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無良道人(上)
“滾滾滾,哪來的窮小子,弄些歪門邪道的東西糊弄人...”,又是一陣臭罵,這已經不知是第幾次被人當作瘋子一樣趕了出來。
辭別韓若冰師徒后,羅士信就啟程趕往五台山,從齊郡歷城(濟南)到雁門郡的五台山,在現在來看可能不算太遠,不過對當時的羅士信來說,能依靠的就是自己這雙腳,繞是稱作飛毛腿,也不可能三五天就趕到吧,可人總是要吃飯的,吃飯就得花錢。陳掌柜給的那幾個錢為絳雪看病花去了不少,本來已經所剩無幾,而自負擁有後世才學的羅士信從來就沒想過要節省,自認為錢這東西只要自己想掙,那還不手到擒來。於是頓頓往飽了吃,不過要知道羅士信可不是一般的飯桶,趕到定襄郡的時候,羅士信袋子裏的錢就已經花光了。
不過現實和理想總是有區別的,對於羅士信來說區別可能就更大了一些。最開始羅士信找了一家鐵匠鋪,興緻勃勃的向人家介紹水力衝壓的知識,說這技術可以讓生產力倍增,不過那鐵匠不領情不說,居然還用鐵渣丟羅士信。啊呀真是豈有此理,給你發財的機會都不要,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我們小羅同志的信心豈是這麼容易垮的。於是他又換了一家賣雜貨的商鋪,向人家滔滔不絕的傳授着西方古典經濟學的精華,很不幸的是言者有意聽者無心,最後對方忍無可忍之下以一頓臭罵送走了羅士信。
這樣的人家還算是好的,其他大部分都是一見到羅士信這身後現代主義的裝束就直接將他轟得遠遠的。當然也不是沒有好心人,當羅士信向一家燈籠作坊的老匠人介紹‘閃電’是可以採集並可以通過某種方式存儲應用之時,那家匠人終於給了羅士信幾文錢,滿面慈悲的道:
“娃,快些去看看大夫吧...”
絕望了,在不斷的嘗試-失敗、再嘗試-再失敗的過程中羅士信得出這樣一個結論:後世的才學對現在的自己是沒多大用的!想想也是,人家憑什麼就因為你個其貌不揚的窮小子的兩句話而把自家的鐵匠鋪搬到河邊去呢;又或者改變自家祖祖輩輩的經營方式,而冒險的採用那些所謂的“西方”經濟學!一個時期人們的思想是和這個時期社會的生產力相適應的,如果非要把一些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東西強加於這個時代,除非羅士信是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以一種高屋建瓴的姿態強行推廣下去,亦或是人們對他的信任無以復加。總之,想用這些東西賺錢現在來說是覺沒可能的。
穿越,並非像小說中說的那樣簡單!
在最後一次嘗試未遂之後,羅士信終於選擇了放棄。此時正是晌午時分,羅士信來到定襄郡已經四天了,而這四天他只是用老匠人給的錢吃了一點東西,現在早已餓得前腔兒貼後背了。其實此時的大隋帝國還是很繁榮的,經過前朝周武帝和隋文帝兩個時期的休養生息,民間已經變得很富庶。以羅士信現在這幅慘樣想要討口飯吃問題應該不大,可羅士信就是拉不下來這張臉,天生就不是要飯那塊材料。此時距離五台縣已經不遠了,到了五台縣就等於到了五台山。不過現在的羅士信腹內既沒食,兜里又沒錢,拿什麼趕路啊。
羅士信來到街頭的一間破廟門口,這幾日他一直寄身於此。腦中考慮着怎麼才能找到份短工,定襄郡是個小郡,一共才有三百七十四戶人家,經過他這幾天的鬧騰,幾乎全城都知道有這麼個瘋小子,到處宣揚歪理邪說。想找份工作,難啊!
“回來啦小兄弟,今日如何?可曾有慧眼之人賞識於你?”
問話的是一個同樣寄居於此老道士,他幾乎是和羅士信同時住進來的,一看也是一個落魄之人,說實話這老道長的還真抽象,六十來歲的年紀,一張面黃肌瘦的老臉卻給人一種神采奕奕的感覺,很矛盾的感覺。這老道的鬍鬚已經一綹一綹的粘在了一起,頭上的髮髻看似也許久沒有梳理過,髮髻間的木簪和枯樹枝也沒差多少。一身灰色的道袍還算完整,不過看起來也有一年沒洗過了。這個老道很善談,和羅士信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滔滔不絕的說個不停,天南地北無所不談。他也很賞識羅士信的那些歪理邪說,所以羅士信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還真有一種知己的感覺。
不過最令羅士信驚訝的是這老哥們兒居然可以幾天幾夜不吃東西。從羅士信認識他的那一刻起,這老東西就顆粒未進。不過儘管如此,這老東西卻依然精力充沛,每天還是和羅士信神采奕奕的侃這侃那。羅士信對此很是費解,非常懷疑這老東西是不是在外面藏了什麼東西,趁自己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吃。不過每當向他問起緣由時,他總是信誓旦旦的道:
“因為貧道乃是高人!”
高人?!高人會住破廟?高人會穿成你這模樣?羅士信心中雖然不屑,但他並未表現出來。羅士信可不像白衣道姑那麼不會做人。
“算了吧...”,羅士信以一個很無奈又很滄桑的表情回答了老道士剛才的問題。
“莫要灰心,貧道相信你...”
老東西說著賊眉鼠眼的向四周仔細打量了一番,然後接着道:
“來來來,老朽有些好東西哦...哼哼哼...”
說完拉着羅士信鑽進回破廟裏,然後自己撅着老腚在土裏翻出一大坨干泥,敲碎。羅士信只覺一陣飄香襲來,口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叫花雞,沒錯,就是叫花雞。這東西對於幾天幾夜沒吃東西的飯桶來說簡直是無法抗拒的。羅士信現在根本不會去考慮這雞是哪來的,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我要雞...
羅士信甩開腮幫子,狼吞虎咽的吃起來。老道士一直笑吟吟的在一邊看着,直到羅士信快要把整隻雞吃個完才悄悄的獨自離開。
舒坦!羅士信感覺這是他有生以來吃過的最美味的東西了。正想尋那老道士道聲謝,卻見那老道士領着一幫子人沖了進來。老道士指着羅士信向眾人道:“就是他!”
“這雞是你吃的?”,看似像個帶頭的老者向羅士信問道。
“恩呢...”,羅士信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弄得有點兒發矇,脫口答道。
“好啊!原來是你小子,我早就看出你不是什麼好東西...”
“得教訓教訓他...”
“不能就這麼算了...
“揍他...”
眾人七嘴八舌的吵嚷起來,這下羅士信越發的糊塗了。直愣愣的看着眾人,根本就不知所措。
“都靜一靜!”,那老者向眾人喊道,然後轉身又問羅士信道:“你既然承認了,就應該認罰。憐你年紀還小,若是送你去見官倒顯得我等不仁。不過這幾日你偷了街坊們那麼多隻雞,也是把大夥禍害的不輕。這樣,你向大夥磕頭賠罪,然後即刻離開定襄,這樣處罰,你可心服?”
這下羅士信可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敢情被這個老東西給設計了。不用說,那些雞肯定是那老貨偷來吃了,然後趁着自己餓得失去理智的時候再嫁禍於自己。我說這老東西怎麼可能幾天幾夜不吃東西,原來他壓根就不是一好鳥兒。怎麼辦,雞骨頭一地,再加上自己的一雙油手和一張油嘴,現在可謂是證據確鑿,就是馬上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啊。羅士信憤怒至極,抬手指着老道士惡狠狠的道:
“是他!是這個老雜毛給我的雞,是他害我!”
老東西一攤手,一副人畜無害的表情抻着長音兒道:
“無量——壽佛,小兄弟,莫要再詭辯了,貧道雖然向街坊們舉報於你,卻也是為了你好。你懷恨於貧道也是可以理解,但你誣陷於貧道,豈不又枉添罪孽?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啊!”
我知你媽個頭!羅士信看着這老無賴“慈悲”的嘴臉,心中更是無名火起,說啥也是白搭,這黑鍋自己是背定了,那也不能讓你老小子好過。想到這裏,羅士信一個箭步沖向無恥老道,就準備暴起傷人。羅士信是何等的爆發力,一衝之下那些鄉民豈能反應的過來。一招飛腳直奔老無賴小腹而去。其實現在羅士信也是有些急怒攻心,這幾日來的遭遇讓他胸中本就鬱氣難舒,現在又被這個老東西來這麼一出,着實有些失了理智。他也不想想,就這老貨這單薄的身板兒,像能禁住他這一腳的樣嗎?想那獨眼龍何等魁梧彪悍,不也在羅士信一擊之下命喪黃泉了。這一腳若是踹上的話,老傢伙怕就真要命喪當場了,那羅士信也不用去五台山了,下半輩子就在定襄大牢過吧。
不過還是奇迹出現了,就在羅士信那隻臭腳即將和老無賴的小腹親密接觸的一剎那,老東西的腰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向側面扭動了一下,羅士信躍起的身體貼着老東西的衣服邊飛了過去。與此同時,老東西以一絲微不可查的動作伸出一指,在羅士信右腿膝蓋一側輕輕一點,羅士信只感到右腿一絲酸麻,可再落地之時,整隻右腿卻已經無法吃力,只能癱坐在地上。更讓羅士信吃驚的是這老東西在做完這些動作,雙腳竟然立在原處而絲毫未動。看來這老東西不是個善男信女啊。今天,怕是真要栽在這他手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