個影子,在他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整個空間都亮了!

這是一個偌大的山洞,許凝之被鎖在洞中間,一個和尚站在自己面前,清瘦、儒雅,但左臉似貼着一塊東西似的。他和善地笑了笑,道:“嗯!”

許凝之狠狠道:“身為漢人,卻為吐蕃人做事。”

那和善轉過身去,仰望着洞頂道:“佛家講世界,一葉一花是世界,一城一池是世界,中原是世界,吐蕃是世界。身在世界中,即為世界人,何談你我之分別。”

許凝之冷笑,道:“那同為世界人,你屠戮這漢人百姓性命之時,如何要把你吐蕃排除在外?”

那和尚思量片刻,道:“善男子善女子方得菩提,中原人多偽善諸惡,當下地獄!”

許凝之笑道:“不知你們吐蕃兵殺戮之事當下何種地獄?”

那和尚淡淡道:“佛祖割肉,自當有刀。意在超度,何談殺戮!”

許凝之冷冷一笑,道:“怪不得當年暴君石虎食人肉而興佛,原是蛇鼠一窩。”

和尚笑道:“你們漢家人,多能狡辯!”說罷,雙目猛地一瞪,那眼睛竟閃出如貓兒眼那般陰森的光來!

許凝之心中一顫,不覺有些膽寒。她從未見過如此之事。片刻之後,才道:“你……你總說漢人如何如何,你自己身流漢人血,不知你是不是該死?”

那人冷冷一笑,道:“棄偽善而從真佛,佛自凈吾身!”

許凝之大笑道:“果然天下只有和尚方能把最齷鹺之事說得如此脫俗!”

那人冷笑幾聲,道:“誰人得舍利,誰人便得真理。”說罷,冷冷注視着許凝之,問道:“你是天山弟子?”

許凝之得意道:“那是自然!”

那和尚點了點頭,冷笑道:“你天資聰穎,卻得最平淡之武藝,想必心中該是十分怨恨吧!”

許凝之心中一驚,問道:“你……你怎知我的心事?”

那和尚大笑:“世間事,哪有佛不知道的?”

“哼,你也不過是憑空猜測。”

“哈哈哈,那不如我們打個賭,賭你是不是天山弟子中排行老三?名曰凝之!”

許凝之頓時愣住,半刻之後才問道:“你怎知,你上過天山?”

那和尚笑道:“三十年前去過!”

許凝之更是一驚,這和尚明明看來只有三十樣子,怎可能三十年前去過天山!便笑:“呵,佛家不打誑語,我看你年才三十,怎麼去天山?隨你母親的肚子去的?”

那和尚嘆氣一聲,冷冷一笑,道:“身受無間者長生不死!”

……

“師父,這些與徒弟有什麼關係嗎?”尚雲風問道:“為何說留給我?”

“你知道你為何偶爾會發癲癇症嗎?”

尚雲風不解。

“你二十之後就沒有發過了對嗎?”

“嗯,是的!自年初滿二十之後,今年就再沒發過了!”

“那並非癲癇症!”

“那是什麼?”

“那是狐狸血!”

尚雲風聽聞一驚,他從未聽過這類事情。

“你可聽聞過赤眼狐狸?”

尚雲風答:“就是二十年前橫掃西域,專吃人心食人血的魔女赤眼狐狸?”

“嗯,二十年前,武林高手兩百餘人從大唐各地來到天山腳下,準備圍攻消滅赤眼狐狸。為師接到英雄帖,也準備下山去了解情況。結果在半山腰之時,遇上了一個女子。”

“女子?”

“是的,當時她手中抱着一個嬰孩兒,並且身受重傷。她請求我養下這個嬰孩兒,為師便應了,她將那嬰孩兒遞給我,便從懸崖上躍下。”

“躍下?那嬰孩兒……就是弟子?”

“是的,為師將你交給你的大師兄后,便下了山去,結果武林同道皆已經散去,說是赤眼狐狸已經消失不見蹤影。而且此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意思是說,那個女子便是赤眼狐狸?”

“開始為師並未如此想,但後來你頻頻發癲癇,為師亦聽聞赤眼狐狸食人血是因為血冷癲狂,便在一次你發病時,給你飲了幾滴為師的血……”

尚雲風恍然大悟道:“那弟子後來每次發病時師父您送來的秘制紅水,還有下山前您給我的藥丸……?”

“沒錯!皆是為師的鮮血所制!”

尚雲風震驚,但片刻之後又問:“那我如今的父母和家姐……?”

“那是為師為你安排的一戶人家……”

……

“呵!你為真是神仙呢,天下哪有不老的人!我師傅才一百零三歲……”許凝之不信那和尚的話。

和尚冷冷一笑。面向許凝之,手一抹那左眼下,竟是撕下一塊皮膚一樣的東西來。而後,幾個大字在那臉上出現了,那是一塊墨刑刻印,青銅色的字赫然寫着:“永視元年配涼州!”

許凝之當即一驚,這永視乃武曌之年號,如今大唐復國已經六十餘年!

“你……你……你……”許凝之說不出話來。

那和尚笑道:“想當初,我年方十八,正是好年華。奈何奸人不斷,遇人不淑,呵!……”嘆了聲氣,又問道:“天山腳下赤眼狐狸你可聽過?”

許凝之道:“有所耳聞!”

和尚沉思片刻,道:“你天資聰穎,悟性高,想不想學盡天山神功?”

許凝之沉思許久,搖搖頭。

和尚嘆氣道:“頑固不化。”說罷,轉身往洞口走去。

許凝之面色猛地驚恐,叫道:“喂!……能不能……不要媳燈……”之前在這洞中漆黑的幾日讓她備受折磨。

和尚停住了,冷冷道:“好!我送你一份禮物。”

說罷,和尚快步離去。不一會兒,幾個吐蕃兵進來了,手中拿着四塊銅鏡。

……

曠艷紅醒來時房間裏空無一人。外頭似乎也異常安靜,往窗戶那看一眼,原來是深夜。

也不知昏了多久,曠艷紅感覺身體有些麻木。深呼吸幾次,全身才清爽了許多。只有左腳,沒那麼聽使喚。

肩胛骨不再疼了,黑暗中摸了一下,竟然已經長好了,只留下了小小凹陷和有些發癢的疤痕。

爬起來,一瘸一拐起身,走動到門口。

推開房門,進入走廊。藉著微光四顧,似乎是一個大宅子。

順着走廊走,走過幾個房間。右轉,又走過幾個房間,才見到一個很大的院子。院子中是一個涼亭,坐在涼亭長椅上,曠艷紅打量着四周,試圖解開一個問題:我在哪?

“你醒了?”

不知發獃了多久,天亮了,許凝之被一個聲音驚醒。磚頭一看,尉遲峰懶懶伸着懶腰。

尉遲峰剛醒,起來溜達到涼亭時,見曠艷紅,他愣了一下。

對於這個少年,曠艷紅亦是一愣,許久之後才獃獃道:“嗯,你是誰?你救了我?”

尉遲峰走到亭中,離曠艷紅兩三人距離時停下,坐在長椅上,緩緩說道:“我叫尉遲峰,我從中原回來時在沙漠中見你昏迷了,就把你帶回來了。”

呆了許久,曠艷紅才淡淡哦了聲。望着前方,她水潤的眼睛清澈而深邃,許久才問道:“這是哪兒?”

尉遲峰緩緩道:“和闐!”

曠艷紅愣了愣,她從沒聽過這個地方,便問:“這兒離樓蘭遠不遠?”

尉遲峰緩緩道:“不算太遠,怎麼?你想去樓蘭?”

曠艷紅一心復仇,獃獃點了點頭。

尉遲峰笑道:“姑娘去樓蘭是見人還是辦事?”

曠艷紅想了想,道:“見人。”

尉遲峰哦了聲,緩緩道:“姑娘你昏迷了月余,恐怕要見的人已經不在那兒了!”

曠艷紅一愣,道:“月余?”

尉遲峰想了想,緩緩道:“是的”

曠艷紅愣了許久,臉上有些失落。沒想到自己昏迷了這麼久。

尉遲峰繼續道:“而且我也聽聞月余之前樓蘭城起義,起義軍被論空惹圍城,估計那要見的人那時也未必在樓蘭城。”

一聽論空惹這三個字,曠艷紅臉一正,問道:“那後來怎麼樣了?”

“什麼怎麼樣了?”

曠艷紅道:“圍城!”

尉遲峰緩緩道:“聽聞是一群綠林好漢同起義軍裏應外合解了圍。那論空惹兵敗逃之夭夭了,至今也沒有再露面。”

曠艷紅一聽自己復仇的計劃趕不上變化了,幽幽望着前方,心想:或許論空惹已經回了伊吾。便問:“這兒往伊州如何走?”

尉遲峰問:“姑娘你急着要走?”

曠艷紅想也沒想,輕輕點頭。

尉遲峰道:“姑娘你剛蘇醒過來,我看你不如在這和闐府再休養些時日。畢竟這兒去伊吾需要穿很長一段沙漠,你體弱又不適應沙漠氣候……”

未等尉遲峰說完,曠艷紅便搖了頭,道:“天意若弄人,那便罷了。我命由我來,也便由我去,無所謂了。”

尉遲峰愣了愣,他似乎感覺到了這姑娘的一絲倔強,思量了片刻之後,道:“即是如此,不如這樣,你在府中多留幾日,我們這有些經驗豐富的商賈和指路人,我找個給你帶路。”

曠艷紅正要搖頭,尉遲峰又接道:“姑娘,我看你有事要辦,若是一人虛弱上路,半路命殞,豈不遺憾?”

曠艷紅愣了愣,許久之後才點點頭。

尉遲峰笑了笑,又問:“姑娘你從天山來?”

“你怎知?”

“我看你劍上刻着‘天山尚雲風’幾個字。”

曠艷紅獃獃哦了聲,點點頭。

尉遲峰笑了聲,緩緩道:“真是想不到,師祖的徒弟這麼年輕。論輩分,我還得叫你聲師叔呢?”

曠艷紅一愣,她從未聽師父說過自己還有其他的徒弟,更別說徒孫了。師父連自己有無同門師兄弟都沒提起過。

尉遲峰緩緩道:“看你這表情,應該是不知道我師父跟你師父是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

尉遲峰緩緩道:“你聽說過赤眼狐狸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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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列女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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