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巧戲守廟人
羊鬍子老道滿臉污穢,跪在廟前,身前是那個黑袍神秘人“計劃提前,就在幾天後的春日祭祀上。”,羊鬍子老道滿臉奉承“計劃成功了,是不是……”,“哼!”老道趕緊低下頭賠罪“失敗了,小心你的狗命!”,再次抬頭,黑衣人又不見了蹤影。
任天笑剛回到家中,便聽見母親痛苦的呻吟聲,他急忙推門而入,父親坐在床邊,母親已經滿臉大汗,雙手抓着被子,馬上要把被子擰成麻花了。沒等他開口,父親急切地說道“快去打盆熱水,你娘早產了。”,不用想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任天笑急忙沖向了廚屋。任千行儘力安慰着夫人,也不知道有用沒用“你喜歡櫻桃,我已將三畝桃園,全都換成了櫻桃樹。來年,來年就有新櫻桃吃了。”,婦人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了,鬢角的頭髮已經被打濕。
水來了,任千行顫抖的手將濕毛巾擰乾,敷在婦人的額頭。婦人突然大口喘息着,身體迅速綳直,臉色一陣蒼白,張着嘴巴想要說什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原本緊緊抓住被子的手,拚命地向前指着。順着她指的方向,那是…血,婦人這是……臨盆大出血!
任千行整個人都呆住了,強大如她,縱使已經步入大乘巔峰,在這個時候,依舊是那麼脆弱。他腦子彷彿炸開了一樣,呆在原地,去叫接生婆已經來不及了,能救夫人的,只有自己,慌張到極點,任千行反而安靜了下來,失了魂一般,向任天笑說道“你先出去吧,把門關上。”任千行看着夫人,在心裏,他已經做好了決定。
最後一束光被關在門外,一切都安靜了,他們就那樣看着,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那抹晶瑩。這痛,她忍下了,嘴唇顫抖着“保……保孩子……”,任千行忽然笑了,笑的平靜而又溫和,看着夫人,四目相對。
兩個人都懂了,任千行從夫人眼中看到了堅定,夫人從任千行眼裏看到了決然。一切都像契定好了一樣,夫人將手伸向他,想要阻止,眼神中的光也變成了祈求。任千行緩緩舉起左手,豎指為劍,金紅色的光在指間閃動。婦人輕輕搖着頭,手就那樣停在空中向前空握着,再近一寸,她便能抓住夫君的衣襟,讓他停下來,“不用管我,保…保孩子…保孩子…。”,任千行的右手毫不猶豫地划向左手的劍指,磅礴的金光瞬間將整間屋子照亮,那紅豆一般大小的血滴飄在空中,緩緩向婦人飄去。任千行因體力不支,半跪在地上,可在他眼中,看不到半點後悔。
婦人抗拒着,可這一切都於事無補,夫君的心頭血飄至她的胸口,一點一點化去,金光慢慢地暗淡了,她伸在空中的手也被緊握着,任千行忍着,儘力保留着他最後一絲意識,緊緊握着夫人的手,這一刻她感到無比的溫暖,原來,這男人一直是自己的光,從未離開。
一陣啼哭聲,任千行先是楞了一下,接下來,不知道那兒來的力氣,連滾帶爬地撲向了床尾,一個小人兒躺在那裏,渾身的粘液,寥寥可數的頭髮濕漉漉的,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就連一身的疲憊,也一掃而空。“是…是個女兒!我任千行,兒女雙全了!”任千行語無倫次地說著,起身,輕輕撫去胎衣,將孩子抱給母親,孩子止住了哭聲,反而母親淚如雨下。也是同樣,這都是值得的,十月懷胎,終於見到了這麼個小可人兒。
“以後…你可不…可不能偏心。對女兒…和對兒子一…一樣…”婦人笑了,滿意地看着這個新生命。“會的,會的。孩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你我之名,各取一字,叫她千雪可好。”,“千雪,好,好名字。”婦人點點頭“想不到,你還有這般心細的地方。”,收到了誇讚,任千行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正想說什麼,心中忽然出現一陣不安,怎麼也壓不下去。
門外,狂風怒吼,任天笑的小身板被吹得東倒西歪,頭頂上,黑雲壓頂,本來還晴空萬里一下子變得伸手不見五指。地里的庄稼人抬頭,一臉的茫然,村裏的婦人急忙收拾着,關門鎖床,蜷縮在角落瑟瑟發抖。
“來了。”任千行看向已經漆黑的窗外,簡單兩個字,將原本該喜悅的氣氛一下子降到了冰點。任千行將孩子放在婦人枕邊,然後緩緩起身“等我回來。”,婦人坐起身來“我和你一起去。”,“你才剛生產完,在家等着。”語氣極為平淡,卻不容置疑。
說完,向前走了幾步,身體化為一道流光,沒有驚動任何人。再出現,已經在天際之上。
這裏僅次於一重天,雲霧已被他踏在腳下,高聳的山巒也只能看到一點山尖,不遠處猶如大象一般的浮石靜靜懸在空中。任千行觀察着周圍,忽而,他神情一頓,抬手之間,火紅的光芒在身邊凝聚,看都沒看,朝遠處的黑霧推出一掌,渾厚的內力噴薄而出,竟有龍吟相伴,空中,火光自然凝聚,一條火龍的模樣越發清晰,發出聲聲怒吼,身上鱗甲也都一片一片乍開,奔騰着飛入黑霧,黑霧像是長了腿一般,自然避開,一些來不及避讓的碎雲,竟像乾柴一般,開始燃燒起來。
龍形虛影在雲霧中若隱若現,聲音也越發高昂,在任千行看向那團黑霧的時候,龍形虛影驀然回首,朝他這邊衝來,他化掌成拳,一拳轟出,自身亦被龍形虛影包裹,僅僅一瞬,也只是拳鋒剛出,飛回的龍影轟然破碎,如漫天星辰半消融,一個黑點,也在這時倒飛出千米。
那是一黑袍魔人,面龐上厚重的面具阻擋了他的喜怒。他負手而立,低沉而又陰桀的聲音響起“將降龍之力運用到如此地步,也只有你火武神了。”,任千行怒目而視,自身罡氣越發狂亂“這麼大陣仗,難道只為了說一句廢話嗎?”,聲音猶如九天驚雷,夾雜着氣吞山河之勢,竟讓那黑袍短暫地失神。
“你已是人間至強,怎麼還妄動這麼大肝火。”黑袍繼續出言挑釁“我來此,無非也就是和閣下共商天下。”,“魔族之罪,還想妄圖天下,痴心妄想!”任千行動了,起手一步,人已來到黑袍跟前,拳影凝如實質,一分為四,四龍齊出,黑袍四周已被全部封死,龍吟不絕於耳,強橫的力量將他推入更高的空中,龍形散去,黑袍捂着胸口,顯然已經受了內傷。
沒等他緩過神來,任千行駕馭着四龍之力,又一次衝來,身前,一圈白色氣浪,聲還未至,他已經被打退到千米之外。
宛如兩顆流星,一進一退,一退一進,相鬥的餘波竟然已經到了一重天上。四大仙宗的宗門所在,已然颳起狂風,所有閉關修者齊齊睜開了眼睛。
天聖劍宗的主殿一側,一位長老靜靜向雲霧中望去,他身着黑色道袍,一臉嚴肅,手中半米來長的毛筆被他握着,僅憑着那亮銀色筆桿上鑲嵌着的一十二顆火紅色靈珠,便可斷定,這不是凡品。
他淡淡開口“你覺得這是何人所為?”,旁邊一位鶴髮童顏的道人上前一步“天底下能打出四龍之力的人屈指可數,能有這般修為,也就那麼幾人。”,黑袍長老回頭,瞳黑如墨“哼,幾人,那你覺得是這幾人中的誰?”,“打出四龍之力還尚有餘力,除了那人,還有誰?”鶴髮老者始終保持着和顏悅色。
“你覺得誰會贏?”長老繼續問着,鶴髮道人思考了一下,搖搖頭“不好說,他的威勢好像少了些東西,而對手,可是能在我們四宗合力圍剿下逃生的存在。”,長老聽完,嘆息了一聲,轉頭走向殿中。“唉,師兄,我們要不要去做個幫襯?”鶴髮道人看着已遠去的背影,輕挑地問道。
爻天派與曉生奇門同樣在山頭轉了身,也選擇漠視。那風雪神宮宮主手中緊緊攥着宗門令牌,眼中一陣焦急。正要下達什麼命令,不遠處走來一位端莊大方的道姑,眾人急忙行禮,原來這位,竟是風雪神宮大長老。“又要去了?”大長老像是質問一樣,語氣咄咄逼人,“那是二師姐的丈夫,能逼他打出四龍之力,二師姐那裏肯定是出什麼事了。”宮主一臉憂心。“你已經幫他們夠多了,另外,風雪神宮諸位長老,沒有二師姐。”大長老語氣冰冷,馬上要結霜了似的。“別忘了,你走火入魔,可是二師姐把你拉回來的。”宮主坐立難安,在提醒着大長老。“你也別忘了,誰來風雪神宮搶人,致風雪神宮精銳盡傷,更有甚者,還留下了暗疾。”那個大長老這次表現得異常強勢,縱然她是宮主,也一點面子沒給“甚至說,老宮主仙逝,他有一般責任。”,“可……”那宮主仍是一臉擔憂,做着最後的努力。“宮主你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說著,大長老甩袖而去。
地上的人們仰頭觀望着,雖然看不到,但還是一陣揪心,空中黑霧已經被染成紅色,連綿不絕鋪了十多里,卻不知,整個大陸的人,都在黑暗中祈禱。兩人更加焦灼,任千行凌空而立,身邊九條火龍圍着他盤旋怒吼,越打越是心驚,這黑袍竟對他的招式路數一清二楚,加上自己剛失去兩滴心頭血,氣血有些跟不上,現在黑袍居然可以接下自己一兩招了。
別看只有一兩招,長此下去,他有可能接住自己十招百招,更甚者擊敗自己。黑袍也是一陣心悸,原本以為,任千行少了兩滴心頭血,自己可以拖住他一段時間,可沒成想,他依舊可以發揮如此戰力,現在也只有希望那邊能快些了。
正準備繼續彼此消耗,一道身影突然自遠方飛來,任千行瞪大眼睛,他是怎麼也沒想到,夫人竟在此刻趕來。黑袍一陣輕鬆,天助我也。
夫人一句話沒說,伸手將一股精純的力量注入任千行的身體。按道理說,就算傳輸內力,也應該先祛除自身靈氣的狂戾。這股靈力,彷彿天生就與他契合一般。還沒細想,夫人解釋道“這靈力是孩子臍帶血所化,你安心用着。”
任千行也有所感,心中更加震撼,心頭血自他修鍊至武聖,十年才可凝聚一滴,到現在為止,也才凝聚三滴。當這股靈力與自身完全融合,他感覺虧損的氣血一下子得到了補充,拳頭緊握,骨頭髮出陣陣脆響,周圍盤旋的九條巨龍,眼睛更加靈動。
看向不遠處的黑袍,凝勢,拳鋒轟鳴,九龍齊出,在空中盤旋飛卷,狂風涌動,火隨風動,風助火勢,一個巨大的火龍捲朝黑袍席捲而來,雖看不見面容,黑袍已慌如盜鼠,運轉起所有靈力,黑雲瘋狂湧進他的身體,至此他也只是可以穩住身形。九條火龍透體而過,他一陣氣短,黑血順着面具滴落,他連站直都已經做不到了。
任千行正欲給他最後一擊,夫人驚呼一聲,頓時恍然大悟“是你!”,任千行急忙收勢,一臉詫異。“原來,從哪時候你就已經開始計劃。”夫人到現在都不敢相信“你可是他最相信的人。”,黑袍陰冷地笑了一聲“不愧是第一女諸葛。隱藏到這種地步,還是被你看出來了。”,任千行感到不可思議,仍然不願相信“最相信的人,不,你不可能是他。”,說著,就要伸手摘去他的面具。
“算了,我還是戴着吧,至少在我們之間,會給你我留一絲狹隙。”黑袍將臉別過去,也是承認了。
任千行將拳頭緊握“想不到,你竟甘願為罪!”
咳咳~,黑袍咳嗽兩聲“罪?世人誰無罪,誰又能消除罪惡!你火武神不能,四大仙門不能,告訴我,還有誰能!”
任千行有些語塞,心中萬分不甘“只要你我不為罪,我們便可止罪,回頭吧。”,黑袍一聲長嘆“回不了頭了。”
任千行驀然回首,一個和黑袍一模一樣的人將手搭在夫人肩上,夫人眼睛直打轉,卻一步也動不了了。
“你……”任千行怒到了極點,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你可以給孩子留書一封”黑袍慢慢直起身來“然後,隨我走吧。”,縱有萬般無奈,但一想到孩子,他心頭便不由一顫,手顫抖着抬起,豎指為筆,天地為簡,書成后,他輕輕一揮,紙張飄落而下,那所院內,任天笑靠着石桌已然酣睡,屋裏,那剛見到這世間的小人兒,抬着小手,好奇地打量着這個世界。
空中黑紅兩色的雲霧散去,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拜天之人連連叩謝,轉身便去勞作,街畔巷尾又充滿了孩子的歡聲笑語。
一重天下,黑袍遞給任千行一副黑金兩色的鐲子“戴上它,它會封住你所有的靈力。”,他看了看夫人,夫人眼中全是淚花。他笑了,笑着將鐲子戴上,靈力全部被鎖,他立刻向下墜去。黑袍化作黑芒將他接住,向遠方飛去,抓着夫人的那個黑袍,連同夫人一起一點一點消失。